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逼急了母亲是很可怕的……陶嫤默默地想。
    就算她逼着江衡,只要江衡不愿意,恐怕也无济于事。庄皇后深知这一点,是以没决定多久,便又深深地叹了一口,“你说他怎么就不上心呢?”
    宜阳公主在旁边唤了声阿母,“叫叫还小,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
    庄皇后是病急乱投医了,哪里顾得上这么多。闻言笑了笑,“说的也是,你别放在心上。”
    陶嫤摇摇头,“皇后娘娘跟我说这些,是把我当自己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您以后有什么烦恼的,尽管跟我说就是,我虽然不能为您解答,但好歹能听您说完。”
    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庄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一连道了好几声好,眼里全是满意。
    没多久到了宫宴时候,慧王前来接应,皇后领着一众女眷到麟德殿面圣。落座之后,便是赏舞听乐。
    陶嫤跟殷岁晴同坐,旁边便是宜阳公主。
    她刚才忙着跟庄皇后说完,没工夫寻找孙启嫣在哪,目下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她跟自己隔着两个桌子。
    孙启嫣也看到了她,朝她弯唇轻笑。
    孙启嫣来得比陶嫤晚,她到时陶嫤正在跟庄皇后说话,便没上前打扰。直到这会,两人都还没说过一句话。
    大抵是两人心意相通,并不急于一时,只等宫宴散后再碰面。
    正出神时,宜阳公主往她这边坐了坐,“玉照身体不适,我便没让她来。”
    她一滞,勉强笑着应道:“我回来之后尚未来得及看她,她怎么了?”
    宜阳公主没有细说,想来不是什么大病。
    她不愿意跟宜阳公主讨论何玉照,偏偏宜阳公主的话题总围绕着何玉照。正在她纳闷时,宜阳公主悄声问:“叫叫跟瑜郡王父子见过面么,你觉得段世子品行如何?”
    她愣了愣,偏头看去。
    宜阳公主又道:“玉照不小了,我想为她说一门亲事。瑜郡王世子年纪相当,生得一表人才,又没有妻室,正是个不错的人选。我跟定陵候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此事,就是拿不准他品行如何,听说为人稳重踏实,恭而有礼,但旁人说的总归有点出入,是以想来问一问你。”
    陶嫤下意识往对面看去,她的桌子斜对面便是瑜郡王世子段淳那一桌。
    段淳刚被敬了一杯酒,大约有些晕,扶着眉心捏了两下。他穿得比昨天正式,冷峻的面容添了几抹严肃,一抬头正好发现陶嫤在看他。
    陶嫤忙收回视线,面上带着慌张,像做坏事被抓到了似的。
    她跟宜阳公主道:“段世子为人……挺好的。”
    宜阳公主后来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去,只觉得对面段淳好像一直看着她。
    ☆、第96章 两地
    所幸宜阳公主后来没有再问,毕竟这种事问她一个姑娘不太好。
    陶嫤一想到日后段淳要跟何玉照凑一对,便有些同情起他来。上 辈子没同他接触过,不知道他是什么结局,只记得何玉照后来嫁给了一个高官之子。对方家世显赫,人也长得周整,不知是不是身体有隐疾,两人一直没有孩子,陶 嫤死后不久,何玉照便跟对方和离了,后来似乎过得不怎么好。
    难道因为阿娘的原因,何玉照的结局也变了么?
    宜阳公主有意跟人家攀亲,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答应呢。
    陶嫤夹了一个素丸子放入口中,偷偷地往对面看去,好在段淳没再看她,正在跟一旁的人谈话。她忽地想起段淳送她的那盏莲花灯,至今还在屋里放着,要是阿娘嫁给了瑜郡王,他应当是个很好的兄长吧。
    年年宫宴都如此,陶嫤早就没什么兴趣了,强撑着看完歌舞,跟殷岁晴一起踏上回府的马车。
    她方才跟孙启嫣商量了下回见面的时间,这才分开离去。
    坐在马车里,陶嫤兴致盎然地询问殷岁晴,“阿娘,宜阳公主跟你说了和玉照的亲事么?”
    殷岁晴有些疲惫,正倚着车壁闭目养神,闻言嗯了一嗯,“前几日说了,让我留意段世子的品行,是以昨日我才会带你去潇.湘茶楼。”
    原来是为了宜阳公主,她还以为阿娘是想见瑜郡王了。
    陶嫤撇撇嘴,“我觉得段世子跟何玉照不合适。”
    殷岁晴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掀开眼睑笑着问:“你说说哪里不合适?”
    那口气,俨然是拿她当三岁孩童逗趣。
    陶嫤不服气,低头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列给她,“他们性格不合,何玉照冲动鲁莽,段世子沉默寡言,凑在一起一定说不到一块去。而且何玉照是个很要强的人,她一定受不了世子的性格,再说世子也未必受得了她。嗯……还有兴趣不合,喜好不合,观念不合,等等。”
    虽然大部分是胡诌的,但陶嫤真心诚意想解救段淳于水火之中。他拿捏不了何玉照,两人生活在一起只能是痛苦,何玉照这种人还是留着祸害别人吧,段淳是个好兄长,她还是有点舍不得。
    殷岁晴禁不住轻笑出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清楚?玉照就算了,你对段世子很了解么?”
    陶嫤老实地摇摇头,“不了解。”
    殷岁晴问:“那你怎么说得头头是道?”
    她嘿嘿一声笑,扑倒在殷岁晴怀中蹭了蹭,“我对段世子不了解,对何玉照还不了解么。阿娘想想,她跟谁说得来过?”
    这倒是实话,何玉照的脾性不好相与,殷岁晴当然清楚。
    不过,她柔声道:“这话你在阿娘跟前说说就罢了,千万不能跟宜阳公主说。这毕竟不是我们家的事,不由我们掌握。最后如何,还是要看瑜郡王府的意思。”
    陶嫤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亮晶晶地,“阿娘嫁给瑜郡王后,不就是我们家的事么?”
    殷岁晴难得地红了红脸,嗔道:“瞎说什么?”
    她眉眼弯弯,慧黠可爱,“是不是瞎说,阿娘心里比我清楚的。”
    真是不得了了,女儿大了居然敢拿她取笑。
    殷岁晴不跟她一般见识,省得越描越黑。正好马车到了楚国公府门口,她走出马车,迎头一阵夜风,吹得人清醒不少。
    远处街市上还亮着灯火,有如白昼。站在这里还能听见喧闹的声,可以想见多么热闹。
    陶嫤立在车辕上眺望,虽然很想去,但天色太晚,再加上累了一夜,实在有心无力。恰好曲江边上正在放烟火,腾地一声在头顶炸开,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一朵接着一朵,声音轰鸣,火树银花。
    她站在马车上看了好片刻,没来由地想起远在松州的江衡来。
    不知道这一年的上元节,他是怎么过的?
    *
    江衡是在湖心亭一个人过的。
    待宾客散去后,他一个人来到后院的湖心亭里,要了一壶酒和两碟小菜,对着月亮独酌。
    身边没让丫鬟伺候,只留下李鸿一人。
    他倒了一杯酒,看向对面的短榻,清楚地记得某个小姑娘就是坐在这个榻上,笑吟吟地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那天也是这样的月色,她一个人溜达到后院,正好撞见了他。这姑娘胆子挺大,大半夜出来也就算了,偏偏还在他面前睡了过去。
    那时候他压抑得厉害,没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江衡一饮而尽,桌上放着陶嫤送给他的那对玉绦钩。他拿过来细细地婆娑,想起那天陶嫤气呼呼地把这东西砸到他背上,禁不住低声一笑。
    李鸿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家王爷大抵是走火入魔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折腾得神魂颠倒。
    他叹了一口气,情这一回事,或许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势必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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