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后宫中已经隐隐透着几分沉重。
    虽太后并未多言,然而能亲近太后如斯的人并不多,皇后只一想,就想到了静贵人。
    因此时静贵人叫太后丢进了后头的佛堂去,皇后沉吟了片刻,便与脸色苍白的太后请问道,“您身边儿生出这样大的事端,只怕不是一人两人能够做到,不如臣妾就此搜宫,将这些心怀歹意之人都查出来,也叫您日后安心?”
    小厨房乃是重地,静贵人再得太后宠爱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下毒没人知道,只怕这宫中已经有人叫静贵人收买。
    “你只去搜静贵人的院子。”太后是个有些决断的人,先头的悲伤过去,老太太自己还不想死呢,只叹了一声道,“旁的宫人,就叫哀家来审。”她经营后宫数十年,各宫都有她的心腹,盘枝纵横,说句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不过是前头忌惮皇帝,因此并未多为难皇后。然而如前儿那些隐蔽的流言在京中宫中传说,却能叫皇帝只能怀疑找不着她的痕迹,就很能代表问题了。
    只是再忠心的人,都得合计合计太后娘娘老迈,这一旦薨逝之后的路怎么走。
    静贵人是太后最看重的晚辈,出身有手段有,没准儿日后就能上位,转身投靠她,也不是很困难的事儿。
    想通了这些,太后目中微微一黯,想到静贵人对自己看似孺慕,许就想要自己的命抓住这宫中自己手上的权柄,心里疼的厉害,见常王的身后,胖猫仔儿正悠闲地抱着尾巴舔爪子的,不好自己抱着皇后常王哭,只伸手就将大惊失色的胖猫仔儿给抱过来了!
    “喵噶!”要没气儿!
    被太后紧紧地抱在怀里,胖猫仔儿奋力挣扎了一下,之后感到太后双手都在颤抖,撇了撇嘴,不动弹了。
    元湛冷眼旁观,转头冷哼了一声。
    如今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就在胖猫仔儿被免费给人当了一把温暖的怀抱时,外头皇帝就匆匆地进来,也不必众人请安的,只急声与太后问道,“母后可有不妥?”见一旁太医们都在给太后诊脉的诊脉,查毒的查毒,他便恼怒道,“混账!”
    太后有个三长两短,估计皇帝陛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毒不是庶子给嫡母下的?下毒的是嫡母身边儿最疼爱的晚辈?
    呵呵……
    觉得京里头大家伙儿的智商不够用是吧?
    “叫人提静贵人过来!”还搜宫,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呢?皇帝此时脸色冰冷,顿了顿,目中生出了几分疑虑,仿佛是在想些什么,见皇后担忧地看着自己,只转头与身后的内监冷声道,“也把二公主提过来!”
    给二公主出谋划策的那个,只怕也与静贵人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雷霆之怒,又牵扯太后,一时宫室之中众人静若寒蝉,几个宫女送上了茶水,便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元湛头一回没有嘴巴坏,只默默地看着在太后怀里无聊地扒拉爪子的胖猫仔儿。
    “莫非……二公主……”冯家姐妹这身份不同,就不大好参合后宫的秘事了,皇后恐侄女儿们知道的多日后生出祸患,推了身边正默默地揉着眼角的冯宁,叫她带了两个花容失色的女孩儿出去,见冯宁飞快地望了脸色不好的常王一眼,便温声道,“九弟无事,你放心。”
    冯宁动了动嘴角,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身体这样强健,此时都感觉到头晕目眩,只怕常王吃了那莲子羹,如今也未必好受。
    “王爷刚才也喝了,各位大人费心。”与太医们拱了拱手,冯宁沉声道。
    “大人也用了,王爷才还与我们说呢。”其中一个太医望了敛目的常王的方向一眼,从药箱里取出了清毒的药丸来递给冯宁,温声道,“王爷虽看似羸弱,然而皇家子弟旧年多少都服过避毒之物,如今这些,王爷不会有事。”
    有事的是冯宁冯将军这种好吧。
    冯宁谢过太医,知此地不好久留的,带着两个女孩儿走了。
    “我就说,二公主怎么突然聪明起来。”常王见冯宁走了,这才淡淡地开口说道,“还知以势逼人,真是出息了!”
    才说完这个,就见外头有人影晃动,之后,就有禁卫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进了宫室。
    逆着门外的日光,胖猫仔儿眯着眼睛看去,就见门口,一个缁衣清瘦的女子一脸沉静地进来,哪怕是见到太后看着自己的痛心的脸还有皇帝铁青的脸色,知道自己东窗事发,却依然没有半分慌乱。
    皇后看着冷静的静贵人,想到那一日宫中选秀,因阿眸捣乱秀女大乱,这女孩儿也没有半分慌乱,沉稳大气,心中到底一叹。
    太后说得不错,这样的女子,抛去心术不正,确实有皇后之风。
    “给太后娘娘,陛下请安。”静贵人一把柔弱的骨头斜斜地给面前的太后与皇帝请了安,见皇帝与太后不叫自己起身,便淡然地跪在地上。
    “今日,我只问你一句。”太后说不出审问的话,只指着不远处的空碗轻声问道,“是不是你?”
    “您既然心中早有揣测,为何还要问我?”静贵人见太后伤心地看着自己,突然笑了。
    “哀家,要听你亲口说!”
    静贵人的目中一缩,许久之后,敛目道,“是我。”
    “你这个畜生!”皇帝厉声道,“母后可曾亏待你半分?!你就是这样回报?!”
    “姑母对我,真的那样疼爱么?”皇帝冰冷鄙夷的目光,仿佛叫静贵人面上的冷静都破碎了,竟顾不得一旁的呵斥起身大声道,“若真的疼爱我,怎么会将我接到宫中置之不理?!什么缓和,什么大局为重,不过是对我面子情罢了!”
    若真的疼爱她,就该不顾一切为她筹谋!
    明明能对皇后下手,却只是迟疑,都不过是因为她在太后的心目中,本就没有这样重要!
    “臣妾深爱陛下呀!”静贵人透着灰败的脸上滚下了泪来,痴痴地看着冷笑的皇帝,指着自己的心口哭道,“那一日,您只问妹妹,还封她的封号为禧,封臣妾为静,却不知臣妾不想要这样端庄的封号,只想做您喜欢的那一个呀!”
    那日的阳光正好,她在秀女之中抬头看去,见到这个英俊的男子,一见倾心。
    进宫本不过是为了家族,然而那一刻,她却是真心愿意侍奉他的呀!
    “您封了臣妾,却只将臣妾丢在一旁,臣妾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只想着,陛下您什么时候能过来看臣妾一眼,一眼就足够了。”静贵人哭着尖声道,“姑母只叫我做端庄的模样,却不知哪个女子不愿柔媚,不愿叫心里的男人看着自己就欢喜?!”
    “姑母将我当做工具,您也不喜欢我。”静贵人见太后面上动容,突然露出了一个怨恨的笑容来,喃喃地说道,“我只不过是……”
    “装可怜岔开话题罢了。”她正要往下说,却听一旁,俊美无铸的青年不耐地开口说道,“杀人放火能叫你说得这样可怜,每晚上睡不着觉,都是给自己编故事呢是吧?!”
    不必说,这么煞风景的话,自然出自嘴巴永远都很坏,永远都不懂女子那颗多愁善感充满柔情心的广宁王阁下了。
    ☆、第164章
    “阿湛说的极是。”
    静贵人的哭声戛然而止,正龇牙咧嘴堵着耳朵厌恶地看着这女人魔音灌耳的胖猫仔儿松了一口气,遮着耳朵对着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元湛瘪了瘪嘴巴,很委屈的。
    哭得它头疼。
    见静贵人终于不哭,不教自家胖猫仔儿遭罪了,元湛这才收回了目光,不肯再开口了。
    此时皇帝已经回过神儿来了,他也被哭得头疼,此时见太后的目光渐渐清明,嘴角便勾起一丝笑容,冷淡地说道,“当日你入宫,莫非是我强抢而来?你明知入宫未必会得宠,却非要进来,如今,倒成了朕的过错?!”
    “我的心,陛下我的心!”静贵人脸色苍白地连声唤道。
    “你的心,就是心怀愤懑,祸乱宫中!”皇帝厉声道,“亲姐妹,亲姑母,在你的心里又算什么?!对亲眷都能这样下手,朕真的庆幸并未宠信与你,否则来日,这一碗□□入喉的,就是朕了!”
    蛇蝎心肠不过如此,竟还能与自己说出道理来,皇帝陛下也是大开眼睛了。
    “罢了,不必多说。”太后看着还在自己面前无声落泪的女子,只摆了摆手,冷声道,“哀家看着你长大,说这些不过是想要叫哀家对你心怀愧疚饶了你。你竟然到了现在,还在对哀家使心眼子!”她是真觉得空虚了,抱住了怀里一团软乎乎的温热,这才有了底气,继续说道。
    “哀家如今只问你,你妹妹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她那么蠢,又叫您操心,我不过是……”
    “不过是连带陷害皇后。”太后苦笑道,“真是我家的好孩子!”
    若是她,想必也会如此,可是太后却生不出欢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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