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得不快,宝儿好笑地看着他:“公主就不是女孩子了?她就不需要名节了?”
    陆离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梗着脖子:“你和她也不一样!”
    少女一点也不生气:“的确,我和她不一样,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能给你一个高枝。”
    陆离简直是恼羞成怒:“林宝铮!你能不能多为我想一想?你总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少女眼中全是笑意,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我很是为你着想,恐怕你爹之前还为了没有理由退婚而苦恼,现在刚好,可以趁机退婚,毕竟我抛头露面本来就不应该,再和沈江沅一起吃什么果子酒,似乎让你们陆家蒙羞了?这样退婚,也不会有什么舆论谴责你们,真是天赐良机。”
    她顿了下,却是扬起了脸,正色道:“还有,现在退不退婚是你我的事,和这个案件无关,沈江沅没有杀人就没有杀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别人的事,我却不能坐视不管。”
    从前陆离竟不知道,她是这样能说会道。
    若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刁蛮姑娘说这样的话,听着就是嘲讽,可他知道,宝儿口中的这些话,她就是实心实意说出来的,如果嘲讽他他或许还能情绪发泄出来,现在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这些话,怎不叫他满心羞愧。
    他竟是无话可说,别过了脸去。
    马车行得很慢,有的时候可以装傻,但是有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必须说清楚,林宝铮从来不会在自身问题上再含糊,她将手腕上佩戴的手链摘了下来,抓过他手心放在了他的掌心上:“一会下车,我便再与你们陆家毫无干系,你回去告诉你爹,大可以借此事退婚,从今往后,我和你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少年蓦然抬眸,不敢置信她就这么说出了口。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林宝铮先一步钻出了马车,府衙就在前面,此时贾明就在门前等着她,她刚要上前,陆离已经追了上来,扬声叫住了她:“林宝铮!”
    宝儿回头,他已到身边:“对不住,我……我也没办法。”
    可能对于他来说,将来的妻子娶谁都差不多,但是宝儿却不能这样,夜色当中,她盯着他的眼睛,只觉这羸弱少年还和从前一样懦弱,她想起自己也曾待他真心真意过,忽然也闪过一丝的伤感。
    少年红了眼睛,到底还是难过起来。
    从他还是陆家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庶子开始,就只林宝铮一个人待他好,他曾那样小心翼翼喜欢着她,抓过她的手当即就哽咽了:“你打我吧,你以前不是说我要对你不起,你就打死我吗?你打吧,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宝儿也想起了这句话,她握掌成拳,很是轻轻在少年的肩头上打了三下:“你这身板怎禁得住我打,如果打你你能心里好受点,那么现在你也不欠我的了,我走了。”
    说着她利落地掸了掸衣襟,单手扶剑,快步走了。
    才见月色,银白的月光淡淡落在她的肩头,陆离看着她的背影,想着来之前爹娘的话,想着从前在山上,林宝铮给他做的木屋,一时间竟是哭了出来,可惜少女的身影,早已隐没在府衙的大门里,从此各不相干。
    沈江沅涉嫌奸1杀案,此时已经缉捕在案了。
    林宝铮走进府衙的大门,只见烛光跳跃,堂上唯有陆成风一个人在,他坐在堂前,此时拿着卷宗正翻看着什么。却不说沈贵妃家世如何,估计就算没有林宝铮作证,沈家也会弄出一个证人来证明沈江沅夜不归宿是在望南楼里喝酒,却不说沈江沅没有杀人,就算他是真的杀了人,恐怕也能找一个替罪羔羊。
    这就是林宝铮这几个月看见的青天衙门。
    平时她私下见陆成风,都会尊他一声陆伯伯,现在看着他一身官服,立即上前施礼:“陆大人,不知传我何事?”
    男人的目光从卷宗当中抬了起来,淡淡一瞥:“林宝铮,有人看见你昨天晚上进了望南楼,可有此事?”
    少女扬着脸,目光灼灼:“我要先见沈江沅,再来作证。”
    陆成风微微皱眉:“犯人怎是你说见就见的,这不合礼法。”
    不等他话音落地说完,宝儿已然再次对他拱手:“大人屏退了左右,只一个人在堂审我,也不合礼法,我要先见沈江沅,既然人都来了,我和他的证词总该是一样的,大人也好对上面交待不是?”
    此事说简单也不简单,陆成风暗自压下心头盘算,只大手一挥,将外面的贾明叫了进来,让他带着林宝铮到牢中偷偷看看沈江沅,和他见上一面。林宝铮转身就走,牢中阴暗潮湿,沈江沅这公子哥这辈子还能进这里一回,也算是终身难忘了吧,她还有闲情想了下他看见她时候,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竟也心生愉悦。
    这个世道是什么样的,可能她改变不了,但是她也总想做点什么。
    做什么呢?
    就做她自己。
    贾明领了她往地牢里走去,沈江沅是不和众囚犯关押在一起的,他待遇还算好些,一个人在外面比较干燥的单间里面,被褥齐全。宝儿谢过贾明,自己快步走了过去。
    烛火昏暗,沈江沅好吃好喝被供着一样,此时背对着外面就躺在褥子上面,侧身躺着,似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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