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湘转头去看姑母,见姑母点点头后,才伸手接过玉佩,然后乖巧地行礼致谢:“谢谢……二叔。”韩湘与姜婷一样,都唤逢春为二婶,姜筠作为逢春的老公,被唤一声二叔倒也正常。
    姜筠嘴角一抽,从爷爷辈降到叔叔辈,也是造化奇妙……
    虽已用过晚饭,因天光尚明,姜筠见女儿兴致又高,就让三个小丫头继续玩,自己和逢春则去了瑞瑾院的正房饮茶闲聊,晏哥儿已被母亲拖着走了好些路,怎么也不愿意再做奔跑的小胖子,遂也跟着父母进了大伯屋里。。
    姜筠把晏哥儿放在椅子里后,他就安静的靠在椅背上,似懂非懂的听大人们说话。
    待夜幕降临时,姜筠和逢春牵着一儿一女离开。
    古代的晚上罕有娱乐活动,是以,天色彻底黯黑下来后,逢春就已着手哄嫤姐儿和晏哥儿睡觉。
    晏哥儿俨然有睡神临世之风,不用逢春拍着哄着,他自己将眼睛一闭,不出片刻功夫,就呼噜呼噜睡着了。
    至于嫤姐儿嘛,逢春偶尔给她说个睡前小故事,偶尔抱着她轻轻哼首歌谣,再配合着一下又一下的轻拍,也慢慢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哄睡儿子和女儿,逢春这才回了主屋,此时,姜筠已在灯下读书,逢春也不去扰他,自去忙日常琐事,比如备好过会儿要穿的中衣,决定明日要穿的衣裳,要戴的首饰,除了自己那份,自少不了姜筠那一份,再听晴雪、碧巧汇报丫鬟日常,有的时候算个账记个账,忙完了就去沐浴,沐浴好之后,若时辰已经晚了,就去叫姜筠歇息,若时辰还早,自己就看会儿闲书,或者陪姜筠练几笔字。
    岁月荏苒,数年下来,逢春早已适应了古代家庭主妇的工作。
    目前的工作氛围,直线领导和蔼,同部门同事温柔,平行部门同事友好,直线下属老实,管吃管住,薪资又高又稳,时常有额外奖金发放,年终奖也极为丰厚,除了没有旅游和节假日外,乐趣和踏实倒也尽在其中,工作前景很值得期待,得,还是好好干,努力混到退休吧。
    韩雅有孕,府内已出嫁的两位姜姑娘,少不得也回娘家探望,姜箬不用说,韩雅是她嫡亲的大嫂,在自己还是小姑娘的时候,长嫂就已入门,多年的姑嫂情分自不一般,这日,一大清早,姜箬就提溜着大包礼品回了娘家。
    姜箬三月底才成婚,如今正是新婚燕尔期,雪白的面容十分娇艳明媚,宛若沾着剔透露珠的花朵,眉梢眼角也尽是缱绻的柔意,看来,不仅小日子过得舒坦,夜生活也相当和谐,逢春揽镜自照时,发现自己也常是这个调调。
    多日不见,姜箬明显想坏了家中的小侄子小侄女,抱着嫤姐儿和晏哥儿就是啵啵两口,看到韩湘在娘家小住,便给了她一对小金钏当见面礼。
    无独有偶,姜府的大姑娘姜箩,也在今日回了娘家,还带了长女静姐儿和次女芸姐儿,大的马上就满三岁,小的刚刚半岁。
    姜箩携女回娘家,作为其母,孟氏很是喜上眉梢,然而,喜悦中不免又带了些许清愁,女儿嫁的是承恩侯世孙,姑爷将来是要承家袭爵的,难免对儿子的期盼多一些,可惜,女儿一连生了两胎,却都是姑娘,孟氏自然心生忧患,盼着女儿早点再怀孕,赶紧生个儿子出来。
    今日,姜府两位出嫁的姑奶奶皆归家省亲,家中不免热闹万分,到了中午用饭之时,两房女眷聚在一处,开了好大一桌宴席,因孟氏、姜箩、姜箬都爱听戏,姜夫人还叫了府中的小戏班子,唱了好几出热闹的小戏助兴。
    嘉宁长公主在姜箬新婚不久之后,就又和老驸马出游了,是以,今日并不在府中。
    逢春对嘉宁长公主的晚年生活特别羡慕,京里京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一个人敢啰嗦废话,于是,逢春在今春许生日愿望时,许的便是等她老了,希望姜筠能带她搞旅游,看看商朝的大好河山。
    姜筠听了之后,什么废话也没说,只应了一个字:“好。”
    因为,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勤奋读书,努力考试,孝敬父母,全是在替姜筠做他应该做的事情,等给姜大老爷夫妇养老送终后,他就会做他自己想做的事,青山绿水,怡情养性,直到他暮暮老去。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戏,逢春一边吃菜听戏,一边悄悄打量对座的姜箩。
    这位姜府大姑娘生得像姜二老爷,容貌颇佳,只见她眉细眼长,鬓发堆云,妩媚中带着一丝娴静,然而,眉宇间却有几许化不开的清怨。
    逢春知道她的心事——无子。
    古代对香火传承之事看得极重,姜箩一连生了两个女儿,碍着嘉宁长公主府的权势,承恩侯府明面上虽不敢欺辱姜箩,但背地里的议论和埋怨,只怕是少不了的。
    逢春扪心自问,若她当年生的不是龙凤子,而是一对双生女,为了日子松快好过些,她估计会早早打算怀二胎的事情,但有了晏哥儿顶在前面后,她才敢安心的避孕,古代的女人就是这么悲剧,生不出儿子,婆媳关系、乃至夫妻关系,都会受到影响。午宴散后,众女眷各自去歇息,到了半下午,姜箩便携两女离去,姜箬却依旧留在娘家——因为董临瑞说了,叫姜箬在娘家多乐呵乐呵,他下午办完差事后,会专程来姜家接她,果不其然,待姜大老爷回府之后,董临瑞也跟着到了。
    新姑爷来了岳家,身为岳父岳母的姜大老爷和姜夫人,热情地挽留董姑爷一道用晚饭,再配上姜策、姜筠两个大舅子,姜逍一个大侄子,五个老中小爷们坐了一桌,席上觥筹交错,敬酒不断,显得十分热闹亲近。
    女桌这边,坐着姜夫人、姜箬、韩雅、逢春、韩湘、以及姜婷,女眷们并不怎么饮酒,只斯文的吃菜闲话,也是一派温馨洋溢的氛围,至于晏哥儿、嫤姐儿还太小,便没让他们上桌。
    这顿晚饭直吃了近一个时辰才散,饭后再饮消食茶水,因天色已黑,便送了董临瑞和姜箬离开,之后,大房众人各自回屋歇息,逢春哄睡嫤姐儿和晏哥儿,又忙完日常琐事,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喊姜筠回屋歇息,待姜筠洗漱沐浴过后,两人一道回床就寝。
    灯光昏暗的薄纱帐子里,逢春搂着姜筠的胳膊,靠枕在他的肩头,撒娇似的抱怨道:“二爷,你看董姑爷待阿箬多好啊,阿箬回娘家省亲,他还专门跑一趟来接。”姜箩就是自己回去的。
    “你羡慕啊。”姜筠声调慵懒的问道。
    逢春扁着嘴巴,嗔着声音道:“当然羡慕啊。”没看董临瑞来的时候,姜箬都笑成花了么。
    姜筠侧翻了个身,将逢春搂贴进胸口,声音沉沉地低笑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董小子只是来接阿箬回家,你回娘家时,我可以陪你同去同归。”
    逢春伸手抵着姜筠的心口,笑道:“二爷现在是闲人一个,想去哪里,只要跟娘说一声就行,那以后呢,等二爷以后为官办差了,我出门的时候,可有闲情逸致去接我啊。”
    “接,怎么不接。”姜筠摩挲着探进逢春的衣襟,捉住一手的温软柔腻,研究似的揉摸起来,口内笑道,“你若不在家,我哪有好胃口吃饭……”大长腿一抬又一落,再从侧身的姿势,改为俯压的情态,嘴唇贴落在逢春的颈间,“你来月事这几日,可把我想坏了,今天你得好好由着我。”
    逢春低声娇笑道:“行,这几日着实委屈二爷了,我今天好好犒劳你。”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缠绵暧昧的声响,外头值夜的丫鬟早就听怪不怪了。
    次一日,逢春脸上虽有疲态,但肌肤滋润,饱满娇艳,眉眼之间晕染着化不开的媚态,有经验的人只消瞧上一眼,就能了悟逢春的夜生活一定很嗨皮。
    忠敬侯府的赵氏夫人,今日携儿媳小赵氏来探望韩雅,看到一脸风采莹然的逢春后,扯着嘴角笑道:“一阵子不见,筠儿媳妇又俊俏了。”
    逢春忙做出小媳妇的羞态。
    姜夫人接口笑道:“春丫头年轻,只消稍一打扮,人就会亮彩许多,她素日偏爱淡雅素净的衣裳,今日穿了洋红色,看着自然精神些。”
    不只逢春貌美精神,就连她腿边的两个小娃娃,也一个赛似一个的精致,嫤姐儿满脸都是灵动的俏丽,晏哥儿更别提,恬静秀美的几乎人见人爱,赵氏夫人目带羡慕地看了他好几眼,又不悦的瞪了瞪小赵氏,小赵氏举止瑟缩的低垂下头,委屈得仿佛立时就能哭出来。
    逢春心中微有些不忍,这赵氏夫人也是,姜简的身体孱弱之极,难让妻妾受孕也是常理,你老埋怨儿媳妇有什么用,最关键的病根,又不在她们那里。
    互相见过礼后,姜夫人就让韩湘、姜婷、嫤姐儿出去玩儿,晏哥儿性子疏懒,不肯蹦跶跑跳,便安静地伏在姜夫人腿边,长长的眼睫时而一轻眨,就像憩息在花蕊的蝴蝶,忽然安静的振翅而飞。
    姜夫人抚了几把漂亮的小孙子,问赵氏夫人:“阿筝快要生了吧。”
    听姜夫人问及嫁入东兴伯府的女儿,赵氏夫人轻声低叹道:“差不多是六月中吧。”
    女儿即将生产,赵氏夫人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目含担忧,尽是愁意,逢春知道其中缘故,姜筝在惠安二十四年三月出嫁,直到惠安二十六年十月才传来喜讯,原该是欢天喜地的事情,然而,随着姜筝的肚子越来越大,有经验的老道稳婆摸过孩子后,说孩子的胎位不正,古代生产技术落后,若是胎位不正,生孩子时的风险便极大,最严重的当属母子俱亡、一尸两命。
    听闻姜筝的胎位不正,东兴伯府和赵氏夫人俱是震惊,生怕头一个稳婆判断失误,接二连三又找了几个稳婆来,谁知都期期艾艾地说,姜筝的胎位确有些不正,换言之即为,姜筝生产的过程估计会很不顺利,随着产期一日一日临近,赵氏夫人心中愈发煎熬不安。
    因赵氏夫人心事繁多,探望过韩雅,又略坐一会儿后,就带着小赵氏告辞了,连午饭都没心情留一顿,赵氏夫人不留饭,逢春自也用不着陪客,于是,中午照例和姜筠一道用饭,当然,在这之前,逢春已看着嫤姐儿和晏哥儿吃过午饭了。
    逢春给姜筠布了一筷子新鲜蔬菜,说起姜筝胎位不正的事儿:“……虽然按照稳婆的说法,矫正了好些时日,但不怎么见成效,阿筝只怕会生产不顺,大伯母愁的很,说是待阿筝快生产前,就去万家陪着她。”
    赵氏夫人说的是陪伴,估计是怕万家干出保小的事儿吧,生产不顺当,无非有三个结果,母子俱亡,保大弃小,保小弃大,姜筝是赵氏夫人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与不曾谋面的外孙想比,自然是女儿的性命最重要。
    姜筠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逢春神色蔫蔫的吃了两口米饭,忽然异想天开的问姜筠:“二爷,要是我以后生孩子时,也遇到胎位不正的情况,你要怎么做哟。”
    姜筠咬着筷子的动作微顿,随后低声道:“你要与我白头到老的。”
    真要有那么一天,需要他在逢春和未出世的孩子之间做选择,他想,他会选择逢春,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要是逢春没了,他难以想象以后的生活,自他复生,就把逢春当成了最重要的人,若是最珍视的人,有一天忽然撒手离他远去,他想,他会难过死的。
    搁下筷子,姜筠伸手轻抚逢春的脸蛋,又低声道:“逢春,没事别想那些不吉利的事,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咱们要一起活到老的。”
    逢春轻轻点头,乖乖应了一声:“嗯,我以后不乱想了,也不再乱问了。”
    姜筠偏过身去,照着逢春的嘴唇啄了一口,轻声表扬道:“真乖……”亲完逢春一口后,姜筠正身坐好,又拾起筷子吃饭,吃罢两口之后,又道,“快端午了,你预备什么时候回娘家送节礼?我陪你一道回去。”
    逢春歪头想了一想,笑道:“要不过两天?”
    姜筠没有意见可提,只道:“你说哪日就哪日,嗯,把嫤姐儿、晏哥儿也带上吧。”
    逢春笑嘻嘻道:“都听二爷的。”
    两日后,姜筠陪逢春回陶家,将嫤姐儿和晏哥儿也一起打包带上了,路过繁华闹街时,听着外头的熙熙攘攘声,嫤姐儿按捺不住好奇心,扒着车窗直往外瞧,窗帘由姜筠先生亲自撩着,见状,逢春索性将晏哥儿也推到窗口,叫他也跟着瞧新鲜。
    到了陶府门前,一家四口依次下车,能够离家外逛,嫤姐儿显得十分兴奋,拉着胖晏哥儿就往里头窜,引得丫鬟奶妈一个劲儿的喊‘姐儿,哥儿,慢点跑,别摔着’。
    待到陶老夫人的福安堂时,两个小娃娃的脸蛋均是红扑扑的,宛若擦了胭脂一般,陶家已有四个曾孙姑娘,逢鸿的小女儿陶敏今年六岁,逢康的大女儿陶芬今年十二岁,逢康的小女儿陶菲今年快四岁,还有施氏的嫡孙女陶芳今年三岁。
    一下子见到四位姐姐,嫤姐儿兴奋地直嚷嚷:“躲猫猫,姐姐玩……”
    逢春笑着给陶家女眷解释:“近日,我大嫂的娘家侄女来府里小住,这野丫头都快玩疯了,没日没夜地找两个姐姐玩,天天玩儿躲猫猫,她两个姐姐都跑不动了,她还精神的活蹦乱跳。”
    曹氏笑道:“精神头可真好。”说着吩咐最大的孙女陶芬,“芬姐儿,你带妹妹们出去玩吧。”然后,又交代各位姑娘的丫鬟奶妈,叫她们仔细照看,别磕了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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