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点头应了。
    他赶着出发,挑了箩筐又要出门。
    张惜花突然想到王氏说的那事,便及时对何生道:“才刚罗二狗家那位婶子说请我过两天去她家做席面,是给她闺女香园生的儿子做酒席,说给一百文钱。”
    何生脚步顿住,他立时转回身道:“不去。咱别去。”
    张惜花勾起嘴角,道:“我已经拒绝了。就是不知道他家还会不会再来问,到时候要如何拒绝呢?”毕竟罗家跟县官老爷有关系,这样拒绝会不会被说不识抬举?罗家人的心眼向来很小,张惜花虽然直接拒绝了,心底到底有点忧心。
    何生微微皱眉,又道:“便是给一两银子,咱也不去。你身子本来就不适,若果真还来,再直接拒绝便是。咱家不怕他什么。”这两年来很多村里晓得罗家傍上了官老爷,平日与罗家闹了矛盾,有了什么争议,大多忍气吞声了事,这一切还不是生怕罗家对自家不利。
    何生是不怕这些个的,他与安守在村里的村民不一样,何生平日很注重关注时事,如今大良镇已经新换了一任县令,之前那位因为送粮食有功劳,被提拔上去了。而新任的县令,办公清廉、手段雷厉风行,又恰与罗香琴他们服侍的那位陈老爷有些龌龊,陈老爷未来的官路如何还难说呢。这些个缘由,何生一时半刻也没法与张惜花解释清楚,就只是用很肯定的语气告诉她别怕,凡事有他担着。
    无意中说到一两银子,突然想到当年罗香琴把妻子诓去看病,给的那一两银子,何生眼里不由沉了沉。
    张惜花柔声道:“嗯,我晓得了。”
    何生有点不放心,再说道:“今儿我争取早点做完活,若我在家里,他家里来请,就由我去拒绝吧,总之你别担心。”
    趁着家里没人,张惜花忽然埋入丈夫的怀里,低声道:“有你在身边,我没什么担心的呢。”
    温香软玉入怀,何生一时间措手不及,便用手肘轻轻揽住张惜花的腰身,小声说:“我身上脏呢,全是汗臭味。”
    大热天在田里干活,哪里有不出汗的呢?张惜花窝在他怀里闷笑道:“我没嫌弃你臭。”
    何生无奈道:“我嫌弃自己臭呢。”
    张惜花双手抱着丈夫的腰部,用脑袋在他胸口使劲儿蹭了蹭,这才抬头笑道:“呐!你看呀,现在我身上都是你的汗水味,我也很臭了呢。”
    何生一直平静的眼眸亮出光泽,他眨了眨眼,面对媳妇儿调皮的行为,很是有点哭笑不得,可那双幽深如潭水的眼眸里满是蜜意。
    媳妇儿的红唇近在迟尺,只略微垂低头,就可以品尝到唇间的美好,他缓缓地往下垂头,张惜花意识到接下来的亲密,睫毛闪了闪,身子一阵阵轻颤,还有点发软,只能越发依靠着丈夫有力的身体支撑不跌倒。
    “爹爹,榆哥也要抱抱,要举高高!”榆哥见到爹娘两个人搂在一起,突然开口道。
    何生惊得立时放开了张惜花。
    张惜花恼道:“这个小冤家。”
    榆哥黑亮的眼睛闪着光,努力抬头望着何生,张开嘴笑:“爹爹,我要举高高,坐马仔!坐马仔!”
    张惜花赶紧抱起儿子,红着脸对丈夫道:“你赶紧去地里罢,别理会这个小坏蛋。”
    望着媳妇那张绯红的脸蛋,何生轻笑一声,整个胸腔里都是无法言语的甜蜜感。
    可他杵着不动,似乎没打算起身往田里去的意思。
    张惜花略微等了片刻,只好催促道:“还在着干嘛呢?早点去早点家来罢。”
    何生抿唇道:“你刚还说不嫌弃我,现下又赶我走。”
    张惜花跺跺脚,嘀咕一声:“越发像儿子了。原来咱们儿子这么爱耍赖的毛病都是跟你学的。”
    话是这么说了,可张惜花一直不好意思抬头看着丈夫。
    何生勾起嘴角,目光慑人的盯着她,眼里暗示的意味十足,他心里还有点纠结,也不知道媳妇明不明白呢?
    明不明白呢?要不要再给点暗示?
    两个人离得近,张惜花踮起脚,眯起眼睛匆匆地在何生的唇上啄了一口,便立时闪开,再背过身道:“快点出发吧,我和儿子等着你家来吃饭呢。”
    何生伸手摸了摸唇间的触感,刚刚那一瞬间的碰触,刹那有触电的感觉。果然,自己媳妇儿还是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想到此,何生非常开心的挑起箩筐出门了。
    两人一时荡漾,何生走出家门一会儿后,才发现自己忘记拿媳妇煲的绿豆汤了。
    何生:“……”
    算了,左右也就一个时辰的事儿,干脆等回来再喝吧。
    何生停顿一下,又返回了家去,自己不吃能受得住,可还有爹娘、妹妹、两个小舅子要吃呢。
    ☆、第101章
    太阳西斜落在山头时,村子上空已是炊烟了了。
    张惜花拿了几件何生给儿子做的小玩意,又在屋檐下铺了一张竹席,把那些木制的小玩意摆放在席面里,将儿子塞到竹席上,榆哥有玩的东西时会十分专注,趁着他在玩,张惜花就赶紧去做家务。
    拿了菜刀,十分利索的将那只捆住脚的麻花鸡杀了,鸡血用个碗接住,只待等会儿炖鸡时一块放进去。
    生火造饭是她每日做惯的事情,张惜花很快就架好了锅子,洗米时,考虑到家里人现在做的是卖力气的辛苦活,必须要吃得多还要吃得饱,她便多加了几把米,又放了眉豆、粟米进去煮。
    何家养鸡不像别家每天开了鸡笼只让鸡自己觅食,张惜花时常剁碎了菜叶拌点糠进去喂鸡鸭,因此家里养的鸡鸭长得都很肥胖,今天杀的这只麻花鸡,光净重就有四斤多。
    在水井旁拔毛洗干净,鸡肉切成了两半。张惜花打算一半放点干香菇炖汤喝,一半就加辣椒爆炒。
    晚饭再加一道清炒嫩南瓜,有荤有素,这搭配已是很不错。张惜花有条不紊的切块时,榆哥蹬蹬蹬地跑过来了。
    他首先便看见一地鸡毛,而地上已经没见着那只叫‘阿花’的鸡了,榆哥抬头看着娘亲正在剁鸡块,他嘴巴一憋,突然伤心地嚎哭起来。
    哭声惊住了张惜花,她放下手里的刀,在脸盆里洗了下手后,走到儿子身旁,轻声哄道:“怎么啦?娘亲的小鱼儿为什么哭呀?”
    榆哥一只手揉着眼睛,可眼泪一直巴拉巴拉的往下掉。
    张惜花哭笑不得,心里已经知道儿子是为什么而哭了。不过,她还是装作没明白,张手把儿子给抱起来,哄着道:“我的小鱼儿最乖了,不哭不哭了……娘亲等会儿给你炖一只大鸡腿吃好不好?”
    榆哥仰着小脸问:“阿花呢?”
    怕娘亲听不明白,榆哥又重重地再加了一句,道:“榆哥不要吃阿花。”
    张惜花:“……”
    有时候孩子太聪慧也是一种折磨呀。自家儿子还不会走路呢,就开始追着鸡群玩耍了。家里人时常带着他去看鸡,教导他哪只是自己家的鸡,时日一长,慢慢地榆哥便把鸡鸭全认熟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地,家里小姑与婆婆跟着他一起按鸡鸭长相的特性,一只只给取了名字,榆哥人才丁点儿大,记忆里却十分不俗。自己话还讲不全呢,倒把家禽的名字给记住了。
    现在自己杀了儿子的’阿花‘吃,等于是把他的玩伴给杀了,难怪他现在伤心得哭了。
    张惜花抱着儿子,还将他当做婴儿般,好生哄了一阵。榆哥渐渐才停止哭泣。
    张惜花松一口气。
    儿子年纪这么小,已经看出他如此重情义。将来长大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尽管哄住了,之后榆哥的情绪一直不高。他跟在张惜花的屁股后面,偶尔还帮张惜花递递东西。
    娘两个把饭菜烧好时,天色还没有黑,月亮却早早冒出了头,尚未到八月十五,已经呈现盘子状。
    张惜花拿了榆哥的小碗,给他装了一碗鸡肉汤喝,小家伙表现得十分闷闷不乐。
    张惜花都快没辙了。她没办法,便打算等何生回来让何生再哄哄他。
    何生他们几乎踩着饭点回来。何元元离着屋子老远已经闻到鸡肉炖香菇的味道,她乐得一脚跨进门槛,高声呼喊道:“嫂子,你炖得鸡肉汤好香啊!光闻着肉汤味肚子就饿扁了。我要吃饭咯……”
    何元元将背篓一扔,急匆匆就往饭桌上钻。
    “洗一把脸去,瞧你那丢脸的样子。”何曾氏走在闺女后面,看她那模样,心里是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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