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故意算计了!
    这是他能想出来的唯一的结果。薛进留意了一下刚刚那二十几个强他族人一头的家伙,发现他们分属不同的部族,可是相同的是他们都归属于北蛮族的部族。这些部族的首领未必交好,甚至还有结仇的,有谁能有这么大的势力能让这么多有仇的部族同时派遣族人打压薛进?
    薛进用眼睛的余光望了一下王帐的方向……不必多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位他曾经甘愿效忠的北蛮大汗!
    凭借薛进手下的靖人勇士,就算获得不了每一项的第一人,最起码也应该能闯进最后的八人角逐,一般来说只要获得这样的成绩,部族就能在明年春天得到一块不错的草场繁衍生息,可是偏偏这么悲惨,他旗下的每个勇士都会在参赛的第一场或者第二场就被人给踢下来,成绩算起来简直惨不忍睹,说是巧合,谁能相信?
    北蛮大汗的意思如今已经表露无遗了,这位北蛮国的最高首领不知怎的学会了靖人的粉饰太平,他不想明晃晃真刀真枪地将薛进给弄死,可是靖人们分到的草场一年比一年差,因此饲养的牛羊也一年比一年少,如此下去薛进的部族还能继续支撑多久?
    怕是过不了两三年,部族之中的族人就要因为牲畜的减少而饿死了,他看似没有强迫,实际上却是要逼得薛进一无所有才肯罢休啊……
    薛进握紧了拳头,心中狠狠咒骂着自己那不靠谱的先祖。这就是他们给子孙后代找到的主子,选择依附的强者?这北蛮大汗把他们薛家人当成了什么?利用完就可以随便乱扔的玩偶吗?
    薛进这边气得不轻,阿伯那江却坐在一边笑的得意。
    哼,他阿伯那江可是最为纯正的北蛮族人,那个薛进又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南方来的废物杂种而已,凭什么这么多年都依仗着定灵王的身份压自己一头?凭什么自己血统高贵却只是个当户,薛进却生来就是大汗亲封的定灵王?
    就因为身份问题,出使靖国的时候自己还要做他薛进的副手?凭什么当初自己好不容易带回了与靖国的茶叶贸易,这个靖人后裔的薛进却能依靠着正使的身份要到更大功绩的盐?就因为他有靖人的血统,所以更受靖国的重视吗?
    阿伯那江不怀好意地笑了,现在就好了,大汗再也不愿意相信那群南来的家伙了,薛进的部族正在被他们这些北蛮族人吞噬,其他的那些靖人后裔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要让这些当初抛弃故国选择舔他们鞋底的狗,见识见识谁才是这片大草原真正的主人!
    阿伯那江正在那里愉快地喝着马奶酒想象着薛进未来的悲惨生活呢,谁知突然有一个他族中的部下向他的方向跑了过来,走到近前连礼都来不及行就凑到他耳边小声地禀报着什么,阿伯那江一听他说的话,狠狠地摔了手中的金杯。
    他一把揪住了那名部下的前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那名部下为难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阿伯那江的举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首领,不好了,您去看看吧,在这里我也说不清楚。”
    阿伯那江也明白,那牧哲大会的比赛现场不是发火的地方,这里外人太多,不适合谈重要的事情,连忙跟着那个部下离开了比赛的场地,上马离开了这里。
    北蛮宝马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赶到了被阿伯那江的部落围在正中的一个羊圈,急忙忙下马去看的阿伯那江已经惊呆了,原本应该在羊圈里面撒欢吃草,咩咩叫嚷的绵羊现在竟然全部倒在了地上!蝇虫在羊圈中飞舞着,似乎在欣喜着多出了这么多粮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伯那江狠狠地一马鞭抽到了一直等在那里负责看羊的族人身上,“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怎么看着羊群的?!”
    这个羊圈之中虽然不是他部族中的全部牲畜,可是也足足有几千只羊啊,现在这些羊竟然全部倒在了地上,看上去竟然全部死了,这个看羊的族人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情况?!
    那名看羊的族人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了,他磕磕巴巴地说着话,指着那些死去的羊说道:“首领,应该是羊瘟!今早我发现的时候这些羊就不好了,还没等找人来给治治就变成这样了。”
    “羊瘟?”在大草原上长大的北蛮族人自幼就和牲畜打交道,哪怕是贵族都不例外,当然知道什么是羊瘟。
    羊瘟是一些十分可怕的疾病,哪怕只有一只羊得了病也会使得它周围所有的羊跟着患病的。可是羊瘟的种类虽多,患病也总需要一个过程吧,再怎么厉害的羊瘟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让羊圈里的几千只羊都患了病且死掉啊,怎么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扩散过程吧,怎么可能发病得那么快?他几十岁的人了也没听说过这么厉害的羊瘟啊!
    那个看羊的族人也知道这羊瘟来的太过奇怪,从没听说过一天就能死几千只羊的羊瘟啊。他如果一口咬死是羊瘟,那么首领很有可能会顶他一个疏于防范,没有及时发现病患的罪名。会觉得几天前就有征兆,是因为他没有重视才发展成这样的。现在整个羊圈的羊都死了,愤怒的首领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匆忙之间他就算想要编故事都编不出一个可能的理由来。
    还没等那个族人编出个合适的理由,又一个族人拍马赶到,跳下马就跪在地下向阿伯那江请罪,说出来的话让阿伯那江的头狠狠嗡了一下。“首领大人,不好了,部族羊圈里的羊群一日之间都病倒了!”
    像阿伯那江这样比较大的部族,光是人口就有快到两万人,手下的奴隶还没有计算呢,这些年来因为草场丰美,养的牛羊足足有几十万头。因为怕不好管理和放牧,所以一处羊圈或牛圈最多只会放上几千只牲畜而已。
    阿伯那江本以为只有一个羊圈出了事,损失虽然大还可以勉强接受,谁知竟然还有其他的羊圈也出现了羊瘟。这两个羊圈加起来可是有上万只羊啊,够他们部族吃多长时间的啊?!
    那个刚来的族人一抬头就看到了这边圈起来的羊圈,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羊,那族人简直惊呆了,连声说道:“对,我那里羊圈的绵羊也是这个样子死的!”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这句话开启了什么要命的魔咒,不停有人骑马赶到阿伯那江身边报告不好的消息。不是羊圈中的羊全部病倒了,就是牛圈中的牛全都死光了,短短不过半个时辰而已,阿伯那江的部落竟然已经倒下了十几万头牛羊,这还不算生病但是还勉强没死的呢!他这一天足足损失了一半以上的牲畜!
    若说一个圈中的牛羊患有瘟病可以怪看管的族人们管理不力,疏于防范,可是一多半的牛羊都同时出了事,就算说是巧合也没人信啊。羊瘟和牛瘟虽然会迅速传播给旁边的牛羊,可也没有这么蹊跷的会让所有牛羊都跟着染病死亡的例子啊,阿伯那江皱了皱眉,暗暗想道,难道有人故意给他的牛羊下毒?
    想到就问,他用鞭子指了指跪在地上请罪的族人们,“你们有没有人看到这两天有可疑之人接近部族的牛羊圈落?!”
    最开始挨了一鞭子的看羊族人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如果不想出个合适的理由来,光凭他看死了这么多羊就是拿命赎罪都不够,搞不好他的家人都要跟着被杀,所以他绞尽脑汁地开始回忆有谁曾经接近过羊群,“对……对了,首领大人,昨天是有人曾经接近过羊圈,是……是那些靖人!”
    “靖人?”靖人叛将的后裔吗?阿伯那江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定灵王薛进或他的族人?”
    那族人隐隐约约记得薛进也在人群里,连忙说道:“正是。不过不只是他,还有别的靖人首领在,他们足足好几个人从羊圈这里经过,还在这里看了半天的羊,对着圈里的羊指指点点地有说说笑笑,停留了很久才走。因为他们身份高贵,属下也不敢去管,只能任由他们站在那里。”
    这时候其他看管圈落的族人也反映过来了,也不管到底是不是薛进这些人害死了部族的牲畜,只要有这么个好用的替罪羊就行了,让薛进顶罪总比首领把他们都砍了的好吧。
    因此所有人都异口同声,也不管昨天有没有看到过薛进一行,就一句话,薛进曾经带着靖人后裔的首领们路过了他们看守的牛羊圈落,并停留了很久且形迹可疑!
    若是只有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了,阿伯那江或许还会有些迟疑,但是现在所有的族人都这么说,就算是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
    阿伯那江仔细回忆昨天的场景,那时在帐篷里,薛进他确实因为受到北蛮族首领们的排挤,因此和许多靖人后裔的首领一起离开,出门散心去了。整个下午都没人看到过他们,直到晚上大汗的晚宴开始,他们才匆匆赶回王帐。
    阿伯那江以己度人,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曾经在大汗面前让他下不来台,使他失去了大汗的信任,所以他就带着其他受排挤的靖人给自己的牛羊牲畜下毒,打算坑害自己的部族?
    如果薛进和他无仇无怨他估计还想不到这种可能,可是薛进这些靖人后裔就是因为他的谗言才被大汗冷落打压的,双方之间可以称得上仇深似海了,薛进绝对有理由这么做!
    这时候的阿伯那江已经因为愤怒陷入了误区,他也不想想薛进身为部族首领为什么会亲自下药?就算这么问他,他估计也会认为薛进是想亲手报仇而已。他已经陷入了疑邻盗斧的模式,说什么也没用,他就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薛进害死了他族中的牲畜!
    不行,这许多的牛羊就是他们部族的命根子,没道理就这么让薛进他们给害了!没有了牛羊他的部族如何熬得过这一冬,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阿伯那江一怒之下就骑着马向王帐的方向赶去,他要到大汗那里再告薛进一状,他要让薛进和那些南边来的杂种赔他的牛羊!他要让那些劣等人知道北蛮族人的厉害!
    阿伯那江狠狠鞭打着马匹,一路急冲赶到了王帐,却发现帐篷里面竟然还有别的人不去看那牧哲大会的比赛而是来找大汗议事。
    阿伯那江还是懂得规矩的,老实地退到门帘一侧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听里面的一个北蛮族的首领正在那里大声哭诉:“大汗,您一定要替属下做主啊。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足足十几万头牛羊啊,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就都患病死了,就算是牛瘟羊瘟,又哪里有那么厉害,一下子就要命的病啊!”
    里面的北蛮大汗不知说了什么,让那位首领退到一边站着去了,立刻有侍卫从帐中出来招呼阿伯那江进王帐参见大汗。阿伯那江跟着侍卫进了王帐,随便一瞟左右就吓了一跳,整个王帐里面足足站着十几个北蛮部族的首领,他们一个个都苦着一张脸,脸色难看得要命。
    阿伯那江虽然惊讶,可是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给大汗行了一礼就禀报起自己部族牛羊离奇死亡的情况,着重阐述的一点就是他的族人曾经看到了薛进带着靖人后裔的首领们路过了他的牛羊圈落,还做了种种可疑的举动。
    这时候也有一些在旁边站着的部族首领站了出来跟着说道,他们也听族人禀报昨日曾见过薛进他们路过牛羊圈落,最后所有人竟然众口一词,都说是薛进和那些靖人后裔对他们的牛羊下了毒手!
    阿伯那江打量了一下王帐之中的众位首领们,所有的人都是最正宗不过的北蛮族血统,都是大汗这几年笼络的心腹,就连左右贤王都包括在内。他们这些人的部族都占据着古纳河畔最好的水草之地,现在这些部族之中少的损失了十几万只牛羊,多的全族的牛羊都没能活下来,所有的人当然激愤难当,急着要找到罪魁祸首!
    阿伯那江其实并不清楚真实的情况,这些人真的和他一样坚定地怀疑薛进吗?根本就不是那样!
    出了大损失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如果心中已经有了罪魁祸首,当然是要找他算账,可若是还没有明确的对象呢?难道就这么自认倒霉了吗?当然不是。在这些人的心中就是编也得编出来一个替罪羊,要不然他们的损失从哪里要回来,难道只得自己硬抗吗?
    这里确实有一半左右的首领们曾经听过手下的汇报,说见过薛进他们靠近了牛羊圈落,可是更多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族中的牛羊因为什么病倒的。
    既然不知道原因,又不想自己来扛损失,当然就只能找个大家都认可的替罪羊来赔偿了。既然大家都说是薛进和靖人后裔闹出来的事,那么就当是他们的错好了,只要大汗相信了就好,总好过自己硬抗!
    大汗没有多说什么,他一手拿着镶嵌宝石的金杯,一手敲击着黄金铸造的座椅的把手,等待着派出去调查的族人回报情况。
    不多时,他派出去的几名北蛮族人进入了王帐,他们都是大汗领导的部族的族人,世世代代辅佐着大汗的这一支,是他最为信赖之人,他们说的话当然也就最可靠。
    几人齐推其中的一人来回报,那人先向帐篷内众位首领行礼之后,这才说道:“大汗,属下已经派人检查了青鲤湖边所有部族的牛羊圈落,确实出现了诸位首领大人们所说的牛瘟羊瘟。”
    “据我们所见的情况,绝大多数北蛮族部族的牛羊都患上了这样的疾病,损失十分惨重,少的损失了一半左右的牛羊,多的则牛羊牲畜全部暴毙……”
    大汗这几年最重视什么人?身为大汗的心腹他们还会不知道吗?大汗不放心外人,他现在只重视北蛮族人!因此这几年来无论那牧哲大会上这些北蛮部族表现的怎么样,下一年能够占据最肥美草场的也一定都是北蛮族的部族,享有牛羊最多的还是北蛮族的部族,只因为大汗信任同民族的他们!
    “那么异族部落牲畜的情况呢?”大汗此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金杯,神情阴沉地问道。
    那人连忙回答:“其他的异族虽然零零散散也有一些患病的牛羊,却都没有出现这么厉害的群体牛羊瘟疫。其中……”那人顿了顿,这才说道:“那些靖人后裔组成的部族所饲养的牛羊一点问题都没有,虽然比较瘦弱,却几乎没有患上牛羊的疫病。”
    这怎么可能?!
    北蛮族部族的牛羊都出现了这种奇特的瘟疫,其他依附于北蛮族的游牧民族之中也出现了一些牛羊疫病,只有靖人叛将的后裔所饲养的牛羊一点问题都没有,这牲畜疫病难道还会挑选牛羊所属主人的血统吗?哪有这样的道理?一听就知道不可能!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不确定是不是这些靖人后裔捣的鬼,现在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坚信就是他们这些靖人做的手脚了。要不然为什么其他的人都损失惨重,就他们靖人的部族毫发无伤?
    在青鲤湖大家的牛羊吃的都是一样的水草,喝的也都是一样的湖水,不可能有的病了有的没事,如果没事一定是他们做了手脚!
    在北蛮族人眼中这些靖人这些年来备受排挤,被驱逐到又小又不好的草场上去,牛羊因此饿死不少,外族的族人也逃走投奔别的部族了,因此他们对于其他的部族一定恨得咬牙切齿。所以无论怎么想都一定是这些靖人一怒之下给所有部族的牛羊下了毒,想让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损失惨重!
    至于他们这些北蛮族的部族为什么会比其他异族的部族损失要多,绝对是因为那些靖人后裔嫉恨他们更受大汗的重视,因而能够分到更好的水草,所以比起其他异族更恨他们,绝对是这样!
    哼,因为自己得不到,也就不想让别人能够得到,因为自己分到的水草不好,所以干脆就让他们这些北蛮族的部族有了水草也换不回死去的牛羊!这些狠毒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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