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默契地眨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满满的笑意,同时伸出双手,按照同样的节奏,伸出一根根手指,等到十指都展开后,各自拿出手绢,掩住口鼻,推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房内,杨天赐和王语嫣都在床上躺着,至于他们的儿子,应该是和杨双吉和周氏一起睡的,所以没找到,床边还有一本掉落在地的书,想来是刚刚杨天赐所看的,杨西西笑眯眯地将怀里的东西拿出,两只小号的毛笔,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瓷瓶。
    兄弟两人一人拿着一支笔,沾了小瓷瓶里很是特别的墨水,“哥哥,你先。”杨兴宝用他的大眼睛传达着无声的讯号。
    杨西西点头,笑得嘴都快合不拢地走到床边,看着睡在外面的杨天赐,对掉落在地上的书视而不见,在杨天赐猪头一样的脸上挑了额头这一块比较大的地方,画了一个肥肥的猪头。
    “嘻嘻,”杨兴宝看着自家五叔的额头上那个猪头,两只大耳朵和突出的猪鼻子格外明显,哥哥画得太像了,那愚蠢的猪头是活灵活现,随着哥哥挤着五叔额头上的皮肤,还会有各种的表情变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随后极力的忍住。
    “小宝,你来。”杨西西拉了一下杨兴宝,眼神示意他。
    杨兴宝想了想,在杨天赐的右脸颊上画了一个狗头,虽然画技比不上杨西西,可还是像模像样的,至少一旁的杨西西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狗头的样子完全是照着他们家里的黑圈圈所画的。
    “小宝,你不怕被你五叔发现吗?”杨西西笑着小声问道,却一点也没有趁着墨迹未干之前擦掉的想法。
    杨兴宝不满地用毛笔的另一头戳了一下杨天赐,不在意地回道:“发现又如何,证据呢?”
    “敢觊觎我们娘亲,不知羞,”杨西西点头说道:“我给他左边画个乌龟。”说完,杨西西也凑了上来,不一会,杨天赐脸上多了三个可爱的小动物脑袋,退开之后,兄弟两人远远看着都十分满意,想着至少一个月这三个小动物都不会消失,就更开心了。
    “小宝,走吧,不然爹和娘亲找不到我们该担心了。”杨西西将东西收起来,笑着说道。
    杨兴宝点头,因为兄弟两人动作迅速,回到家里的时候,司月和杨天河倒是没有怀疑,只是,这天晚上,“猪头,猪头,”杨兴宝说着的梦话全是这个,说完还带着咯咯的笑声。
    而外面的杨西西呢,“乌龟,大乌龟,”嘴里不断地说着这话,笑声里全是幸灾乐祸。
    这也导致杨天河和司月第二天早晨都在想,小宝是不是想吃猪头了,而西西是不是想再养一只乌龟,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王语嫣脸色难看地找了过来,他们才恍然大悟。
    “四哥,四嫂,你们对我相公到底有什么不满,昨天打他一顿还不够,还有那般的愚弄侮辱他!”王语嫣实在是被气坏了,任谁一大早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的丈夫脸上平白地多了三个动物脑袋,也会吓一大跳的。
    最关键的是,她打了水,想要将那动物脑袋洗掉,可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用多少的水,那些墨迹就像是刻在相公的脸上,依旧存在,那三个动物脑袋随着她家相公不断变化的脸色而跟着变化,她是急得不行,相公这样,如何出门。
    直到,杨兴隆一句“是黑圈圈”,王语嫣仔细一看那狗头,可不就是四哥家里养的那条丑狗的样子吗?于是,气极了的她再也忍不住了,没这么侮辱人的。
    “五弟妹,老五他是自己欠揍。”对于这个五弟妹,杨天河是半点好感都没有,顶着秀才女儿的名头,做的却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是,有那样一个爹,她能好到哪里去,“至于你说愚弄侮辱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老五没有告诉你,我跟他说过,你们这一房人不要出现在我们家里。”
    “怎么,四哥,你们敢做还不敢承认啊,你敢说相公脸上那个狗头不是你们家黑圈圈的样子。”在王语嫣看来,侮辱他相公,就是侮辱她,昨天相公被打的事情已经够憋屈了,他们还不罢手,真当是怕了他们吗?
    “什么狗头?”司月好奇地问道。
    “哼,四嫂,你别装傻,整个杨家村,除了你们家,谁家还有那种怎么洗都洗不掉的墨迹吗?”王语嫣冷笑地说道:“你们这样做有意思吗?在我家相公脸上画猪头,画乌龟,画狗头,你们是不是觉得很解气啊!”如若不是四哥也在,看着司月那样,她真的很想像家里的几个嫂子打架那么,冲上去,抓花司月那一张难看的脸。
    杨天河和司月一听猪头和乌龟,心里就已经有数了,眼角看向书房的位置,果然看见杨西西和杨兴宝站在门口捂着嘴,眼泪都笑出来了,已经可以肯定,绝对是这两个小家伙做的。
    只是,“五弟妹,话可不是这样说,黑圈圈是我们家的狗,长什么样子全村的人都知道,再有,我压根就不知道你所说的那洗不掉的墨迹是什么,没有证据你就跑到我们家来胡乱指责,这可不对,”司月笑眯眯地说道。
    “证据,要什么证据,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王语嫣看着司月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要冷静,可知道是一回事情,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情,她就是看不惯司月笑得一脸淡然的模样。
    “五弟妹,你可是秀才家的女儿,我原以为你与村子里的妇人定是有些不同的,啧啧,”司月摇头,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样,“难道诬陷脸两个字你都没听说过吗?在没有证据之前,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如是闹大了,丢人的可绝对不会是我们家。”
    “哼,走着瞧。”王语嫣何尝不知道司月说的话,她要是真的有证据,就不会是来这里闹了,而是直接去族里,让村长和族老作主了。
    王语嫣气匆匆而来,同样气匆匆地离开,特别是在院子里遇上冲着她汪汪直叫的黑圈圈,看着那一张狗脸,她是恨不得能将它剁成肉酱,殊不知,动物对于这样的恶意最是明显不过了,如今的黑圈圈可不是当时买回来那个小不点,长得威武高大,虽然一身的肉,可经常被杨西西和杨兴宝两人训练,那被折腾得可是很结实的。
    所以,一感受到王语嫣的恶意,黑圈圈呲开泛着冷光的牙齿,冲着王语嫣而去,哼,主人不允许它咬人,可吓人还是可以的,这么想着,叫声就越发的杀气腾腾了。
    果然,面对扑上来长得很是凶恶的黑圈圈,王语嫣吓得脸色惨白,不过,到底忍住了没尖叫,捂着嘴跑了出去。
    “你们两个,出来吧。”司月笑容满面地说道。
    “娘亲,”杨西西和杨兴宝跑出来,脸上带着笑意,两双大眼睛里全是无辜。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们做的。”
    “娘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杨兴宝嘟着嘴,一脸的疑惑,再配上他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装得倒很像那么回事。
    “我也不明白呢,”司月倒也没有指责,小孩子嘛,不恶作剧不调皮就不像小孩子了,她想,等到两个小孩长大以后,这也能成为他们美好的回忆,至于被恶作剧的对象,杨天赐此时是何种悲愤的心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只是,”伸手捏着杨兴宝的脸蛋,“小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昨晚是做了什么美梦,猪头,猪头地说了一个晚上。”
    “啊,”杨兴宝回想着昨晚上的美梦,又笑了起来的。
    “小宝,你这样可不行哦,”杨西西揉着杨兴宝的脑袋,既然都已经被抓着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做人要小心谨慎才是。”
    “是啊,”杨天河本来是有些生气的,这两个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到时候要他们怎么办?可现如今,看着这兄弟两人的样子,小宝一脸的懊恼,西西一副哥哥教训弟弟的模样,就不由得笑了,“也不知道是谁,昨晚在我耳边说了一晚上的乌龟,大乌龟。”
    “嘻嘻,”杨兴宝一听这话,捂着嘴笑了,眼睛还不断地往杨西西那边瞟,意思很明显,“哥哥,你也一样哦。”
    杨双吉和杨天河这两家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引起村子里人的注意,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以前令人恐惧的谣言消失得一干二净,打仗的消息却一直没传来。
    直到一个月之后,当被征去当兵的人一个个完好无损的回到家里,喜极而泣的众人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的大将军虽然没有上战场,却因为他精密的部署,不仅仅是将外族人打得落花流水,还追敢到他们的老巢,如若不是天气寒冷,不适宜再打仗,再加上那些外族人又个个精于骑射,估计被剿灭都有可能。
    不过,即使是如此,估计边境最近好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高兴得很,杨双吉和杨天赐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而杨西西和杨兴宝兄弟两个,因为王雪君的事情耽搁,将近两个月没有上学,于是,这一年的新年,除了三十初一之外,他们都得上学,兄弟两人可以感觉得到,王大人似乎对他们更加的严苛了,教的也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
    “师傅,你是打算今年年末就回去?”蔡博文将王雪君的用心看在眼里,在这一日送走杨兴宝和杨西西之后,开口问道。
    “恩,”王雪君点头,“三年已经是极限了,我爹,大哥,还有那一位都来催了,再拖下去,估计他们就会派人来绑了。”想到那些人,王雪君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
    “小宝呢?”蔡博文倒没有不舍得,毕竟他也不会在这里当一辈子的县令,等到资历够了,就单单他是王雪君的弟子这一条,家族里的人就会想方设法地将他弄回京城的。
    “自然是跟我一起走,”王雪君笑着说道:“等到乡试结束,他就是举人,那么小的年纪,自然不会去当官。”
    “你也知道他年纪小?”蔡博文愣了一下,随后开口,“司月和杨天河恐怕不会同意的。”
    “他们会的,”对于这件事情王雪君很有把握,“司月那丫头不是见识浅薄之人,以她对小宝的疼爱,不可能不会替他的前程着想。”
    “那司月的身份?他们一家子就这么贸贸然进京,妥当吗?”蔡博文皱眉。
    “我也会跟着他们一起,”王雪君想了想,接着说道:“这是最好的时机,蔡将军年底会班师回朝,朝廷的局势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安稳,私底下的暗涌越来越激烈,不说其他受过老将军恩惠之人现如今还有多少记得,但有我和蔡将军在,总能护着她一二,至于上头那一位,我想他最多就是两不相帮。”
    “可,”蔡博文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蔡将军和师傅长时间不再京城,虽然都是名声显赫之人,可若真论实力的话,他心里却没有什么把握,但这一点师傅应该也想到了。
    “你觉得冒险吗?”王雪君笑着说道:“可你也不想想,做哪件事情是没有风险的?再说,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要硬碰硬,难道你就不想看着那些人或惊恐或措手不及的样子吗?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迫不及待,”说到这里,王雪君的眼里泛着冷意,“为老将军的后人讨回公道,我责无旁贷,而他们,安享富贵那么些年,也是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蔡博文看着这样的王雪君,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王雪君看着晴朗的天空,“这是老天爷的安排,也是老将军冥冥之中的保护和指引,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司月那里。”蔡博文开口问道:“师傅,你准备告诉她吗?”
    “等到乡试结束之后再说。”
    五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当小宝说出师傅让他去参加乡试的话时,司月和杨天河只停顿了一下,便同时说道:“那就去吧。”
    接着夫妻两个又开始准备八月份的长途旅行,依旧是他们一家四口都去,不过,这一次,杨天赐也是要去的,却没有像杨天山他们那时,来邀请他们一起,与他的同窗一起去了。
    而杨天河更像是忘记了杨天赐也要去参加乡试一般,准备好马车,牢记着王大人和蔡大人的叮嘱,朝着锦城而去,看着比起顺城更加宏伟繁荣的锦城,在看着眼前比顺逸客栈更加奢华高雅的锦逸客栈,四人中至少有三人都想上一次府试那般,变成了土包子。
    接下来依旧是该玩的玩,等到考试的时候,杨兴宝在贡院里面认真的考试,杨天河,司月和杨西西就在外面等着,即使是知道这一天杨兴宝不会出来,也会在那里坐着。
    而这一次,考完之后,杨天赐出来时,是信心满满的,离开贡院的时候,还特意在人群中寻找了一下杨天河一家人,只可惜,跟之前一样,杨兴宝每场都有早交卷,也正是因为如此,进了锦城,同样是参加乡试,可杨天赐愣是一次也没有见到杨天河一家四口的人影。
    直到这一天,发榜的时候,杨天赐带着中线,才看见站在一起的杨天河四人,中乡倒是想打招呼的,不过,忍住了,很明显他家公子与杨天河一家不对付,哎,身为下人的他有时候都在想,要是当时杨天河买他的时候,没有将他送给公子该有多好,只是,算了,一个卖身之人哪里有挑选主子的权利。
    “中乡,你去看吧。”杨天赐说完笑着朝杨天河一家走去。
    而杨天河这边,看着杨天赐,父子三人是相当有默契地将司月挡在后面,瞪着对方,“你来做什么?”杨天河的语气很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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