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了威胁意思的话说出来半点没有烟火气,甚至精致的脸上也没有半点的类似狠戾般的表情,淡粉色的唇瓣甚至往上翘了翘,眼神也变的缱绻起来。
    “为了某些目的,总是要做出一些令人叹息扼腕的事情来,您说是不是呢?”
    郭大郎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试图的问到底有什么样的后果,顺着重锦的话重复,“当然,您说的非常对。”
    重锦,“也许这意味着我们已经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郭大郎,“当然,我相信我们的合作肯定会一直持续下去,毕竟我们的目标如此的一致。”恭维似的说了一句他终于不再试图的转移话题,而是直接的说出自己的考虑,“想必郡主您也知道韩家近些年已经隐隐超过了方家。”
    重锦,“继续。”
    郭大郎,“韩家的近些年在朝中的势力逐渐大增的原因就在于他们频繁的联姻。”
    在这个时代,成亲从来不代表两个人,而意味着两个家族的结合,两个家族相互扶持,彼此帮助,两家都能走的更为长远,若是两个毫无关系的家族想要联系,联姻是最为快速的手段,而等韩家科举制已经完全的扎根下去再也无法动摇的时候已经落后了其他人的一大步,而现在想要从头开始,起步已经晚了,那想要快速赶上其他家族,免不得其他人的提携,在想要获得其他人的提携,联姻是最为快速的方法。
    郭大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讽刺,“其实联姻无可厚非,想要往上走总要付出点什么,别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你,韩家在朝堂上影响力趋近于无,但是幸亏他们延续了几百年的族谱还能让他们有点吸引力。”
    其实这也很容易想象,等有你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的时候,就开始想弄一些面子上的工程,比如让自己的族谱变的厚一些,祠堂里面的牌位多一些,好像这就显得你更加的高大了一般,而每次开国的时候意味着势力的重新洗牌,新的势力代替旧的势力,一直屹立不倒的显然是少数,大昭也不例外,现在满京城的勋贵九成九都是泥腿子出身,跟着□□打天下,有些人大字都不识一个,族谱那种东西怕是见都没见过,等穿金戴银互相攀比的时候,又开始推崇起以前推翻的士族了。
    以前同朝为官的寒门出身总是低士族出身的一头,寒门的虽然不服气但对着那普遍认为士族高人一等环境还有些认同的,现在士族衰败了,那种影响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除的,所以对着其他人来说,韩家那长长的族谱和祖上出过多少官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只要韩家肯,肯定有许多人愿意和韩家联姻。
    郭大郎嘲讽的就个,“郡主怕是还不清楚,韩家在朝为官的人之所以是旁系比较多原因就在于联姻都是旁系,嫡系么……”
    换句话说韩家既想要利益又不想要破坏他们血统的“正统”,照郭大郎的想法就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好处都让你们占了,所有的代价都让别人出,真的当别人都是受他们指使的傀儡不成?
    “韩家旁系的那位大人的生母就是被这样逼着休了,回到娘家就上了吊,那位大人自从步步高升,和本家的关系也开始日日紧张起来。”
    是韩家这件事做的太绝了,韩大人的生母本来是个没落士族的嫡出姑娘,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从来没有什么过错,而韩家为了得到一个职位,逼着韩大人的父亲休妻另娶,生生逼死了韩大人的生母,韩大人自从中了进士短短几年就开始青云直上,对韩家不冷不热的,韩家也知道把韩大人得罪狠了,这些年一直想办法修复两方的关系,可惜韩大人一点重修于好的意思都没有。
    能把事情做成这样,韩家为了往上爬也是把脸上装饰门面的东西都给扔了,也怨不了韩大人半点也肯提携韩家了,想必知道韩大人有这样的成就,韩家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重锦耐心的等他说完,慢吞吞的道,“确实。”确实说的有些模棱两可,不知道是单纯的附和还是有别的意思,“但是我不知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错,韩家再无耻也和你郭大郎有什么关系,韩大人要是和韩家死磕还能说生母之仇不共戴天,那郭大郎和韩家可没有什么生死大仇。
    郭大郎却斩钉截铁的道,“有!”
    重锦诧异的看过去,若是郭家和韩家有什么大的过节,她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郭大郎叹了一口气道,“除了韩大人这个例外,其他的大都在韩家的计划当中,韩家已经意识到了联谊的甜头,怕是本家也坐不住了。”毕竟士族的名头越来越不值钱,趁着还值钱的时候还能捞一把绝对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时代了,这点他们已经意识到了,韩家小一辈的虽然都没来望月,但是据我所知,他们上的族学请了好几个秀才举人给他们讲课,怕是这一代的都要去科举了,至于小娘子也怕是会给家族的重新崛起而添砖加瓦,已经确定的小三娘已经定给国公府的三郎君,下面的还有几位小娘子定的人也不错,有了姻亲的照顾,韩家的几位小郎君只要中了举,定会比寻常人顺风顺水了,若是他们自己争气些,成了三品以上的大员,后辈再出几个争气的子侄,韩家这盘死棋就已经活了。”
    郭大郎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温和的声音竟然有种铿锵般的杀伐之气,“到那个时候韩家再也不是能轻易撼动的了。”即便他成为一个一人之下的权臣也不行,一个蒸蒸日上的家族不是能轻易垮掉的。
    “想要扳倒他只能现在。”
    重锦没有被他带歪,而是微笑的看向他,“我只想要知道原因。”而不是非要现在动手的目的。
    郭大郎,“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挡了我的路。”
    郭大人现在攀上了十三皇子和莫家有点交情,郭大郎对此不置可否,他阿爹平常虽然看中他,但是这种关键性的大问题他是不会听取她的意见的,况且他也没觉得莫家现在有什么不好。
    他现在还没有科举,挡没挡住他的路还不一定,当肯定挡住了他父亲的路。
    莫家的现在还没有半点回音,任期之后到底是回京还是留任都是未知数,郭大郎就是要把这个可能变的无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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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九月,整个蜀州已经是进入了深秋,坊市上倒是更热闹了,刚收获了粮食的老百姓拿着新收获的粮食来坊市中卖了换一些过冬用的食物,更有趁着季节从山上摘了果子来卖的人,黄澄澄的野梨,拇指大小的野枣,成串的野葡萄……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们的收获都不错,交了今年的税还有剩余足够他们过好这个冬天了,这是这几年罕见的年景了,都想趁机换一些稀罕的东西,就当是尝个鲜,往日不舍得吃的白面馒头热腾腾的包子也敢给馋嘴的孩子买个解解馋。
    可谓是自从进入了九月份,整个锦官城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当然,最热闹的还是韩家的老祖宗的七十岁寿辰到了!
    这可了不得了,从前些日子开始,载着礼物的车就开始进了锦官城,今天天还没有亮,坊市的大门刚刚打开,宾客就开始带着礼物络绎不绝的进了韩家的大门。
    坐在摊子上喝着面汤的人抹了下嘴,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冲着老板娘吆喝了声,“这面越来越劲道了啊,老板娘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得到老板娘憨厚的一笑之后就开始给那些人说今天的热闹,“你们可没见,那成堆的礼物可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家里般,啧啧,这热闹的样子可不知道多少年没瞧见了。”
    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饭点了,日头都开始升起来了,还在这里坐着的不是懒汉就是一些趁天没亮就摸黑进来的农户了,赶了一路,跋山涉水的,在家吃的那点东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有要紧东西要卖的就找个物美价廉的小摊子胡乱的吃点,要知道这个摊子的面也不算贵,加个鸡蛋也就十个铜板,就是这样平常也没人舍得吃,每年也就这么时候吃点了。
    在这做了没一会儿,就见到外面不断的走过了一辆辆的马车,那精致的样式还有仆人穿的崭新的料子都惹得众人一阵艳羡,也为这里的繁华着迷,都想着啥时候能够攒够钱在这里买上一栋院子了,不过想着自己的那点家底真的有点丧气。
    而每天过来定时吃面汤的懒汉见他们一脸的艳羡就忍不住的给他们炫耀起来,一群乡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色。
    其他人果然来了兴趣,一个黑脸大汉憨憨的道,“韩家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厉害,比官家老爷还要厉害?”
    懒汉斜着横了他一眼,拖长的声音,“你懂什么啊!”
    见黑脸大汉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之后才满意的拖长了声音道,“官家老爷算什么啊,你知道韩家以前出了多少位官家老爷么?!至少这个数。”
    懒汉伸出手比了比,黑脸大汉不确定的道,“十个?”
    懒汉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声音拖的更长了,脸上全是洋洋得意,“至少这个数的好几倍,知道了吧,韩家可是顶顶厉害的家族,以前可是从京城搬过来的,据说以前还出过宰相老爷,连前朝的皇帝老儿都要听他的。”
    下面传来一阵惊呼声,在他们印象里管家老爷都是顶天的人物了,见了官差都要小心侍候着,皇帝圣人实在是太远了,他们压根没什么印象,只知道这绝对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物,而现在听懒汉说这韩家竟然比皇帝圣人还要厉害,那要多么厉害啊。
    这下子对素未谋面的韩家更是多了层敬畏。
    懒汉洋洋得意的享受着下面又惊又畏的眼光,好像他们怕的人全是他一样,等他享受够了才又用极为优越的话对他们说,“这次可是韩家的老祖宗的七十大寿,不但刺史大人要去韩家给韩老祖宗拜寿,就是京城里也来了好多大人物,带了不知道多少的好东西就等着见韩老祖宗一面呢。”
    下面又是一阵惊呼声,毕竟刺史可是大官,据官差老爷说蜀州所有的事情都归刺史管,能管这么多人,肯定是了不得的官,这么了不得的官都要去给韩家的老祖宗拜寿,那要多了不起啊,更何况还有京城的大人物,这真的想都不敢想啊。
    懒汉又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一行人顾不得听懒汉说什么了,都下意识看向外面的大街,这处小摊子正好在坊市的门口,坐在这里对外面的行人或者马车看的一清二楚,这么看过去就瞧见了外面正有十几个穿着整齐样貌齐整的小厮驱赶行人,隐约的听到什么郡主什么的,这下可来劲了。
    在老百姓心里,这最厉害的还是皇上圣人,那可是真龙天子,能跟普通人一样么,那公主皇子也是龙孙凤女,也是个顶顶出色的人物,能瞧见什么郡主远远比虚无缥缈的韩家来的有吸引力了。
    几乎所有人都眼巴巴的往外瞧,被驱赶的不快的行人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郡主确实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不起的人物,况且只是让他们靠边给郡主的马车让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懒汉虽然有些不快,但是眼看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向外面,他自己的心也跟被猫抓了一把一样,烧的厉害,脸上带着故作的矜持也不剩下什么了,见周围的人都没注意他,也就伸着脖子看过去。
    小厮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儿中间的路就清出来了,就听哒哒的马车声响了起来,一个翠盖朱轮的马车昂首挺胸的走过来,率先看到的就是四匹白色的马,顺滑的皮毛纤尘不染,找不到半点不整洁的地方,迈着矫健的步子不紧不慢的走着,黑脸汉子的眼睛都瞪直了,看着那四匹马都移不开眼了,心里道,我的乖乖来,这得值多少钱啊,能换多少粮食啊,就是再盖上两栋宅子也使得啊。
    好不容易从白马上移开就被马车上的精美装饰给闪瞎了眼睛,马车四个角上都挂着璎珞坠子,最下面还坠着一个小小的纯银的铃铛儿,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声音,随意的做盖头的布料更是比他们身上穿的都好上千百倍,更不用说马车后面跟着的几十号人,有男有女,穿着整齐,相貌齐整,身上穿的料子简直比他们见过的最好的料子还要好,黑脸汉子心道,这才是真的天潢贵胄,我们想都不能想的富贵日子。
    懒汉倒是有些遗憾,这样的马车虽然富丽堂皇,但是在锦官城里也不是没有见过,能见到郡主真人才是大大的幸运,可惜这位郡主娘娘不是那么好见的。
    等马车走过了之后才黑脸汉子回过神问懒汉,“郡主娘娘也是跟韩家的老祖宗拜寿么?”
    懒汉心道我哪里知道这个啊,不过脸上的得意又露了出来,理所当然的道,“这个当然了,不然这是去哪啊。”
    这一行人确实是朝着韩家的方向走去,韩家坐在的永昌坊可是最早的坊了,里面住的都是一些老牌的家族,方家也住在里面,今天整个永昌坊都热闹了起来,里面可比外面看起来还要热闹,往常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全是来来往往的马车,韩家的正门角门全都打开了,管家还有几位郎君带着几位小郎君出来招呼客人。
    虽然韩家没有懒汉说的那么夸张,相比较巅峰辉煌的年代更是没落的厉害,但就像是重锦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几斤钉呢,更何况韩家现在正从低谷里爬出来。
    延续了几百年的家族大大小小的姻亲不知道有多少,更何况这位韩家的老祖宗可是方家的小娘子,现在算起来也是方家的长辈,今年又是整寿,没有不大操大办的道理,这么想来这么热闹也没有哪里不对了。
    韩家老祖宗现在所在的寿安堂早已经挤满了人,客人还没有来全,韩家老祖宗的身份也不用去外面亲自迎接客人,穿戴整齐的坐在软榻上看着下面跟花一样儿的孙儿辈,脸上的笑容就停不下来,已经养好伤的小八娘脸色还有些苍白,原先圆润的下巴已经变得尖尖的了,趁的眼睛更大了,乌溜溜的,又可怜又可爱,掐着嗓子叫了声“老祖宗”就被韩家的老祖宗给按到了怀里,嘴里念叨着,“哎呦,我的心肝儿,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小八娘抱着老祖宗的腰撒娇,“想老祖宗想的,今天老祖宗的大寿,孙女祝老祖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老祖宗搂着小八娘更用力了,“呦,今天这小嘴可真甜,一会儿可要跟着老祖宗一起。”
    韩大娘笑着道,“您再宠宠她,她就更无法无天了。”
    老祖宗虎着脸,“谁说的,我看我的心肝儿可是乖的很。”
    随着小八娘的“老祖宗”,整个屋子里都热闹了起来,小五娘小六娘艳羡的看了下小八娘,小八娘是大房嫡出的小女儿,自幼就获取了万千宠爱,只要有她在老祖宗面前,其他人什么光彩都被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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