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照心如死灰,低头忽然笑出生来,笑声苍白无力,“这是舅舅的主意么?为了抓我?”
    江衡停在原地,蹙眉看向她,“本王是为了抓迫害陶嫤的幕后之人,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她放弃挣扎,好笑地点了点头,“对,那个人就是我。”
    到了这一步,她没什么好狡辩的。
    她有自己的骄傲,那些求饶解释的话,她向来不屑说出口。就算阴谋诡计被抓了个现成,她也毫不慌乱,相反的,竟有一种解脱之感。
    江衡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她低头,许久才道:“没有为什么。”
    毫无理由,就要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而且这个人,是跟她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她们以前关系多么好,成天玩在一块,谁知道会走到这一天?
    江衡气笑了,“玉照,你可有想过宜阳公主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听 到这话,何玉照脸上才露出一丝慌乱,她唯一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人,便是父母。上一回她要害那只豹子,被他们在正堂用家法狠狠打了一顿,从此将她关在定陵侯府 里,一年都没能出去。她一开始以为他们会站在她这一边,没想到他们公正得很,对她毫不徇私,若是让他们知道,她这一辈子都别想好过了。
    何玉照朝他摇头,终于开口求他,“舅舅不要告诉我阿爹阿娘,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江衡没有动容,“这事不是我说了算,被你伤害的人是陶嫤,你应该听听她的想法。”
    说着让人看住她,对李鸿李泰道:“去请定陵候和宜阳公主来,顺道去楚国公府,把广灵郡主也叫来。”
    李鸿李泰领命,这就下去行事。
    何玉照叫道不要,她开始拼命挣扎,想从那道人墙里逃出去。奈何她毕竟是个姑娘,力气怎么能抵得过好几个男人,末了她筋疲力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无望地看向江衡,他正坐在一张矮几后面,桌上摆着热茶,好像对她的挣扎一点都不在乎。
    何玉照问:“舅舅真要这么对我么?我是阿娘的女儿,您就算不管我,也要看在阿娘的面子上!我要是出事了,您真的会高兴么?”
    江衡没来由地想起陶嫤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那天他闯入她的闺房,跟她说起这件事,她曾经问过他两个问题。
    “魏王舅舅会公正无私吗?”
    “不会徇私么?”
    他当时怎么回答她的?他说了不会,他只对她一个人徇私。
    现在想起来,那姑娘就像猜到他会动摇一样,故意提醒他一遍。转念一想,她怎么会知道对方是何玉照,一定是他想多了。
    江衡摇了摇头,重新睇向何玉照:“玉照,这是两码事。若人人都跟你一样想徇私枉法,这天下迟早有一天会大乱。”
    何玉照不服,“我只是要毁坏她的名声,不是要她的命!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江衡厉声:“名声对一个姑娘家多么重要,你难道不知道么?”
    她霎时噤声,正是因为知道,才要这么做。
    她被江衡训得没了声音,渐渐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惘惘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
    楚国公府距离这里比定陵侯府近,陶嫤先一步抵达此处。
    李鸿去国公府找她时,她大约猜到是什么事了,殷岁晴想一起跟来,陶嫤担心她受刺激,便没让她跟来。一路上她坐着马车,不断地问李鸿到底什么事,偏李鸿的嘴巴严严实实,怎么都撬不开。
    马车左拐右拐,终于抵达永平坊一个小角落。
    陶嫤走下马车,看着这个简陋的院子,皱了皱眉,走了进去。刚进大门,便看到院子里的光景,果真跟她想的一样,院子里围着十几个士兵,何玉照站在中间,黯然失色。
    她没有表情,脑子里只闪过四个字。
    天道循环。
    虽不知江衡用了什么法子捉住她,但既然查明了真相,对她来说便是好事一桩。她心中冷笑,面上却迷茫地走到江衡跟前,“魏王舅舅叫我来做什么?”
    江衡让她坐下,“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害你吗?本王为你找到了。”
    她佯装不解,环顾庭院一周,“是谁?”
    院子里除了他的士兵便是赵武,还有一个何玉照。赵武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只剩下……何玉照一对上她的视线,便皱眉转过头去,不肯看她。
    陶嫤似乎才看到她一样,“玉照为何也在这里?”
    她一顿,愕住。
    桌下的小手微微颤抖,真是装得惟妙惟肖,她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她看向江衡,不可置信再次问道:“魏王舅舅,玉照为何在这里?”
    他不说话。
    她唯有继续问:“是……是玉照么?”
    江衡不语,可是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她瞬间红了眼眶,被好友背叛的表情伪装到了极致。带着不相信和不甘心,以及浓浓的失望,其实并非全是装的,这是她对何玉照最真实的情感。心里恨她怨她,对她的所作所为无法理解,整个人悲伤得无以复加。
    她起身走到何玉照跟前,盯着她的眼睛问:“真的是你么?”
    何玉照霍然抬头,黑黢黢的双目直勾勾地瞪着她,咬着牙齿道:“对,是我,全都是我。”
    陶嫤看着她,“为什么?”
    她偏过头去,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陶嫤还想再问,却被门口的动静攫住视线,原来是宜阳公主和定陵侯到了。宜阳公主匆匆来到门口,她在路上听李泰说了大概,原本不愿相信,目下看到院子里的光景,顿时觉得天塌下来一般,她站都站不稳。
    定陵侯扶住她,却被她挥开了。
    她快步走到院子里,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来到何玉照跟前,举起手便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第115章 藤条
    一声脆响后,宜阳公主的眼泪蓦地夺眶而出。
    “谁教得你这般歹毒!”
    她刚从楚国公府回来,尚未进门便被李泰中途拦住,说是魏王有请。她还纳闷魏王怎么有空请她过去,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晴天霹雳!
    陶嫤在普宁寺遇害,她以为是哪个歹人所为,何曾想到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以为她这一年学好了很多,平常都很乖巧,所以才会放松对她的管教,没想到一个不注意,便让她惹出这么大的事。
    宜阳公主刚从楚国公府回来,她想起自己安慰殷岁晴的那些话,便觉得惭愧。她自己管教无方,自家女儿害了别人的女儿,而且不止一次,她以后如何面对殷岁晴这个手帕交?
    何玉照的脸颊立即泛起一片红,她捂着脸颊,唇瓣翕动:“阿娘……”
    不等她把话说完,殷岁晴便抽出一旁士兵身上的佩剑,咬牙切齿道:“既然我管不了你,今日就当着你舅舅的面,了结你罢!”
    银光闪动,她举刀便像何玉照刺去。
    何玉照惊恐地睁大眼,浑身僵硬:“阿娘!”
    好在定陵候及时拦住了她,伸手夺走了她手中的佩剑,一把扔在地上,“你这是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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