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己点了点头。
    “赐酒子房。”,刘奭扬声道:“祝福子房出使能扬我大汉之威,”
    赵兴连忙饮下,谢道:“臣一定不辱陛下使命。”
    刘病己看着赵兴,满意地点点头,刘奭心中暗喜,但脸上依旧极力地忍住不表现出来。
    张彭祖嘲讽地笑了笑,饮下了杯中酒,若不是生父病重,并且再三嘱咐不能再妄动,他怎么能让赵家的这个儿子在殿上。
    赵兴你能活着去西域,可未必能活着回来了。
    于廷尉也看着这个就要去西域的外孙,赵义这个不怎么样的女婿,竟然有这么好的儿子,真是……于大人端起面前的酒咕嘟嘟饮下。
    要忍耐,张家眼下张安世还没死。
    于廷尉看了看皇帝身边的太子,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年后朝中格局会发生大的改变,那时也许真的要战队了。于家已经别无选择,只有站到许家,站到太子这一侧,他的女儿和女婿已经没得选了。
    就算是女儿和赵义和离,赵兴也已经被张家盯上,这么好的外孙,他可舍不得不认。
    宴毕,按例应当去祭陵,但刘病己要求今年的朝会增加一项:讲经论学。
    此番讲经论学,要求群臣自发组成几派,辩论经学一番,学理不通者把所坐之席让给经义通达者,最后来数一数谁赢了多少张席子。
    疏广、疏受叔侄二人闻言不由得有些惊慌,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自有深意,这般的辩论经学所为何来?若是皇帝决定推行儒家教义,这般行为自然有所解释。
    可皇帝明显和武帝一样,外儒内法。
    疏家叔侄两人的身份特殊,一个是太子太傅,一个是太子少傅,若是辩经输了去,会怎么样呢?
    这不由得不让人多想。
    太子已经有近一个月都没有上课了,每隔五日随着皇帝上朝,剩下的时间要么玩耍,要么陪着长公主刘念在石渠阁内自行询问掌经博士。
    疏家叔侄已经觉得坐不住了,是不是皇帝特有所指呢?
    萧望之听了心中欢喜,他最喜欢辩论经学,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不辩论一番呢,只可惜老对手夏侯胜年纪太大,已经辞了官。
    严彭祖也兴奋起来,他早就断定疏家叔侄可能失去了皇帝的欢心,如今皇帝提出辩论经学,可不就是一种暗示吗。
    严祭酒在石渠阁给太子讲思子台的由来,害的太子大病一场,又在宣室中被林天辩倒。这两件事让他觉得快要被皇帝看不起了。
    今日正好是雪耻的机会。
    ☆、第97章 经筵
    听说皇帝要在朝会的宴席之后增加经筵,德阳殿内的群臣们都沸腾了。
    大汉朝的百官们有一大部分是出自儒家,推崇儒学,但大都是师从某位儒士,经学多为家传,所以能将一门经读通的人很少见。
    但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大儒。
    大儒通全经,大汉朝最璀璨的两位经学家一位是夏侯胜,一位便是萧望之。
    赵兴为了听夏侯胜和萧望之辩经,林氏的生辰宴都缺了席,无他,因为太难遇见了。
    听两位大儒的辩经,胜读多少年书啊。
    夏侯胜从小跟从其父夏侯始昌学习《尚五经,也涉学洪范阴阳五行之说。后来又师从欧阳生,学问日渐精深,创立了今文《尚书》,称“大夏侯学”。
    “大夏侯学”强调学以致用,积极进取入世,关心国事民生,偏重于探索经书中的微言大义。
    夏侯胜经常聚生讲学,建学馆,广延学子,成为一代名师,上官太后六岁嫁入皇家时,因为年幼,霍光请夏侯胜为上官太后讲经,为太后师。
    夏侯胜劝谏过昭帝,被昭帝厌弃打入诏狱,长安儒生们跪在长安街上求圣恩,朝臣们也上谏求情,夏侯胜关了一年多才出了狱。
    昭帝暴毙未央宫,霍光立昌邑王,夏侯胜又从天气异象中推算出昌邑王将要被废。
    夏侯胜拦在昌邑王刘贺的车前警告说:“久旱不雨,阴云密布,有人谋反,陛下不要再出去玩乐了。”
    此言吓得霍光一党以为密谋废帝之事被泄露出去,后来才知道夏侯胜是从经书记载中推演出来。
    宣帝即位便非常重视经术,重用通晓经术之士。夏侯胜被升为长信少府,每有大事,刘病己必招他直言。
    可惜如今夏侯胜已经告老,不能来讲经了。
    但还有一个萧望之,萧望之起初学习《齐诗》,师事后仓达十年。后来到了长安还向夏侯胜求教过《论语》、《礼服》。
    萧望之也是博学之士,但又与夏侯胜略有不同,夏侯胜讲究微言大义,而萧望之喜欢以古证今,强调以史为鉴,吸取治国之经验。
    但两人又都喜欢从阴阳、灾异、天人感应上来引经据典,议论政治。
    萧望之也曾从天降冰雹之事上奏刘病己,说霍家当被驱逐出朝廷,此言甚合刘病己的心意。
    今日的经筵上,有萧望之这位大儒在,又有五经博士官,太子太傅和少傅,百官们能不沸腾吗?
    刘病己本来打算让萧望之主持,但看到萧望之已经迫不及待要参与辩论的样子,忍俊不禁道:“罢了,还是朕来主持吧。”
    “奭儿,因你年幼,所以未曾听过博士官讲经。今日经筵乃是经学之盛宴,你当好好体会。”
    刘奭睁大双眼,认真地点头。虽然博士官们所说的话他大都听不太懂,但是太子依旧静静地坐在一旁倾听。
    赵义在殿外,和于永遥遥相对,互相对视一番,便装作不认识一般扭开脸去。
    于永和他父亲一般,不太喜欢这个大姐夫。于廷尉是因为打听了女儿和赵义的旧事,觉得赵义对女儿不好,秩级又太低,有些不配。
    于永却是觉得赵义没有什么主见,又不怎么能喝酒,不够血性,唯一能看入眼的一件事,便是砍了张博,却又惹得身陷诏狱,差点被张家的人毒死。
    没什么用,这一点是于家父子两对于赵义的判断,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殊途同归。
    赵义想讨好于家父子,却也看出人家并不怎么瞧得上他,更担心他们将来认了林氏去,将林氏转嫁他人。
    虽然林氏怀孕,好像暂时躲过一劫,但赵义还是梗着难受,内心又不愿于家小瞧了自己。因这点子心思,在于家父子面前,更显得别别扭扭,施展不开了。
    于永是不爱读书的,也并未从父亲那里学到一点半点律令,只继承了父亲的酒量,本打算祭陵完,就赶紧回家陪母亲过正旦的,不料皇帝又增加了个经筵,甚是无趣。
    赵义却是个儒生,听说殿内在辩经,立即两眼发光,抓耳挠腮的想挤进去听听,却又找不着法子。
    这看在于永眼里,又有了个酸儒之嫌。
    可惜许嘉在殿内陪着许广汉,若不然还可以一起喝酒,于永有些埋怨。
    林天远远见到赵义如此,思付片刻,过来笑道:“姑父,您可以入殿问难,不就顺利成章地留在殿内听经了么?”
    问难,即发问,赵义的水准也许不能讲经,但可以以问难为由,提几个问题,便顺水推舟留在殿内了。
    “你倒是机灵。”赵义卷起自己的席子,准备进殿给大儒们贡献一张席子。
    林天也回去卷了席子,跟着姑父混了进去。
    于永看着这两个人,嘴角掀了掀,犹豫了一阵,拍了一下大腿,也卷了席子入了殿。
    很快赵义的席子便交了出去,和林天挤在一张席上。
    于永大剌剌地坐在于廷尉的旁边,对着许嘉挤了挤眼睛,过了一阵子便打起瞌睡来。
    刘病己坐在高位上,瞧见林天也进来了,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宣室,林天将严祭酒问倒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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