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脑阔里并没有再度出现那个颇有金属感的女声。这让唐老四在一瞬间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幽怨,就像一个被玩了一宿然后立即被抛弃的妇人。车都上了,就是不买票不负责任。
    若是那系统大爷是个真人,唐河上还能把人给揪出来暴打一顿,可眼下......只能是无可奈何。
    唐河上一行的上元夜篝火晚会在烟花和焰火燃放完毕后宣告了结束。
    大家伙一起进入了春明门,趁着时间还早,还去猜了一趟花灯。
    只是,唐河上今年没有再去,毕竟靠着百科全书作弊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做第二次毫无爽点可言。而去年在这灯会上遇到的准岳父大人,今年也没有出现在唐老四的面前。
    一行人玩了一阵,除了程处弼和房俊没有猜中灯谜获得花灯以外,人手拿着一个花灯朝着自家散去。
    离去的时候,程处弼和房俊还有些郁郁,咱们猜不中也就算了,凭啥他唐河上不猜灯谜也有花灯拿?就因为陛下给唐河上找了一个媳妇?
    哼!这种事儿,俺也可以!
    还甭说,程处弼和房二郎完全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在不就的将来就会成为现实。
    不过,如今的房二也不知道会不会对高阳有些正面的吸引?
    正月十六,上元佳节之后,是大唐朝堂正式恢复运营的第一天,这一天唐老四依旧没有去太极殿参加朝会,因为这也是长安学院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
    站在阅台上,看着台下乌黑黑的一大片学子,唐老四赫然觉得这比应了草原上的战争更让人有成就感。
    只要长安学院继续发展下去,唐河上对那位西去的老先生的承诺终将兑现。
    主持开学典礼的依旧是马周,唐河上已经考虑是不是要给马周升任一个副院长了。
    要知道,自打杨妃来了长安学院之后,就不断有关于长安学院这些夫子的评语放到了李二陛下的桌面上。尤其是马周这个和女官打得火热的曾经的酒鬼。
    顺利结束开学典礼,唐河上仿佛是怕将自己未能洗净的杀气带给了学生,所以没有到教室里去给学生们讲课,只是对着所有教习行礼感谢之后走出了长安学院。
    “冠军侯早啊!”
    “侯爷早!”
    “各位早!”
    走出长安学院,走在长安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总有人认出唐河上来? 面对这些人的问候,唐河上一一回礼。
    可即便是简单的回礼? 都让唐河上有些口干舌燥。也亏得如今的长安百姓不是某个年代的狂热粉,不然的话这一路过去,哪怕是长安城不造成拥堵,仅仅是签名都得把手写折了。
    唐河上拖着闲散的步伐,倒是算得上从草原回来后第一次认真在这长安城里瞎逛。
    这不知为何? 唐河上没有逛到唐氏集团所在的大安作坊? 也没有逛到长安交通司所在的颁政坊,反而是一路逛到了已经拆迁完毕正在建设的永阳、和平二坊。
    平推之后的城西南角? 一座巨大的椭圆形建筑正在建设,上面木模、竹模林立? 远远看上去,如同巨鸟巢穴。
    唐河上也不惧尘土,缓缓向前行走? 直到有人出手阻断? “这位郎君? 此处今日才刚刚复工? 里面建材林立颇为危险,还请您停步。”
    “你是长安建司的?”
    唐河上没有为难? 反而是与之攀谈了起来。
    “否!”
    戴着竹篾编制安全帽的匠人摇了摇头? 笑着道:“俺自诩技术不错? 去面试了几次? 憾未能入。后来? 我家郡王成立建司,所以就过来了。”
    “郡王?”
    唐河上愣了一下? 问道:“河间郡王还是任城郡王?”
    匠人打量了一番唐河上,见其衣着都是上好布料,应该是个贵族? 也不隐瞒,答道:“是河间王。此地乃任城王盘下的地段? 按照冠军侯和雍州府衙的建造不可与开发同一人的政令,我等建造之人自然不可能是任城王的人。”
    “哦?”
    唐某人下达的政令?
    唐河上仔细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给秦千古的小册子上并未规定这一条啊。他笑着请教道:“不知足下是否方便,帮某解答一下雍州府的这个政令?”
    “没问题啊!反正今日才复工,不算忙碌!”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思想,匠人侃侃而谈,将雍州府关于开发、建设、监理三者之间的关系讲了个通透。
    唐河上听得萍萍点头。
    按照匠人的说法,开发商不能作为建造者,建造者又必须要有人监督质量,这就是秦千古弄出来的长安建设体系。其中的细节比起唐河上脑子里的知识点要粗糙很多,可在这当下也已经够用。
    “多谢解惑!”
    在匠人处了解到了雍州的建筑新政令之后,唐河上道了一声谢,心满意足离去。
    那匠人拱手回礼,然后转身走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嘿!刚刚冠军侯找你谈什么?”
    匠人刚回到原地,工友就发起了询问。
    那匠人愣了一下,“冠军侯,刚刚那位就是?”
    “对啊!”
    “我靠,我竟然和冠军侯攀谈了这么久!”
    浓浓的自豪出现在了匠人的脸上,身边的工友亦是一脸羡慕。
    这一期,唐河上自然不晓得,时下他正被一种吾道不孤的感觉填满了内心。
    想来,这就是所有的领导者都希望有一个能够举一反三的下属的主要原因吧。
    别看把秦千古当做唐河上的下属不恰当,可在长安旧城改造这件事儿上,秦千古还真是按照唐河上的小册子在做。只是,出乎唐河上意料的,是秦千古做得如此之好。
    告别了匠人,唐河上继续在城里溜达。
    只是,原本没有目的,现在变得有了些目的。
    他特意去看了那些商业化住房的建筑,又去询问了一下拆迁户的情况。
    最后得到的反馈,都是百姓们在就地还房的基础上还得到了一大笔钱财。
    这些消息,让唐河上再次明确了自己递小册子给秦千古是个正确决定的信念。
    ......
    荆州,作为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正月十六的时候已经开始变暖,大河沿岸远远望去稀稀疏疏已经能看到了些许绿色。
    若是远远眺望大河的对岸,嘿,你会看到成片的郁郁葱葱,当然,那不是绿草,而是常绿带针叶林。
    五十六岁的荆州都督觉得这荆州的气候确实比长安更适合养老。
    嗯,皮肤确实要比长安那个干燥之地水润了不少!
    应国公摸了一下自己的老脸,一边幻想着要是再在这荆州待几年,或许还能回去和夫人一起生个小四?
    儿砸丫头都阔以!俺老武不挑!
    说起儿砸......
    老武同志最近可发现自家那俩儿子倒是真的成器了不少。
    前几天旦日,随着海军卫在荆州训练的武元庆武元爽兄弟二人来了一趟刺史府。
    武士彟看着儿子的第一感觉是黑了,第二感觉是瘦了,第三感觉才是更精神了。
    原以为俩儿子要像第一次来荆州刺史府一样诉苦。
    可这贞观六年的旦日,俩儿子一点苦也不叫了,吃完晚饭转身就回了营地说是要站岗。这倒是让武士彟狠狠的震撼了一把。
    震撼之余,老武同志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滴。
    要不是自己死活拉着唐老四照顾一下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儿子能有今天?
    当然,看着儿子浪子回头的状态,武士彟越发觉得自己这么些天忙里忙外帮着唐老四看着船坞这份辛苦也算值当了。
    放下铜镜,给自己披上一件貂裘的应国公迈着老胳膊老腿走出了刺史府。
    政务什么的,作为当权者只要划下一个道道自然有长吏啊、别家啊、司马啊这些去执行嘛。凡事都要恭亲,本刺史一个封疆大吏要这些副手做什么?
    走出刺史府,武士彟翻身上马,缓缓朝着城外走去,最终在江滩边的船坞停住了脚步。
    今日是节后复工的时候,船坞上上下下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以至于武士彟进入了船坞,都没人来打个招呼。
    也亏得应国公老爷子早已习惯这船坞上上下下的工作态度,不然,换个人来只怕还要摆一摆刺史的架子,让人迎接一番。
    没人招呼,武士彟自然也没去招呼匠人。
    他直接走到了一条已经粗具轮廓的战船面前。
    那是船坞建造的第一条大船,通体龙骨都是上好的巴蜀木料,全船长达二十一丈,宽两丈,妥妥的一个巨无霸。整个船体,都由大小各异的木板拼接而成。
    每一块木板都经过了严苛的制作、验收和安装工艺。
    在唐河上走之后,整个船坞的标准化管理工作都是应国公一手监督,所以他对眼前这艘大船可谓无比熟悉。
    大船的顶部,和五牙大船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没有高高的楼层,而是一块巨大的甲板。
    渺小的武士彟情不自禁将手放在了巨大的船体上,闭上眼睛开始幻想着这条船建设完毕的景象。
    按照唐家小子所言,船体通体要用铁甲包裹,还要在甲板上安装大唐最新式的武器。
    那武器某没见过,可光是闭着眼睛想,武某都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
    嗯,尤其是咱两个儿子在如此巨舰上乘风破浪,征服星辰大海......
    老武同志的嘴角情不自禁向上弯曲。
    “老爷子,您来了?”
    身后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武士彟的幻想。
    武士彟转头一看,眼前的熟人略有些黝黑,个字也算不得高大,不是岭南冯家那位在海军管后勤和建设的二娃子还能是谁?
    “嗯!”
    武士彟点了点头,笑着答道:“之前你不是说船坞今日复工嘛,老夫过来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您费心了!”
    冯智璋郑重对着武士彟行了一礼道:“您放心,若是真有什么需要您的,小侄绝对不含糊。”
    冯智璋的礼仪,武士彟坦而受之,要知道在眼前这个黑小子还没来的时候,咱老武可是为了这造船操劳了不少。
    “老爷子,咱一会儿有个复工的大会!”
    冯智璋继续道:“您要不给大家讲两句?”
    “不了!”
    武士彟没有打算越俎代庖,摇摇头拒绝道:“我个老头子有啥好讲的?你自己讲,我在下头听听,一来听听这第一艘船什么时候下水;二来也听听你们海军的下一步造船计划是什么。不过冯家小子,你可以要尽快,老头子都是一只脚迈进土里的人了,指不定哪天就去了。可别让老头子到死的时候都看不到呀。”
    武士彟开着不伤大雅的小玩笑。
    冯智璋心里清楚,咧嘴笑着答道:“您这么健朗,少说也得再活三五十年呢,怎么可能看不到咱们军舰下水?您还得看着咱们海军驰骋在碧海之上,为大唐开疆裂土呢。”
    “会说话!老夫喜欢!”
    武士彟拍了拍冯智璋的肩膀,“去吧,组织你的会议去。”
    “要得!”
    冯智璋学着当地人的语言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位位造船的匠人被集结了起来,复工大会的横幅被挂了上去。
    “诸位!”
    冯智璋站在横幅的下头,他朗声道:“开会之前,本官先宣布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咱们的老爷子,荆州刺史武士彟来了咱们船坞。大家欢迎!”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立即响起,匠人们用巴掌表达了对这位老刺史的欢迎。
    待得掌声散去,冯智璋才继续道:“适才,老爷子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说,‘让咱们加快些进度,别让他看不到咱们的巨舰下水’。咱们能让如此关心咱们的长者失望吗?”
    “不能!”
    “不能!”
    “不能!”
    匠人们的声音,如同他们的强大的信心一般,如同热浪,必将破开一切困难。
    “好!”
    冯智璋深吸一口道:“那就公布今年的建造任务!一、三月以前必须完成第一艘舰船的船体建造;二、四月初着手第二条战列舰的建造;三、驱逐舰和巡洋舰本年建造目标为十艘......
    有没有信心?”
    “有!”
    “有!”
    “有!”
    三声之后,简短的动员会宣告结束。
    所有匠人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热火朝天的气氛再一次出现在了荆州船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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