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这样。”诺拉靠在沙发上,摸摸鼻子,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我们来玩个猜谜游戏来活跃活跃你的大脑,怎么样?”
    猜谜?福尔摩斯立刻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当然,这可不是普通的猜谜,它需要你尽情发散你的想象力,因为答案往往不在常人预料之中……你可得需要丰富的联想力才行。”
    福尔摩斯立刻坐直了身体,一切深奥未知的难题都让这位喜欢迎难而上的大侦探充满了好奇和求知精神,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盯着诺拉,蓄势待发,“来吧,随时准备就绪。”
    诺拉微微一笑,作出沉思的神色,“恩……那么问题来了——有一样神奇的东西,可以托起五十公斤的橡木,却不能容下五十公斤的沙,请问它是什么呢?”
    福尔摩斯垂下眼睑陷入沉思,他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灰色的眸子又出现那种茫然而悠远的神情,这个不同寻常的“猜谜”让他一时有些发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说出了答案,“水。”
    “恩……第一个问题总是很简单的,可是下面的你要注意了。”诺拉故作神秘地说,“有一类人生病了,却从来都不用看医生,他们是谁?”
    ——没错,诺拉的问题根本就不是猜谜,而是百年后难倒了无数人也启蒙几代人的神来之作,脑筋急转弯。
    夏洛克福尔摩斯这种固执脾气古怪的人,言语单调的劝服根本不能让他杜绝接触可卡yin那类毒品一样的兴奋剂,为了让雇主转移注意力,诺拉简直是用心良苦绞尽脑汁。
    看得出来这些明显和猜谜不同性质的问题让福尔摩斯有些苦恼,或者说思维模式的截然不同让十九世纪的英国人很难理解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关键点在哪里。福尔摩斯皱起眉,他目光怪异地看了看诺拉,“夏普小姐,你肯定这种问题能够得到答案?”
    诺拉弯起眼睛非常愉悦地笑了笑,“当然,夏洛克,你该不会是答不出来,想要认输吧?”
    福尔摩斯倨傲地抬起下颔,用那种明显流露出“你是蠢货吗”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当然不——我只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其他可行答案。”
    诺拉倾身,作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饶有兴味地注视对方,用手掌撑着脸颊,目光带着露珠般轻柔的笑意,“i’mwaiting,夏洛克。”
    “医生。”福尔摩斯用笃定的语气答道,信心勃勃,“医生生病了当然不用再去看医生,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对吗?”
    诺拉哈哈两声,十分嘲讽,“当然……不对,夏洛克福尔摩斯,你还有其他‘可行的答案’吗?”
    “答案错误,这不可能。”福尔摩斯显然不相信她,他狐疑地看了她几眼,似乎在确信她是不是为了糊弄他特地胡说,但一时半会他也无法从那种布满微笑的脸上看出任何异样情绪,只得侧过脸,继续默默思考。
    诺拉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拿过茶几上的一本诗集,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轻声念道,“……在爱人怀中生活过的人,一生也不会贫困——哪怕独自客死天涯,他也会感怀幸福良辰,想起他亲吻过她的嘴唇,临终时她仍然属于他……”
    福尔摩斯眉梢一跳。
    在诺拉自己看来十分动人,在福尔摩斯眼里却十分嘲讽的诗歌继续回荡着,“——这些美好的形体,虽然已经久违,我却并不曾遗忘。不是像盲者面对眼前的美景……然而,当我独居一室,置身于城镇的喧嚣声,深感疲惫之时,它们却带来了甜蜜的感觉,渗入血液,渗入心脏,甚至进入我最纯净的思想……”
    福尔摩斯突然冷哼一声,十分不赞同这首华兹华斯诗歌里的思想,“又是爱情。”
    诺拉停了下来,探寻地望过去,“噢?夏洛克,莫非你对这种自古以来都被人类崇尚歌颂的情感,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福尔摩斯挑高眉,“当然——情感,这个东西会干扰人的理智,使人变得不清醒,使贤者变得平庸——”
    诺拉古怪地笑了笑,“那么一位绝世美人呢?莫非像阿曼达这样拥有美妙脸庞的人也不能使夏洛克福尔摩斯有所动容?”
    “做判断的时候决不能妥协于个人品貌。”福尔摩斯的眼睛十分冷静,丝毫不动容,“一位当事人,委托人,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单位量,我不妨告诉你,我平生所见一位最美的绝代佳人,竟为了得到保险赔款活活毒死三个孩子而被判绞刑。我认识的一个样貌奇丑,最不讨人喜欢的男子却是一位慈善家,捐赠将近二十五万英镑救济伦敦的贫民。”
    说到这里,福尔摩斯不禁问道,“关于你的那个问题……答案究竟是什么?”
    变相地向这个完全不在思维定式里的问题妥协了。
    诺拉挑眉斜瞅他一眼,慢悠悠地,不急不缓地拖长了声音,开口道,“……恩——答案大概就和福尔摩斯先生这种类型相差无几。”
    福尔摩斯眉梢又一跳。
    诺拉弯眼微笑,“——盲人。”
    第26章 二六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当然其中也发生过几件称不上轰动的案子,但是对于夏洛克福尔摩斯来说,它们一点都称不上是“难题,挑战”,这让他的生活过得相当乏味无趣,几乎有大半时间都沉溺于撰写各类稀奇古怪(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的另类文章以及吸烟度日,为此郝德森太太不止一次抱怨过烟雾缭绕的屋子,福尔摩斯对此从未正眼重视过。
    由于福尔摩斯和诺拉夏普,以及约翰华生在凶案现场出现频率的增加,熟知他们的警探们十分具有诙谐精神地为他们取了一个外号“伦敦三贱客”,当然关注的重点依然是作为主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大侦探,不过显然一位异性的加入让整个关注日报的读者们非常好奇,为此闻风而动的记者敏锐地嗅到了一件似乎和利益有关的新闻的苗头,他们特意找到了贝克街,声势高调地意图采访这位“特立独行”的贱客之一诺拉夏普小姐——毕竟在小报里,和其他异性合租的单身女子永远是经典不过时的八卦话题主角。
    郝德森太太对此感到诧异又不安,在她的观念里淑女们不应该是抛头露面的,即使她饱含智慧或者美貌盛扬。不过华生对此持不同意见,他一直赞许诺拉的聪慧和敏锐,并且鼓励她应该多多发扬女性这种迷人的特质,至于福尔摩斯?恩……他的态度倒是算得上平淡无奇,既无支持也不反对,唯一的条件就是让“那群脑子里装的都是英镑毫无墨水的墙头草们(出自福尔摩斯原话)”不要弄乱了他的屋子,以及不要坐他的沙发。
    既然无法劝服这群思维另类的租客们,郝德森太太又委婉地劝说诺拉应该买一套合身的衣服,这个年代虽然思想非常传统,但对于在公众面前保持得体形象这个观念一直深入人心。诺拉虽然不在乎外表,但考虑到如果过于随意或者邋遢也许会影响到大侦探的名誉?她思虑三分钟,于是特地去征询了一下伙伴的意见——
    “新衣服?当然——当然!”华生对此非常赞同,或者说对于女性他一向不太发表反对意见,“亲爱的诺拉,你有如此一副好相貌,应该多试试合乎……唔……作为女性的漂亮衣裳。”话语中仍然对她平日里的中性装扮耿耿于怀。
    “新衣服?是的!诺拉,瞧瞧你第一天来这的时候,花一样让小伙子们心动——我是说,你应该多买一些女孩子们穿的衣服。”这是十分嫌弃她邋遢模样的郝德森太太。
    福尔摩斯则坐在专属沙发上,拿着报纸,对于诺拉苦恼的模样,只是镇定地投来一瞥,嘴角露出略带讽刺的笑意,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在我看来,外表和人格没有丝毫联系,特别是她的相貌平平无奇的时候。”
    “……”明明华生和郝德森太太都夸她漂亮来着,即使她并不在乎外表,可客观来说,这个身体容貌的确是不错的,福尔摩斯是脸盲吗?
    ——充满怨念的女性租客。
    作为一个在衣着打扮上毫无建树的医生助手,诺拉夏普小姐需要一位具有超凡审美观念的好帮手——可惜平易近人的克利夫兰霍克先生在打扮上的认知只限于尸体,华生正和一位旅店老板娘的女儿聊得火热,福尔摩斯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郝德森太太旧迹复发……想来想去,诺拉悲哀的发现,她居然没有一个类似于可以陪伴逛街,讨论单身男女八卦以及分享烦恼心事的闺蜜存在,这简直就是人生不可磨灭的败笔。
    她只好独自一人灰溜溜地来到了阿波里柰成衣店。
    相比上一次看到的光景,第二次进门后见到老板娘阿曼达风情依旧地和男客*,诺拉已经可以做到目不斜视,面色镇定。她仔细地观察着店内五颜六色精致华美的长裙,那边传来的调笑声对她来说几乎毫无影响。
    “阿曼达……你可让我久等……”
    “哦亲爱的蒂纳,上次你家那位母老虎来我这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呵呵……”男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她一向毫不讲理……可我发誓,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
    依旧目不斜视非常认真盯着一席黑色长裙的诺拉。
    “呵呵呵……”阿曼达十分妩媚的轻笑声,“可是亲爱的,在这之前,你可从未告诉我,你有一位‘凶猛无比’的未婚妻呢。”
    “……”男客沉默下去。
    恩?有家室?诺拉竖起耳朵。
    不过阿曼达显然不是一个留恋旧情的痴情人,她毫不客气地讲前“男友”送走,面对对方灰暗的脸色和失落的眼睛视而不见,一转头看到诺拉仰着头脸色严肃地蹬着那袭刚做好的裙子,眼睛一眯,笑嘻嘻地凑过来,一股浓郁的女人香气笼罩而来,“噢,亲爱的,好久不见,你和夏洛克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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