这下不但韩家所有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等到了地方曦和郡主毫不客气的占据了主位,止戈默不作声的站到她身边,老祖宗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下去了,表面上的客套都没有,摆明了来砸场子的,她再去陪笑脸也没什么用,况且老祖宗在闺阁里就是备受宠爱,等嫁了人也是说一不二,一路顺风顺水,什么时候给人伏低做小过?
    老祖宗脸色冰冷的坐在次座,重锦倒是姿态随意,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沉香木的折扇,扇叶极薄,上面镂空着刻画着一些山水人物,重锦轻轻瞥了眼在下面正在瞪着她的小八娘,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傲慢的笑容,“你就是韩大娘?”
    语气轻慢到了极点,韩大娘咬了下牙,才道,“是。”
    重锦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再次让那些小娘子知道什么是阴晴不定,“为什么不给我帖子,难道是你们不欢迎我?”
    韩大娘心道你到是有点自知之明,好好的场合都被你搅和没了,谁还能高兴的起来啊,不过还是挤出笑容道,“郡主娘娘说笑了,您想来,我们自然是欢迎之至,要说帖子,”韩大娘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以前郡主娘娘不喜出门,下的帖子也从未回过,又听说你的大病初愈没多长时间,实在没好打扰郡主了……”
    这话大家都非常的理解,在锦官城的时间长了谁不知道曦和郡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要说下帖子邀请来了,就是上门拜见还见不到人呢,这也怪不得韩大娘,况且这次的寿宴办的这般大,几乎把整个蜀州的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都请来了,韩大娘肯定忙的脚不沾地,一时间忘了也没有什么,毕竟以前您不是也没有出来过么?
    从门口到到厅子里几乎大家都知道这位曦和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了,换句话来说,在她们看来这就属于没事找事了,而且专门挑人家寿宴的时候来挑事……
    虽然没人出来帮韩大娘说话但是这会儿对曦和郡主已经打上了敬而远之的标签了,本来想着或许能娶曦和郡主当儿媳妇的人这会儿也打消了主意儿,这样性子的小娘子,要是让儿子娶回去,哪还有她们这个婆婆的立足么?郡主架子摆的这么足,就是娶她有好处也不行啊!
    重锦哼笑一声,“是么?”
    韩大娘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为难的看向老祖宗,就算知道这里面有做戏的成分,老祖宗也不得不开口,在老祖宗看来,这位曦和郡主就是摆明了找茬来了,被这么当着面嘲讽一番,若是再不反击,她们家也没脸再在锦官城待下去了。
    老祖宗咳了声,沉声打断重锦,“郡主娘娘,请容老身说句话。”
    重锦挑了挑眉,眼角眉梢的都带着傲慢肆意,把一个骄横无礼的郡主扮演的惟妙惟肖。
    老祖宗侧头看向止戈,苍老的脸上全是褶皱,细微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只能听她用老人特有的缓慢腔调一字一顿的问道,“这位应该是位小郎君吧?”
    刚刚重锦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让本来很出众的止戈顿时泯然于众,现在听老祖宗提起来,才恍然的看向一直站在重锦身边的止戈,紧接着就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
    这个就是跟着曦和郡主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吧?
    就是长的再好看也抵不过他是位郎君的事实。
    老祖宗,“郡主娘娘,您可能不太清楚男客都在前院。”
    言下之意,这一堆女眷,您带着一位郎君留在这里合适么?
    重锦轻笑回了句,“那可不行,离了止戈,我连杯水都喝不下去。”
    这句话更不像话了,本来平下来的眉心又蹙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高,更有种荒谬感,这是一位未出阁的小娘子说出来的话么?就是出阁也不行啊!
    老祖宗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郡主娘娘,您身份不一般,按理说您说什么我们都得听着,但是老身毕竟比您年长这么多岁,经历的事情也比您经历多得多,有事情也比您明白些,就算说的不中听些,也请您听下。”
    重锦几乎是冷笑的看了下一脸无奈的老祖宗,心道我要是现在说一声“既然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听着,哪里还有什么但是啊。”是不是她就要气的晕过去了。
    不过若是真的狠的下心在今天这种场合昏过去,那她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她自己想想就能给自己说出来好几条的罪名,什么不敬长辈,不知礼数,甚至最严重的就是和一位郎君形影不离,这简直是不像个教养良好的小娘子做出的事情,真的传出去,估计她这辈子都没有嫁人的希望了。
    不过不得不说姜就是老的辣,被她奚落了一路,到现在脸上虽然带着薄怒,却丝毫没有看出愤恨,一脸语重心长的样子更是看起来像个慈祥的长辈朝着心爱的孙女传授生活中的经验。
    重锦倒是也清楚今天毕竟是她的七十大寿,若非是必要,她最不想搞砸,毕竟老人对喜庆的日子都是异常的固执和执着,好像今天的顺顺利利过去就代表某种很好的讯息,若是被搞砸了就代表某些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不过再退也是有底线的。
    重锦饶有兴趣的想,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面上露出一些不以为然,张嘴却是,“您说。”
    老祖宗清了清嗓子,眼神冰冷的看了眼止戈,浑浊的眼睛在这个时候竟然爆发了明亮的神光。
    ☆、48|3.23|家
    老祖宗,“郡主娘娘自幼被娇养在王府,被王妃养的有些不知世事,王妃碍于某些原因可能没有给您说明白,这外面的规矩您或许有些不懂,老身现在就跟您说道说道,这男女讲究七岁不同席,您现在也也有十一二岁了,这位小郎君现在看来也恐怕有十二三岁了,这种年纪不要说同进同出,就是稍微亲昵一些对女儿的家名声也有影响,往大了说去,这事传出去,就是王妃怕是也没有什么名声,老身这么大年纪了,当年也是曾为人儿女的,说句难听些的,若是我当年如此,怕是我阿娘要打我板子罚我跪祠堂了。”
    “郡主娘娘还未及笄,算不得什么大人,还在闺阁当中被宠着,有些小女儿家的任性也是理所当然,人情世故也是随着性子来。”
    说到这里老祖宗的嘴角似乎翘了翘,说不清楚什么意味的扫了止戈一眼,老祖宗接着道,“有些事情能随着喜好来,有些却是不行的!”
    “小郡主让一位小郎君近身侍候着可有想过会对自己的名声有什么影响,可想过对王妃有什么影响,再严重些对王府有什么影响?郡主娘娘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但是往远了说,其余的各位王爷家可有不少的郡主娘娘,您现在坏的可是皇家的名声,老身一介白身,说不得小郡主,可是其余的各位王妃可是在乎名声的,若是一状告到了圣人面前,遭罪的是谁,怕是不用老身讲了。”
    “这些话本来是不当说的,只是老身看着小郡主天真无邪,实在是喜爱的很,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您若是觉得老身说的不对,您就当一句戏言,听听也就罢了。”
    老祖宗说完就恭谨的再次给重锦行了一礼,身旁的妈妈忙不迭的扶住了老祖宗,就怕她老人家不小心摔倒了。
    重锦拖着下巴听着,手上把玩的折扇也就停了下来,“那您说怎么办呢?”
    老祖宗看向止戈,“为了您的名声着想,这位小郎君最好不要再留在您身边了,您”
    老祖宗正想说下去,却见重锦俏脸一板,“不行!”
    老祖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环顾一周,就瞧见一群贵妇人脸上都带着的不以为然,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会做,而且见重锦这样子就知道肯定非常重视这个小郎君,既然这样,她今天还更要让她疼上那么一次!
    老祖宗,“您现在让他离开,或许他还能保上一命,等到王妃追究下来,不但您要受罚,怕是他也要送命了,您既然这般喜爱他,就更应该为他考虑考虑了,为了您的一时喜好让他白白送了性命岂不是可惜,想来您也不是这么残忍的人吧。”
    重锦,“止戈,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不对啊,好像我现在不把你赶走,就是我冷酷无情一点都不体恤你一样。”
    止戈露齿一笑,妖艳的容貌顿时让不少人闪瞎了眼睛,小七娘正偷偷的往这里瞧,瞧见止戈的笑容脸就下意识的一红,止戈慢慢的道,“为您而死,是我的荣耀。”
    重锦嗤笑的看向老祖宗,“我怎么就觉得上了年纪的人说话都是一个调调,一句一个不当讲,不中听什么的,明明自己都知道这话不中听了还非要说出来让我添堵,这是存的什么心啊。”
    “你刚刚说的话我全听了,一个字没露,也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总觉得老夫人您刚刚的那话怎么不对味啊,别的不说,就说您刚刚说您也是为人儿女的,你若是跟我一般这样行事,就要被你阿娘罚跪祠堂了,姑且不说你的身份和我身份的天壤之别,你非要把你想的套到我身上,就这套说辞我怎么听都是你这是暗暗讽刺我没有家教吧。”
    老祖宗被重锦这么劈头盖脸的一说,脚下一个踉跄,脸渐渐的青了,她活了大半辈子,勾心斗角了半辈子,都没见过重锦这种人物,她话里确实有几分这个意思,而且谁不知道当初祁王妃和祁王之间的风风雨雨的那些事,在一些老派的世家眼里,怕是还没有见到她们印象就坏透了,老祖宗更是被当成世家娘子的模板来教导的,对她们确实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现在她女儿又来她寿宴捣乱,她不能把重锦光明正大的赶出去,暗地里讽刺上几句没有教养还不行么?老祖宗也是欺负重锦小孩子听不懂。
    祁王妃那个人老祖宗也见过,整天哭哭啼啼的,整个王府都让一个嬷嬷把持着,一看就是个不中用,想来也不怎么会教女儿,尤其是曦和郡主常年卧病在床,想来都是祁王和祁王妃千宠万宠才养得她这么一副横冲直撞的脾气,既然是个直性子,那拐弯抹角的话怕是听不懂。
    就是听懂了又怎么样,若是她直接问,老祖宗有一百种方法推脱,她又没有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甚至还可以说她诬赖人呢,可是老祖宗愣是没想到重锦一副天真无邪的问她,你刚刚没有讽刺我没家教吧?
    她甚至不能哭诉一声。
    不等她辩解一句,就听重锦立马的又说道,“姑且就算你没这个意思吧。再说名声好了,你知道我是谁么?”
    老祖宗胸闷的厉害,眼前发黑,什么叫姑且啊,韩大娘也目瞪口呆,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曦和郡主也是个难缠的人物,虽然和她原先估计的没有相差太多,但是韩大娘已经可以想象惹上这么一个得理不饶人的角色的下场了,就是老辣如老祖宗估计也免不了吃亏。
    老祖宗咬牙道,“您是曦和郡主。”
    如果不是这个名头,我能让你一个丫头片子在这里撒野?!
    重锦一拍手,“对,我是曦和郡主,我阿翁亲自封的曦和郡主,我阿爹是王爷,我阿娘是王妃,我舅舅是侯爷,我叔叔也是王爷,我大伯是太子,我阿翁是圣人……整个天下都是我阿翁说了算,名声算什么?我再无法无天,我阿翁能杀了我?”
    这次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了,看着坐在最上面神采飞扬的数着她的家族成员的曦和郡主,没错,全国她家最大,谁都没有她家说话管用,只是这么几乎是得意的讲出来,是不是太……
    重锦对老祖宗之前的话嗤之以鼻,“名声有什么用?要个好名声嫁人么?我想要嫁人还需要个好名声么?我若是真的相中了谁,让我阿爹求到阿翁面前,阿翁说要将我许配谁,他会拒绝?”
    确实可以拒绝,但是皇上都亲自开口了,您没个正当理由,你开口拒绝,在圣人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您还想要以后的前途么?
    曦和郡主或许相比较其余的郡主在圣人面前确实不讨喜,但是比较起普通人来说,圣人肯定不会觉得旁人比曦和郡主来的重要,国家栋梁也就罢了,但是和曦和郡主适婚的,不是还没来及入朝就是刚刚起步,只要祁王开口了,就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八成也得答应下来,而且曦和郡主也是个顶尖的美人,脾气暴躁远着点也就行了,和前途比起来就知道孰重孰轻了。
    但是有了这样的儿媳妇,当婆婆的乐子可就大了,见曦和郡主嚣张的样子,就知道让她侍候婆母什么的简直想都不用想,旁人更能想出来若是曦和郡主伺候杯茶水,人家能反口相讥,“我是郡主,你敢让我侍奉你?”
    韩大娘几乎是眼皮子都抽了下,想到这样的情形,她都不可抑制的嫉妒了下,就像是她说的一样,她的身份地位就是最特殊的招牌,别人小心翼翼的经营,她只要理直气壮的朝着家里人开口就行了。
    只是为什么是她!
    重锦,“你也不用吓唬我,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也知道我阿翁日理万机,每天不知道处理多少事情,不说我那些婶婶会不会告上去,如果告上去,八成也不会闹到我阿翁那里,说不得就到了我阿婆那里,我阿婆估计也懒得管我,况且捕风捉影的事情,越是小题大做,越多人把它到回事,我阿婆想必也没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这是说她没脑子吧?!
    老祖宗还没有像今天一样受过这样的气,那股气堵在心里怎么都出不去,眼前发黑的厉害,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心里发狠,正想着这么晕过去算了,就听重锦话锋一转,“哎呦,老夫人您不是要晕过去了吧?您可撑着点,今天可是您的寿宴,你如果晕过去了这寿宴可没办法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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