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年轻男子看了轩辕熙母子许久,才开口说道:“你们还真不怕死。”
    “呵呵,这你可说错了,能活着的话我们可不想死,”轩辕熙笑着说道:“不过,看你们刚才进来是的表情,你们的情况恐怕很不妙啊!”长长的一声感叹怎么听都是幸灾乐祸。
    “太子殿下,你还是消停点吧,别忘了你现在在谁的地盘上。”年轻男子语气凉凉地提醒道。
    轩辕熙无所谓地耸耸肩,“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一点,这不老老实实地待着吗?不过,我劝你一句,别痴心妄想,你们所图谋的,别说抓了我和娘亲,就是我父皇在你们手里,那个位置的决定权也不可能由你们来决定,更不可能让一个没有轩辕家血脉的人去坐。”
    “你还真不怕死。”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却也没有反驳轩辕熙的话,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幽幽无力,“若是我放了你们,你是不是可以放过一些人。”
    轩辕熙一愣,看向司月,却见她微微摇头,“二十年前诸葛家的事情即使你没参与也应该听所过的,再有,蔡博文那一大家子,总不能白白地死了吧。”
    轩辕熙的拒绝让对方有些惊愕,随后目光冰冷地看着轩辕熙,“活人总比死人更重要。”
    “正因为有活着的人,才能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凭什么他们就那般无声无息地死了,害他们的人却逍遥自在地活在世上,若是那般,这世道岂不乱套,还有公理可言吗?”司月很清楚对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她也从不是硬气得不懂变通的人,可只要一想到诸葛府祠堂内那一排排的灵位,怎么都不愿意点头。
    “公理?你们以为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们这边死的人比诸葛家少吗?”年轻男子冷着脸说道:“诸葛家的黑衣卫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连自家主子都保护不了,那是因为他们全部被诸葛将军派去北方,等我们的人察觉不对劲派人回去查看时,被说活人,就连活着的畜生都没有一个,整个地方被一把火毁之殆尽。”
    “哼,那也是因为你们的野心,战场上,所谓兵不厌诈。”司月不满地说道,心里却有些恍然,难怪他们会用二十年这么久的时间才能卷土重来,不过,很明显,到现在他们的势力依旧不怎么样,“鸡蛋碰石头,即便当初你们的军队打赢了,除了在大齐烧杀抢掠之外,就凭着那样的手段,能打到京城,抢夺皇位,开创另一个朝代,就刚刚那轮椅大叔的脑子,别傻了,这话说出去谁也不信。”
    别说她无情,立场不同,感情和想法自然不一样,她还没有伟大到站在敌人的立场去考虑问题。
    年轻男子无语,冷眼看着油盐不进的两人,如果不是事情已经这样,就像他们说,杀了他们也是无济于事,他真的有想动手的冲动,他们现在是俘虏好不好,有没有半点做俘虏的自觉,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们好自为之!”
    轩辕熙和司月看着大步离开的年轻男子,狼藉的地面,还有并没有关上的房门,这敌人与他们想象的差得实在是太远了,让原本严正以待的两人看着就这么被打发了的对手,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年轻男子自然是去找轩辕仇了,刚靠近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对方的怒吼,已经东西砸碎的东西,呡紧了嘴唇,一向冷漠的眼里出现坚定的神色,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大步走进去,用力地推开房门,看着对视的两人,一人满脸愤怒,一人苍白沉默,“别闹了!”说话的声音同样染上了火气。
    “你说什么?”轩辕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儿子。
    “父亲,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年轻男子看着对方吃惊的模样,有些无奈地说道,“轩辕熙所说的事情很好打听,我很快就会将结果带回来。”
    轩辕仇一愣,脸上的怒火消退,沧桑的脸上一片惨白,嘴唇都开始慢慢颤抖,频率也越来越快,仿佛愣神了许久,才抬头看着年轻男子,眼里有着茫然,也有着绝望,“你说,要是轩辕熙说的是真的,我们要怎么办?”
    第一次见自家父亲这么脆弱,那颤抖得都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更让他觉得心酸,他如何不明白这样的感觉,即使他从懂事以来所做的事情并非自愿,可真当这些全都没有意义时,他心里也觉得茫然得很,甚至在被问及的那一瞬间他都在怀疑他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年轻男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强打起精神,侧头看向一边的老妇人,“嬷嬷,你曾经是太妃身边的,可还记太妃脸上有什么特别?”
    突然被年轻男子问及这个问题,老妇人有些反应不过来,等明白了意思后,像是回忆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我记得小姐左眼角下方有一个痣,小姐本来就好看,一笑,那可痣就像有生命一般,便更好了。”
    听了她的话,年轻男子的心猛地往下沉,浑身的温度似乎都降了许多,“嬷嬷,你先下去吧,父亲这里有我在。”
    “恩,”老妇人点头,行礼后退了出去。
    “父亲,让人看着嬷嬷。”
    “为什么?”在轩辕仇看来,嬷嬷就是他的亲人,是在他最颓丧最狼狈的时候都一再陪在他身边鼓励着他的人,所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这样的轩辕仇,年轻男子不由得想到刚才司月说轩辕仇的那些话以及他们母子两轻蔑的表情的,虽说不应该,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恨铁不成钢之感,“父亲,你可曾记得之前嬷嬷说起太妃的音容笑貌时,有那一次说过她左眼角下方有痣?”
    其实许多的事情一戳破之后再想想,他们所谓的轩辕家血脉完全是那两人说的,真正的证据那是一点都没有。
    轩辕仇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看着对方的眼里都带着绝望。
    “现在还不准,不过我会去查证的,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年轻男子停了一下之后,“父亲,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应该保住轩辕珞的命,他跟我们不一样。”
    “恩,”直到此刻,轩辕仇看着对方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和疼惜,只不过,这样的情绪在年轻男子心里早已经引不起一丝涟漪。
    ☆、第107章
    这一天,对于许多人来说很是漫长,对于皇上一道接着一道的圣旨,整个京城似乎都炸开了锅,当然,闹腾得最凶的便是那些还没出仕却极其热血的文人学子们,至于官员以及轩辕城内的小老百姓,一个个缩起了脖子,放轻了呼吸,在一波又一波密集的巡逻官兵经过时,脸色青白双眼惊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波及。
    即使是政治敏感度最低的百姓们,都已经感觉到这很有可能将是一场极大的动荡,许多人在家里求神拜佛,只求这样的日子能够早些过去,当然,在这些沉浸恐惧气氛当中的人们来说,又属杨家一伙人为最。
    相比起被包围得滴水不漏的丞相府,他们家的小院门口仅有两名士兵守着,可单就这一点,已经足够杨家人吓坏了胆,本来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料,一家子人虽然回了家,可那颗心却是不安得很,无论是处于逃避还是侥幸心里,谁也没开口,默默地做事,沉默地上床,辗转反侧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很自然地起晚,自老大杨天山一家跟其他人唱起反调时,他们一家子的地位就一降再降,这拿钱出门买菜在杨家人生活好了之后,有油水赚的活计肯定是轮不到小周氏的,而这一日轮到老三媳妇陈氏,虽然起晚了,可家里的人都有心思,周氏难得的没说她,将买菜的钱给了她。
    只是刚开了院门,两把出鞘的官刀交叉地挡在她面前,泛着骇人的冷光,“啊!”陈氏一声惊恐的尖叫,手中的菜篮子掉落,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就如同秋风中的抖得很是厉害,拔腿想要往回跑,可两腿发软,双脚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拔不起来。
    若是寻常官家的妇人,此时恐怕两眼一黑,晕过去也算是一种逃脱的法子,可之前陈氏常年地干农活,身体好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晕倒,于是就只能这么眼睛发直地看着眼前的两把官刀,那两名明明是最普通的士兵但在她的眼里就如同杀气腾腾要吃人的恶鬼一般令人恐惧,但即使是这样,她的脑子还不由控制地想到昨晚的噩梦如今已经变成现实,曾经凑热闹看过菜市口砍人的场景,如今将那蓬头垢面即将被砍头的变成她自己和丈夫儿子的场面。
    “啊!”实在是被自己想象吓得受不了的陈氏来了一连串的尖叫,接着便将这些日子以来硬是装出来的温婉抛开,扯开嗓子哭嚎了起来,“爹啊!娘啊!天塌了!要死了啊!”
    这样的动静,本来就不大的院子杨家人怎么可能会听不见,杨双吉等人出现在的时候,纷纷倒吸一口气,民不与官斗,就算是杨天赐已经当官,可在场的人大部分还是将自己的身份定位在小农民身上,更合何况昨日的事情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同时,还心虚得紧,如今一看到官兵,可不得害怕吗?
    昨天晚上她们噩梦里的场景可一点也不比陈氏要恐怖,周氏和李氏眼前一黑,如若不是有旁人扶着,恐怕早已经瘫软在地。
    比起女人,杨家的男人表现要好一些,虽然一个个脸色都白得吓人,不断地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倒是老三杨天江,看着自家媳妇哭得那般凄惨的模样,不得不硬着头皮,抬起小腿肚不断抖动的双腿,一步步地走上前,等终于艰难地走到陈氏旁边,对着两个官兵面前地挤出一个带着谦卑和谄媚的笑容,伸出右手,拉着陈氏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他儿子杨兴财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立刻上前,从另一边将陈氏拖了回去。
    杨天江或许没有杨双吉和杨天赐的聪明脑子,也没有杨天海那般会算计,可他却也不笨,其实在昨日太子殿下出现的时候,他就后悔了,而此时,心里的悔意达到了顶点,现在想想,在这个家里,其实最聪明的莫过于大哥,比起坐牢或者砍头这样的风险,他宁愿不要任何的荣华富贵,就是安安心心地在杨家村辛劳一辈子他也愿意。
    有了这样的想法,推回来的杨天江眼珠子一转,给了杨兴财一个眼色,父子两很有默契的一左一右拖着陈氏往屋里走,这里的事情他们可没那本事解决,杨兴桃一见父兄都离开了,一呡嘴,悄悄地跟上。
    老三一家子的动作并不是没有人看见,杨双吉即便心里气得恨,在他看来,一家子人在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是应该齐心合力,怎么能够临阵退缩呢?不过现在这样的场合,他也不能说什么,深吸一口气,想将怒火和惧意统统压下去,“老五,你去问问。”
    “恩,”杨天赐也明白这一次是真的闯了大祸,很有可能是将天都捅破了,升官什么的他已经不指望了,能保命就已经很是不错,当然,在他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奢望,依旧能在京城当个小官。
    这么一想,原本恐慌的心倒是镇定了不少,鼓起勇气一步步地向前,来到院子门口,扯开温文中稍带僵硬的笑容,“两位官爷,可是有什么事情?”
    “哼!”左边的那位冷哼一声,看着杨天赐的脸明显带着鄙视,随后将视线扫过杨家的其他人,高声说道:“都给我老实点,在皇上处置你们家的圣旨还没下来的时候,谁也不准出这个院门,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刀没长眼睛。”
    说完这话,两个官兵没再多看杨天赐一眼,那没说话的伸手,没将惊吓得倒退一步的杨天赐看在眼里,“哐当”一声,将院门给关上。
    院子内一片寂静,杨家人的眼睛一个个都发直,发傻,即便之前就明白或许昨天是闯祸了,可真临头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所想的那样糟糕,圣旨两个字就如同惊雷一般在他们耳边炸开,一颗心随着那响亮的关门声不断地往下沉,杨家人一个个像柱子一般站在院中,带着凉意的秋风扫过地上的落叶,这场景让从另一边出来的苏雪莹都觉得有些凄凉。
    “哟,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杨家众人僵直地装过脖子,就看到穿着华丽,带着一群下人,用看蠢货的目光看着他们,若是以往,周氏定是忍不住尖叫起来,可现在,事情早已经超过了她这个妇人的意识范围之内,哪里还有心情斗嘴。
    见这一群人都没反应,苏雪莹十分无趣地撇了撇嘴,径直朝着院门口走去,动作倒是婀娜多姿,脸也精致,只是那嚣张跋扈的神态硬是将这份美降低了好几倍。
    “出不去的。”杨天赐将她目中无人地从他身边经过,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苏雪莹挑眉,眼角斜视着杨天赐,里面全是轻视,杨天赐即便经常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着,还是有些受不了,一阵香风吹过,然后,他就瞪大眼睛看着苏雪莹以及她的下人们轻飘飘地飞过并不算高的院墙,消失在院子内。
    杨家人包括杨天赐在内都竖起了耳朵,结果外面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些想不明白缘由,但杨天赐清楚,刚才苏雪莹为何还是依旧嚣张,因为她苏雪莹从来就不是杨家人,不仅仅是苏雪莹自己这么认为,恐怕派人来看守院子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此一想,杨天赐背脊一凉,冷汗哗哗地往下流,他并不是傻子,不知道找上他的人是为了利用他,可如今看来,苏雪莹背后恐怕也是有人的。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啊?”被苏雪莹这么一打扰,众人都回过神来,带着惊恐的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同时看向杨双吉,周氏甚至伸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拽着杨双吉的袖子,紧张地问道,话落便眼巴巴地瞅着杨双吉,希望他能如往常一般想出个主意来,只是随着对方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周氏的一双手抖得就越是厉害,“老爷?”
    杨双吉看着这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下来,嘴里的苦涩和心里的绝望混在一起,多想像之前那般告诉他们,肯定会有办法的,可好几次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现在才明白,之前觉着这个家有他就一定跨不了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如今要怎么办?他也很想找个人问问。
    “爹,还是回屋再商量吧,总会有法子的。”不知何时,杨天赐走到了杨双吉身边,虽然说是宽慰的话,不过,语气却沉重得很。
    然而,估计杨天赐都没有想到,他这么一句话,竟然将众人那炯炯期盼的眼神引到了他身上,杨天海复杂地眼神里带着责备,“老五,之前我们一直听爹的话,无论多重要的事情在你的前程面前都要靠后,待你如愿之后,我们依旧什么事都以你的前程为重,就是到了现在,就算要我和你二嫂的命,我们也毫无怨言,但我的三个儿子还年轻,怎么也不能将他们的命也搭进去啊。”
    听着杨天海这么说,杨天赐还能说什么,告诉他,他错了,昨天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能够插手的?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是他再后悔也不能让时光倒流,再杨天海说了那些话之后,饶是一向自私自利的杨天赐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
    “好了,这不还没到那地步吗?先进去好好商量,总会有法子的。”见小儿子无言以对,杨双吉想也不想地开口。
    等一伙人在屋子里做好,不断地开动脑筋,依旧是沉默连接着沉默,直到许久之后,杨天江眼睛一亮,开口说道:“其实要脱身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去求老四,太子殿下对他可是尊敬得很,我想若是四弟肯帮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几个女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但杨双吉,杨天海还有杨天赐父子三人却不这么认为,“三哥,难道你忘了,太子殿下如今还下落不明名,能不能顺利归来还是个问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如若太子殿下回不来,呵呵,”杨天赐用笑声掩饰内心的恐惧,“谁说情都没用,许多人都得为他陪葬,包括我们这一家子。”
    一屋子的人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就是刚开始说话的杨天江也无力反驳他这话。
    周氏惊恐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那,那要怎么办?”
    杨天赐摇头,“没办法,如今我们只能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平安无事,那样我们还有活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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