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近来行为奇奇怪怪,甚至主动与我调换守夜这种苦差事,”紫衫忍不住回想这些日子绿珠的行为,然后就想起她主动替自己守了好几次夜,越想就越不是滋味,又是愤怒又是为她感到惋惜,若是好好的不动别的心思,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主子早便发现她这些行为,可是碍于多年情分一直没有拆穿她,反而希望她能幡然悔悟,谁知竟让她胆子越来越大,甚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原本觉得主子手段太过阴狠的几个大丫鬟都觉得主子对绿珠算得上是仁至义尽,是绿珠自己不惜福,结果断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若她还是主子身边的一等贴身丫头,满府上下谁不敬着她,谁不给她几分面子,又怎么会遇到太子府上那些小厮,连死都死得这般不体面?
    第30章 和睦
    晏晋丘踏进后院已经是两日过后,此时阳光正好,他站在阴影下看着坐在树下听口技艺人表演的华夕菀,神情变幻数次后,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口技艺人演的是《百鸟朝凤》,不同的鸟叫声,扑扇翅膀的声音,甚至是山谷中的风声都表演得活灵活现,还有山涧中水流的声音,鱼从水中跃出的声音,华夕菀闭眼听着这些声音,仿佛就看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古代有太多艺术瑰宝消失在历史洪流中,在现代时,她对各种老艺术家就格外尊重,因为拍戏辛苦,平时很少去看这些表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哪里舍得错过表演口技的是个年过五十的老者,等他表演完毕,华夕菀让下人给老者端去一碗润喉汤,等他喝下后才道:“老先生的技艺实在厉害,不愧是口技世家传人。”
    老者闻言有些受宠若惊道:“能得郡王妃一声赞,乃是老朽八辈子的福气。”他一个卖艺人,说好听些叫口技世家,实际上也就只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下九流,平日里遭白眼无数,哪里会想到会有脸面到郡王妃面前表演,还被郡王妃称一声“先生”。
    “老先生不过太过谦虚,”华夕菀笑着道,“你表演得活灵活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先生若是不嫌弃郡王府简陋的话,还请老先生日后常常来郡王府表演一段。”
    老者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忙不迭行礼道:“郡王妃喜欢听,能来郡王府表演,是老朽的福气,又怎敢嫌弃。”
    一个太监见状上前扶起老者,白夏又给了老者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一些银钱:“老先生既然嫌弃,那日后就请常来郡王府上表演,我们家郡王妃最是喜欢这些东西。“老者捧着份量不轻的荷包,又拜谢过华夕菀与白夏后才跟着小厮朝院子外走。刚走到廊下,就见前面领路的小厮跪了下来,他也不敢抬头,只猜到前面定是有贵人,便跟着跪下。
    “起来吧,郡王妃既然喜欢这位老先生的表演,你们且记得把人好好送回去。”
    老者听这声音很年轻,起身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着华贵白袍的男人站在阴影中,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眼睛还没有花,只是随意这么一眼,便觉得这个年轻人说不出的俊俏,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年轻人。
    等跟着小厮出了院子,小厮笑着道:“老先生您运气可真好,刚才说让我们好好送你回家的可是我们的郡王爷,您日后有福了。”
    “郡王爷?”老者一脸惊讶的看向小厮,见他肯定的点头后,才颤颤巍巍道:“我的老天爷,我这小老儿今日可是走运了。”说完,就从荷包里取了一块银子塞给小厮,见小厮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收下后,才只好自己收好。
    等他坐上郡王府送他回家的马车后,老者摸着袖中的荷包,面上的喜色怎么也消不下去,那位郡王妃眉清目秀,目明秀鼻,是个贵气之相。那位郡王爷身上气势不俗,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福贵之像,这两人不仅是相貌过人,就连面相也是难得的贵气之相,真不愧是郡王与郡王妃,气势就是跟普通人不同。
    树荫下,华夕菀半眯着眼睛见晏晋丘朝自己这边走来,她把手里的扇子放到桌上,端起绿豆汤慢慢喝起来,待晏晋丘走近也没有放下手里的碗。
    晏晋丘见华夕菀不理他,静静的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把一碗绿豆汤用了大半后道:“我们有几日不曾进宫去看望皇祖母了,你明日跟我一道去可好?”
    华夕菀放下碗,接过红缨递来的茶水漱了口,用手绢缓缓擦着嘴角道:“郡王爷发话,妾身自然遵从。”
    “我早说过,我们之间不必讲究这些,”晏晋丘朝身后的木通招了招手,从他手里取过一个檀木盒子道,“前些日子你说喜欢蜀地的绣品,我让人连夜绣了些手绢,你看看是否合心意,若是喜欢,就让她们给你做几套夏裙。”
    华夕菀从他手里接过盒子,打开盒子看了眼盒中的手绢,朝晏晋丘颔首笑道:“有劳郡王爷这般细心。”说完,也没有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便把盒子放到了一边。
    晏晋丘视线扫过被放到旁边的盒子,看了眼围在四周的丫鬟小厮,挥手让这些人退下后,叹口气道:“夕菀,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的想法。”
    听到这话,华夕菀不怒反笑:“有时候我的看法与你一样。”
    晏晋丘神情微怔,微微移开视线道:“你我乃是结发夫妻,又有什么不可言?”
    华夕菀凝神看着他,半晌后突然笑开道:“那么你想对我说什么,我一定好好听着。”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良久后,晏晋丘伸手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叹息道:“我们好好过日子吧,别为了一些小事弄得彼此不愉快,不仅伤感情,还对你我都不好。”
    脸颊旁的手有些温热,华夕菀抬头看着这个笑得满脸温柔的男人,渐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
    晏晋丘伸手环住她,懒腰把她抱了起来,然后……脚下一个踉跄。
    华夕菀从他怀里翻身下来,笑眯眯道:“还是我自己走吧。”世人都知显郡王只爱文,不喜武,平日不喜武的他又怎么轻易拦腰抱起一个人来?
    她回头看了眼远处站着的小厮丫鬟们,任由晏晋丘握住自己的手,然后在对方有些尴尬的笑意下,十分体贴的补充道:“抱不起也没什么,我虽然看起来瘦,实际上还是有些重量的。
    晏晋丘:“……”他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被对方安慰到,尤其是对方还笑得毫无诚意时。
    在内院伺候的下人们发现郡王爷又回内院住了,并且还堆了不少东西到郡王妃私库中。而郡王妃照旧是悠闲的吃喝玩乐,好像之前让郡王爷连住好几天书房的事情不存在似的。
    木通白夏等人也松了口气,毕竟主子之间有矛盾,对他们下人来说不是好事,现在两人和好如初,简直再好不过了。
    华夕菀进宫的次数并不多,一是因为他们的身份需要避讳,二是因为她懒得跟宫里几位暗中交锋。可是不管如何,面上的功夫是要做好的,就像皇后与太后一样,明明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重要场合永远是一副婆媳和睦的样子。
    太后住的福康宫给华夕菀一种奢华厚重感,她看着走在前面引路的宫女,想起对自己永远各种满意的太后,又想想那位言语间处处陷阱的皇后,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等到了内室一看,皇后果然也在,不仅她在,太子与太子妃也在。华夕菀看了眼晏晋丘,上前几步道:“夕菀见过皇祖母,几日不见,皇祖母气色好像又好了些,难道是因为没有孙媳来烦皇祖母,所以皇祖母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哎唷,哀家可舍不得这么好个孙媳,”太后被华夕菀的话哄得笑容满面,不容华夕菀给皇后等人见礼,便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好一阵稀罕的夸赞后,才对旁边的晏晋丘道,“我瞧着夕菀这几日瘦了些,看来是你这做夫君的不够尽心。”
    “皇祖母,郡王爷待孙媳很好,只是近来天热,才进食少了些,郡王爷为了让孙媳多用些东西,恨不得把府里好吃的好用的都给了孙媳,您可不能冤枉他,不然回去后他不待孙媳好了怎么办?”华夕菀抓着她的袖子,红着脸解释,“那倒是孙媳只能找皇祖母您哭诉了。”
    “他倒是敢,”太后笑眯眯的让下人给晏晋丘端凳子,然后对皇后道,“瞧着他们这些晚辈之间亲亲热热的,哀家心里比吃什么都甜。”
    皇后知道太后是在暗示太子与太子妃之间,便僵笑道:“母后说得是。”
    太子妃艳羡的看了眼华夕菀,又看了看身边的太子,心里又是难堪又是难过,把头埋了下去。
    太子抬头看了华夕菀好几眼,只是碍于太后还有晏晋丘在场,他表现得还不算露骨,但是那频频朝华夕菀张望的眼神,已经让晏晋丘眉梢微微动了一下。
    “太子殿下,”晏晋丘突然道,“听闻太子殿下这几日在跟着钟太傅学习,不知钟太傅为人可严厉?”
    “唉,”太子叹了口气,见皇后盯着自己,便勉强笑道:“钟太傅才学渊博,跟着他学习,让本宫受益匪浅。”想到钟太傅那种严肃的脸,太子殿下就觉得自己心口发堵。
    “钟太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常人便是想请教他也是不能的,殿下能得钟太傅教导,倒也很好,”晏晋丘朝他拱手道,“日后臣弟若有不懂之处,还请殿下多多指教。”
    “哈哈,客气,客气。”太子干笑两声,他去指教才学过人的晏晋丘,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华夕菀默默的移开视线,在晏晋丘面前,太子的智商简直又刷新了新低,让她都不忍心看。偷偷观察了眼皇后,果然见她皮笑肉不笑强压怒气的样子。明明皇帝与皇后都是挺聪明的人物,怎么太子的智商没有得到进化,反而出现了返祖现象?
    皇后刚想开口说话,结果被太后开口打断:“好啦,你们堂兄弟都是好孩子,不必互相客套了。前两日殿中省让人送了新的血燕窝来,我让小厨房做了些,你们也一起尝尝吧。”
    话说完,就有几个宫人端着托盘近来,每个托盘中就放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精致瓷碗,华夕菀接过碗看了眼,忍不住挑眉看向皇后。
    皇后看清煮出来的燕窝成色时,当下便变了脸色,朝太后跪了下来。
    华夕菀原本坐在太后跟前的小凳上,眼见皇后跪下,就忙起身退到已经站起身的晏晋丘身边。
    第31章 招惹
    眼见着皇后跪下,太子与太子妃也坐不住,跟着跪了下来。华夕菀扭头见晏晋丘状若无事般站在一边,也就跟着站着了,大热的天跪在地上确实不太好受。
    “哀家年老力衰,早已经讨人嫌了,”太后仿佛没有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眼眶通红,就像是孤苦无依的老人失去了一切,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如今连宫侍们都能欺到哀家头上,哀家还有什么面目活着?当年哀家就该陪先皇去了,也不必留在这冷冰冰的屋子里,吃着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母后息怒,儿媳定会严惩这些胆大包天的恶奴,您是皇上与儿媳的顶梁柱,您老说这样的话,让儿媳还有何颜面活着?”皇后说未说完,泪已经先流,“是儿媳之过错,只求母后放宽心,别气着身子,不然儿媳真是无颜去见皇上了。”
    殿中省偶尔怠慢福康宫的事情,皇后是略有知晓的,但也只是嘴上嘱咐两句,要说多上心那是没有的。她原本觉得太后这样的性子,定不会把事情闹出来,岂知太后竟然如此直白的把事情闹出来,这事若是传出去,皇上与她岂不都成了不孝之人?
    大昭朝以孝治国,向来讲究尊老爱幼。太后虽不是皇上生母,但是在她被尊位太后那一日,她就是皇上的母亲,是全朝上下需要敬着的太后。堂堂太后在宫中受到下人苛待,没有谁会相信是宫侍胆大包天,只会认为是她这个皇后故意怠慢。
    不管此时心里有多恼恨太后此举,皇后面上却满是担忧与懊悔,只红着眼眶流着泪不断的劝着太后,俨然一副孝顺至极的模样。
    “罢了,你虽是皇后,但后宫之事繁杂,偶有不察也实属正常,”太后脸色颓然的让人把皇后扶起来,擦着腮边的泪道,“是哀家思虑过多了。”
    这话看似谅解了皇后,实则却是给皇后定了一个失察罪名,而且失察的地方是她福康宫,而不是别处。
    华夕菀看着这婆媳二人一来一往,忍不住心颤,太后突然发难,而且用了这种粗暴的手段,必然是因为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后为求自保,才把事情闹大。
    有时候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后,对太后而言也许是好事。毕竟若是太后出了什么事,那么知晓这件事的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怀疑到帝后二人头上,就算真的与帝后无关,这两人也说不清楚,只怕还没法主动向人解释。
    “太后 ,盛郡王殿下与盛郡王妃殿下求见。”
    看热闹不嫌事多,皇后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盛郡王也会来插一脚,她甚至怀疑这事是太后有意策划,故意在两个郡王面前给她没脸。可是尽管心里这么想,她面上却是分毫不漏,打量太后时,发现她面上也露出诧异之色,似乎没有想到盛郡王夫妻两人会过来。
    “让他们进来吧。”太后整了整衣冠,虽然看起来恢复了以往的气度,但是微红的眼角让人一眼便看出有哭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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