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的心吊了起来,“既是如此。夏蝉,去让人把李达家的给我捆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底下的奴才,阳奉阴违,和你没关系,老身亲自给你斟茶道歉,如果是你做的……”一双眼睛如利箭一般看向张氏,让张氏浑身上下都是一颤的。半晌,才接着说道:“……慈云斋的小佛堂还空着,你便去那里念佛持经,为十二祈福吧。”
    张氏听到老夫人这话,脸色这才彻底的大变,惨白一片,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身形微微的抖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才颤着音勉强说道:“母亲,明珍明珠马上就要出阁了,浚儿还小,身子也弱,还需要我的照顾。”声音嘶哑的厉害。
    老夫人听到张氏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也就是张氏变相的承认了下来。本来慢慢静下来的火气,一下子又起来,拿着茶杯扔到张氏的脚边,那清脆的声音,让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是一颤。特别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夏蝉和夏雨。
    她们伺候在老夫人身边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夫人发这般大的火气。
    “你还有脸提她们,在你做下这等事情之前,你怎么没有考虑过他们。你知不知道放利钱可是皇上三申五令禁止的。如果你做的事情要是让皇上知道。整个府里都要跟着你受罪的。”其实像是放利钱这种事情,是京中一些已经落没的富贵人家惯有的聚钱的手段。只要没人上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这样的情况,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便有所的改变了。因早先的时候,皇上被底下的兄弟,用利钱这种事情坑害过,所以他对放利钱这种事情最是忌讳的。登基之后,稳定了朝纲,便三申五令的下旨,严禁世家贵族参与放利钱。
    一旦被人发现,绝不轻饶。
    就在这个时候,忠义侯荣德修挑了帘子进来,凝声说道:“母亲,是有何事?着急让儿子过来?”进到房间里后,见到自己老娘坐在上首,儿子荣明泽坐在老娘的左侧。自己的夫人张氏,则是站在那里不动,脚边还有茶杯的碎片。张氏自己面色有些发青,唇瓣有些发白,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渍,死死的咬着自己嘴唇,一副犯了天大错误的样子。
    至于她带过来的那两个丫头,则是低垂着头,浑身发抖,跪在地上。
    眉头微皱,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稀泥
    ?  荣德修这里才过来,便见李达家的也被人五花大绑捆着,给押了过来。对此,荣德修更是感到纳罕的,他是认得李达家的,知道她是自家夫人的陪房心腹,除了张嬷嬷和白苏紫苏这两个丫头之外,就属她最得夫人的看重,眉头拧的越发的紧。
    目光看向荣明泽,问道:“明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明泽看着荣德修,眼底闪过一丝的嘲讽,并没有回答荣德修的话,而是直接的把那一张利钱借据单让丫鬟递到荣德修的手中,淡淡的说道:“父亲,您可以自己看。”
    荣德修原先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在意的,但在看了手中的利钱借据后,面色一变,“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看向张氏,明了一些事情,问道:“夫人,这件可和你有关的?”他不是傻子,老夫人脸上虽然还算平静,但却清楚可见她的怒火,荣明泽的表情神色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是那个冷清的样子。张氏的陪房李达家的又被人捆绑而来,荣明泽又递上来一张利钱借据单子,他要是再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那这些年,他可就是白混了。
    张氏咬了咬下唇,片刻,抬眸,看向荣德修,一双杏眸里满满的都是哀求之意。
    她这样子,瞬间的让荣德修回忆起,这几年,随着张氏性格的有所转变,他们之间也一改往常的相敬如宾,变得柔情蜜意起来。如此的一想,他的心里猛然的柔软了一下,连带着声音也不自觉的软了两分,“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夫人见了,也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各方各面都算是出色之人,就只一样,在女色上略有些糊涂。
    荣明泽见此,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他这个爹,在朝堂上也是一把手的存在,但在后宅女眷上却是个带着几分糊涂多情的。当初娘还在的时候,他看着倒也还好的。但娘过世之后,孝期一过,祖母做主,续弦继母,他便开始有些不一样起来。接连的纳了几个姨娘,他纳姨娘就纳姨娘,横竖这个世道,很少有人守着一人的。但凡有些钱财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但是让他感到恶心的是,他居然打着怀念娘的借口,纳了白姨娘和秋姨娘。
    还说什么白姨娘在容貌上有三分像娘,秋姨娘则有娘的三分神韵。
    不过是两个贱婢罢了,连娘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思及至此,荣明泽的面色比刚才更见的寒冷,道:“还是我还于父亲说吧。这利钱借据的单子,是祖母院子的素雨捡到的。而且还是从母亲陪房李达家的身上飘落下来的。适才,母亲也承认了,她有在放利钱。”
    “夫人,明泽说的可是真的?”虽然心里刚才已经有了些许的想法,但如今听到荣明泽的话,荣德修的心底还是有些震惊的。
    这放利钱,是有损阴德之事,皇上登基后,又是三申五令的,是以,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放利钱是绝对禁止的事情。
    张氏静默不语,只是这泪珠子却一滴滴的掉落,小声的哭泣起来。
    荣德修见此,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倒是荣明泽冷冷的一笑,这般的把戏,也就只有骗骗他那个色虫有些上头的父亲,转头看向被捆绑着的李达家的,说道:“李达家的,我来问,你来答。要是敢有半句的假话,我就把你全家都卖到西北苦窑里,终身不许赎身。”语气一顿,又道:“听说你二媳妇,在上个月,刚为你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也不知道这日后的命运,可是个什么结果?”很显然,荣明泽这最后一句,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达家的听到荣明泽话,身形虽然哆哆嗦嗦的抖了抖,头更低垂了下去,但却没有应答了荣明泽的话。
    “你以为你全家的身契都在母亲那边,我就奈何不了你?你且看着。”荣明泽见李达家的这般,哪里就不明白她心中的想法,又是冷笑一声说道。
    李达家的跪在地上,虽然心中很是有些不安,但是想着自己全家的身契都是在张氏的手中捏着,是张氏陪嫁过来的陪房,这主人的名字写的也是张氏的名字。严格来说,是张氏私人的财产。世子爷虽然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但夫人却是他的继母,日后他也是要为夫人养老送终。况且在帮夫人做这事之前,她的心里也有了坏的打算。如今事发,倒不如舍了自己,为全家挣个前程。将来夫人念着她这一遭,也要善待她的儿女孙子。
    如此一想,李达家的心下顿时安定了下来,在心底做了个决定。
    殊不知,就是她这样一个错误的决定,把她的全家都推上了绝路。
    狠狠的磕了两个响头,开口说道:“老夫人,侯爷,夫人,世子爷,这一切都是老奴自作主张,与夫人无关。是老奴因家中银钱紧张,偶然间听了人说这个法子,便借着夫人的名头,做下了这等糊涂的事情。老奴愿意俯首认罪,只求老夫人,侯爷,夫人,世子爷,莫要冤枉好人,牵连了不相干的人。”说着又是‘咚咚’的响头。
    李达家的最后一句话,看着只是一句平常求情的话,但张氏却知道。李达家的,这是要舍了自己保全她。并且求自己,千万保住善待自己的全家。思及至此张氏的眼眶更红了,几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李达家的得了张氏的保证,心中的慌乱,便也安定了下来。
    荣明泽把张氏和李达家的的互动看在眼里,真的以为得了张氏的保证,他就没办法了。想的真是太天真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张氏彻底的打落,让她再不能有任何的翻身之地。不然的话,日后不知道要为他惹上多少的麻烦?
    老夫人和荣德修见李达家的认了罪,便也没再说什么。母子相互看了一眼,由老夫人说道:“张氏,虽说这件事,是与你无关的……”说这话的时候,老夫人的语气真真的是不知道有多不情愿的,“……但李达家的,总归是你的陪房,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这个做主子的,也难辞其咎,到明珍出阁前,你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佛念经,已赎自己的不察之过。另外,这李达家的放利钱所得来的钱财,全部买了米面,舍给百姓。只当为明珍明珠明浚,三个孩子存阴德了。”
    张氏知道老夫人最后这话,是要她把放利钱得来的银子,全部拿出来,虽然极是不甘心的,但是现下的情况,却也容不得她不点头答应下来。“是,母亲,媳妇知道了。”
    荣明泽见此,又是冷笑了一番。
    父亲和祖母还真是都会和稀泥的很。想必荣德修是想着这几年里,和张氏的柔情蜜意,心里定然很是舍不得这般娇妻。至于祖母那里,就更好懂了。无非是想着张氏生有两女一子,这等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闹大了,对彼此的脸上都不好看,还会带累全府跟着一起受罪,恰逢有李达家的自愿俯首认罪。便是为了即将出阁的明珍明珠的闺誉着想,也不能把张氏怎么样?甚至还要为她掩盖一些事情。
    呵呵……虽说像是他们这等的人家,并没有休妻这一说,但是放利钱这等的事情,那指使的人,少不得要到佛祖前,潜心精修,以赎自己的罪孽。现如今事情如此的明了,张氏为了帮荣明珍和荣明珠准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做下此等的事情,事情败露,却只推了个替罪羔羊出来。她自己只是在佛前礼佛一个月。便想要了结此事。甚至还要去帮她扫尾巴…… 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想要如此,这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不知道父亲和祖母要如何处理李达家的这样背主的奴才?”荣明泽开口问道。
    老夫人看了荣明泽一眼,道:“像是这样的心大又背主的奴才,哪还有什么好说的,自是打死了事。”
    “母亲,明珍出阁在即,媳妇又有了身孕,实在不适合造杀孽,这李达家的…”张氏听到老夫人的话,身形就是一震,犹豫了好片刻的时间,方开口说道。
    荣明泽斜眼看了张氏,说:“母亲,这话从你的嘴里出来,怎么这般的别扭呢?这奴才放利钱,也不知道放了多长的时间?毁了多少的人家?造杀孽,她造的够多了。”
    这话虽然听着是说李达家的,但荣明泽的眼睛却看着张氏。
    荣德修和老夫人听到荣明泽这话,心中一愣,心中方有些醒悟过来。
    明泽这话未必不是说给他们听,毕竟他们刚才明眼就知道是维护张氏的,对张氏的处罚也轻了一些。老夫人倒也罢了,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明泽有些愧疚,不过站在她的立场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倒是荣德修,想的就比老夫人要多了。他现在只觉得心里发寒,特别是自己儿子看向张氏和李达家的眼神,那绝壁的是看死人的眼神不解释。
    虽说他一贯都是知道儿子的秉性的,但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性子,他才会更加的担心。
    荣明泽忽而笑了笑,说:“祖母,不如把李达家的交给我来处理吧?毕竟放利钱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总是要把尾巴扫干净,不然于府里可是个大麻烦的。”
    荣德修看着,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老夫人面前荣明泽一直都是那个,虽然有点冷,但却乖巧听话的大孙子,更何况荣明泽说这话,话里话外都是为着府里着想,老夫人岂有不应答的道理,“恩,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恩。”荣明泽点点头说道。
    荣德修深怕这件事交给荣明泽,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所以他立刻开口说道:“母亲,不如这件事还是交给儿子来处理吧。”
    张氏当下是点点头的。如果这件事交给荣明泽的话,照她的了解,李达家的铁定没命,如果交给侯爷,说不得还可以留下一命来。只是这个时候她却知道的,她不能开口求情的。一双杏眸欲语还休的看着荣德修。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荣明泽立刻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荣德修,直让荣德修心里发寒的厉害。
    老夫人一见荣德修和荣明泽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心下一转,其中的原因,也猜得七七八八了,狠狠的剜了张氏一眼,都是这个女人的错,才让他们父子心里起了隔阂。所以当下便说:“行了,德修,你公务繁忙,这件事还是交给明泽来处理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交给明泽处理了。” 横竖李达家的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转变
    ?  其实刚才荣德修的话一出口,他的心底就有些后悔了,特别是在对上了荣明泽那冷冷的眼神后,心里的悔意更甚。所以在老夫人开口后,他也就顺着老夫人的话说下去,点头说:“既然母亲如是的说了,我自是遵从母亲的意思。”
    荣明泽抿了抿嘴角,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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