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本来想悄悄的走,但漏算了一个事儿,在逍遥谷的西山,还有一群正在盖自己学舍的大唐技校的学生,他们也是大年初三开始,就自动集结回来继续干活了。李牧刚到谷口,就有人发现了他们,于是一群学生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都聚拢了过来帮忙搬东西。
    有人帮忙自然是好事,李牧也乐得清闲。趁着有工夫,他骑着马在山谷溜达了一圈儿,看了一下工程的进度。
    李牧和公孙康商议的时候,把山谷的建设分成了三个工期。第一个工期已经完工,盖了他现在住的房子。第二个工期是盖好“城镇中心”,也就是他办公的地方,配以衙门,金库等。第三期则是防御工事,谷口得堵上,谷内还得加上暗堡,周围山峰的隘口处也得修葺起来,防止谷中的机密被人窥探。至于第四期,则不能假于人手,他要建设一条密道,万一有那么一天得跑路了,需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四个工期合计是一年的时间,每一个工期三个月。如今第一个工期算是基本完事儿,呈现在李牧眼前的,是他亲自设计的,一个标准的农家四合院。
    咋看上去,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建筑,实际上它就是很普通。李牧对于住的地方,从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他不喜欢雕梁画栋,干净、规整即可。所以他设计的农家小院儿,就是他最普通的房子。唯一的亮点,在窗户上。这个四合院的所有窗户,都是琉璃、也就是玻璃做的,而且为了保温,还是加厚的双层玻璃。
    仅这一个玻璃,在外人的眼里,造价就直线上升了。琉璃可是宝石,寻常人有一块儿,都能传家了。而逐鹿侯盖房子,竟然用大块的琉璃做窗户,这得是什么手笔?
    虽看上去是普通的农家院,但这实际上就是一座金山呐。公孙康计算过,若把这四合院的琉璃都扣下来去卖,换回的铜钱能把这个四合院堆满了。他实在是想不出,李牧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琉璃,但他也不敢问,在安装窗户的时候,他都是亲眼盯着木匠们干活,生怕弄碎了一块儿,李牧会把他的皮给剥了。
    在四合院的后头,建造了一个猪圈。公孙康同样不知李牧此举为何,但他还是听话地做了。他是宫廷大匠作,不懂猪圈如何建,为此还特意在工匠坊找了一个出身乡里的老瓦匠,才算是把这个猪圈给盖好了。
    除了这些之外,在施工的各个方面,公孙康也是力求尽善尽美。虽说设计图没啥可发挥的空间,但是细节上可以琢磨。盖这个房子的每一块砖,都是精挑细选,勾缝必须得“满又匀”,一点儿也不能出差错。铺院子的每一块石头,都是大小相当。而且还必须是河卵石,不能是山石,因为山石有棱角,容易硌得慌。用石板也不可以,石板太规矩了,不够自然,融入环境中显得生硬——
    这些都是李牧没有要求的,但公孙康为了在李牧面前有个好的表现,全部都想到了。否则也不能一个四合院建了这么久,比天上人间的工期都要长了。
    效果自然是令人满意的,李牧里里外外参观了一番,也没有挑出任何毛病,说了声好,乐得公孙康差点蹦起来。
    从四合院出来,可以看到河对岸第二期的工程已经在打地基了,而再往西一点,则是学生们的正在建的学舍。
    专业与不专业的差距,在这两个在建的工地上可以一目了然。学生们建的学舍,虽然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差强人意,一打眼就能看出很多毛病来。但李牧没打算指出,而是让他们自己去琢磨,琢磨不明白的,就近就有工部的工匠们,他们也都可以去问,但也只能是问,帮忙是不可能的,因为李牧早已经定下规矩,大唐技校的学舍,必须是学生自己来建,一代学生建不好,那就下一代学生继续,总而言之这个工程,是不会有工匠直接插手的。
    想到这些人来这里时候的模样,现在这个情况,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他们能睡到有顶棚的屋子里,而不是像年前那么苦逼地住帐篷了。
    绕了一圈儿再回来,东西已经卸得差不多了。李牧把白闹儿和公孙康打发走,连同帮忙的学生们,全都撵走了。十个八个的,他还能管饭,这好几十号人,他拿什么管?都撵走落得清静。
    折腾这一场,也快中午了,李牧往躺椅上一躺,嚷嚷着饿了。白巧巧只好把带来的菜、米、肉干都找出来,打了水刷锅煮饭,李知恩不会煮饭,只能帮着烧火,但是柴禾又没有,无奈何李牧也不能躺着当大爷了,拎了把斧子去林子里找枯树,准备砍了当柴烧。
    刚出门,看到一个肉球滚滚而来,李牧吓了一跳,刚想躲开,这肉球凑近了,这才认出来,是他的宝贝儿子胖达。胖达跑了这一阵,已经气喘吁吁了,眼瞅着李牧就在眼前了,深吸了口气,又来了一股冲锋,撞在李牧的肚子上把他扑倒了。
    “哎呦我的儿啊!”李牧哀嚎一声,叫苦不迭。这小子是吃了化肥吧,长得怎么这么快啊,这才十来天不见,像是吹气球似的,竟然胖了一圈儿。压在身上像是压了一袋米,少说也得有六七十斤了。
    “大胖小子!”李牧抓住胖达的两个小耳朵,亲昵地蹭了蹭它的鼻子,道:“看来你鸥妈妈把你照顾的不错啊,好小子,再过俩月,你爹就抱不动你了。”
    王鸥的车吱呀呀来到跟前停下,王鸥从车上下来,看到胖达把李牧扑倒了,生气道:“又调皮了,还不赶快起来?”
    胖达回头瞅了眼王鸥,见她的表情严肃,低声嘤嘤了两声,从李牧身上下来回到王鸥脚边,讨好般蹭了两下。
    李牧惊呆了,道:“鸥,你有两下子啊,这皮小子让你管得这么老实,它好像能听懂你说什么!”
    “哪有的事,就是在一起待着时间长了,熟悉了吧。”王鸥过来把李牧拉起来,看到地上的斧子,问道:“夫君,你这是做什么去?”
    李牧把斧子捡起来,道:“砍柴呀,洗米做饭……”忽然他想起了王鸥的出身,道:“鸥,你是大家闺秀,怕是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吧?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砍个柴?等会儿回来了,你也可以看看巧巧是怎么做饭的,巧巧的手艺可不比厨子差。”
    王鸥闻言笑道:“旁人都是争名逐利,想要锦衣玉食,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说着,王鸥叹了口气,道:“谁让我相中了你,只能是夫唱妇随了。”
    他回头对车上的丫鬟吩咐道:“把我的东西送到院里去,问夫人安置在何处,收拾好了,你们便回城吧。”
    丫鬟忍不住道:“小姐,您一个人……”
    “怎么是一个人,我的夫君在这儿!”王鸥有些怒色,道:“若再乱说话,小心我罚你了。”
    丫鬟赶紧闭上嘴,看了李牧一眼,怯怯的模样。
    李牧摆了摆手,马车这才向四合院里头进。王鸥过来挽住李牧的胳膊,像是做错了多大事情似的,歉然道:“下人疏于管教,让夫君见笑了。”
    “哪有的事情,这算什么事儿啊、”李牧踢了一脚又要过来蹭王鸥腿的胖达,随口道:“你也不要对下人太严格了,她们也是惦记你——欸?这个丫鬟好像又换了吧,是上次我看到的那个么?”
    “啊?”王鸥吓了一跳,这个丫鬟当然不是上次的那个。王鸥从来不会让一个丫鬟在身边太久,免得她们知道太多的事情。通常都是半月就换,她没想到李牧会注意到,而且因为心虚的关系,她也怕李牧是察觉了什么。
    但偷偷地看了李牧一眼,似乎只是随口问的,便含糊道:“都是店里支应的伙计,随我出门就跟了来,我原来倒是有个娘家跟来的体己的丫鬟,前两年嫁了人了。”
    “哦。”李牧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混过去了。
    王鸥长出了口气,把话题岔开,问起了他和李知恩的婚事。李牧也没什么隐瞒的,俩人一边聊着,一边进了树林,林子里枯枝枯木都有,李牧选了一棵不粗不细的砍了,放倒在地上开始修理枝杈。
    在定襄住的时候,李牧曾砍过一回树用来做家具,这些活儿他都得心应手。树杈树枝比较好烧,放到灶台里头做引火的烧柴最好。而且打捆也是一个技术活儿,会打捆的,能一次性背很多柴禾还不累,而不会打捆的,背的少还硌得慌。
    打柴这个活儿,完全是超出了王鸥的理解之外。她是太原王氏出身的大小姐,别说打柴了,柴禾她都没见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四散的枯枝帮忙捡过来。但由于衣裳的缘故,显得也是非常笨拙。就像穿晚礼服扫大街似的,怎么都显得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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