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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微亮,鳞片似的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了天边,之前还陷入一片黑暗中的山峦峰障形状也逐渐清晰起来了。
    商队的人歇息一夜后,大早便起身拔营准备出发,吵吵嚷嚷、杂嘈吆喝,脚夫们要起得比太阳更早来干活,喂好马,煮上早食,然后清点货车、收拾帐篷,整理场地……等这一切都弄妥当之后,商队才开始启程出发。
    等蛇长的商队走远之后,远远疾走来一个装扮怪异的人,他动作矫健而迅猛,他一双凸圆的眼睛扫视了一下现场……被扑灭的篝火堆尚冒着一丝余烟,四周地面跟草地被许多脚印踩踏凌乱,他蹲在地面仔细勘察了一下,然后一跃而起,便再度跑回后方。
    在一棵胡桃树下,十几个腰披兽皮、赤裸上身的黑汉正地待候,他们有人背着长弓,有人腰别石斧,有人手戴拳套,每一个都长异常粗犷高大。
    远远看到前方有一个人跑过来,他们认出是派去侦察的同伴,便忙迎上前。
    “%%^$@!”方才侦察了一圈的蛮夷对着“头领”讲了一句。
    说话时,他的表情因惊喜而显得夸张激动。
    “头领”闻言后,望着前方山涧树林中隐约可见如黑蚁搬家的队伍,嘴角勾起笑意,神色志在必得道:“%¥**@%%……”
    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人跟着,顿时十数人如狩猎的黑豹一般疾冲出去,而之前那个探路的蛮夷却没有跟他们一块儿走,而是一转身便投进了山坡下的藤林中消失了。
    另一头,完全不知道他们走后发生一切的陈白起此刻正汗流浃背地跟随队伍前行,由于为了赶行程,自然不能跟往日郊游或者凭体力匀速那般前行,而是实实在在地跟着马匹一起快步赶路。
    快步带小跑走半个小时还抗得住,一个小时……累,二个小时……好累,三个小时……救命啊。
    她突然有些后悔不好好地当富商兄弟的随从,而跑来当商队的脚夫了,虽说上了马车会被不平整的道路颠得头昏眼花,可也不置于不过赶了一天的路便感觉她的两条腿都快废掉了。
    要说昨天赶路除了有些累还没太大感觉,但睡了一觉起来,她感觉腿上的肌肉都被废掉后又被重组了一遍,乳酸堆积的刺激真是不能言喻的痛啊。
    ……毕竟她本不是什么吃苦耐劳的体质,之前上山攀爬全靠装备,如今装备一损坏她便也废了,这样一直脚不停歇跟冲军一样赶路着实觉得累得慌,尤其眼下正值盛夏,一动便汗流不止。
    正午时分,她已腹鸣如雷,口渴不已,但中午这一顿商队是不会给准备的,只是会让大伙儿找处凉爽的地方原地休息一会儿,而趁这段休息的时间,陈白起便找了个没人看见的地方,从系统取出玻璃杯连喝了好几杯水才觉消渴。
    她仰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只觉光线已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举起手遮了遮。
    ……自古劳动人民光荣,她现在深以为然啊,可是……她偏只想自甘堕落。
    “给。”
    耳边猝不及防地响起一道刻板平淡的嗓音。
    陈白起蓦地一转头,便见……一张画着绿釉彩蔓面谱的怪人跟那一阵烟化作的妖魔一般、没有预警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或许是因为从系统拿水喝的举动令陈白起略感心虚,她盯着他,语气不由得提高了几分道:“飞狐统领,你下次出现能不能给我些许提醒,否则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陈白起撇开眼望着别处,抚着心脏长吁一口气。
    狐砺秀闻言呆了一下,半掩卷翘浓密的睫毛,虽说依旧面无表情,但久久没得到他回应的陈白起奇怪地看过去,却见他低着头,涂得惨绿的嘴唇轻抿,她见鬼的从中品出几分无措与委屈。
    “你……”怎么了?
    “给你。”
    狐砺秀不是个嘴皮利索的,他并没有辩解,而是继续伸出手,而手上正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水袋。
    陈白起视线下移,这才看到他递来的东西。
    “这个……”她的话一顿,一下便明白原来狐砺秀方才忽然出现是给她送水来的。
    她顿时脑中闪出一串的刷屏——好心当作驴肝肺,狗咬吕洞宾、啊呸,她才不是狗!
    她收起了方才的盛气神色,表情刹那间流露出几分尴尬与歉意,她放轻声音道:“我……谢谢,刚才那个……我不是在说你,我是自己吓到自己了,那个……你饿了吗?我这里还有些核桃送给你吃吧。”
    陈白起胡言乱语后,便下意识忙掏出先前从赢稷跟稽婴两人手中昧下来的赃物——核桃,她感激地接过水之后,便跟交换一样,拿出几个核桃放在他的手上。
    她盯着他的手,怕他直接缩回手不肯接受她的“歉意”回礼,所幸……他并没有拒绝。
    陈白起这才笑了一下。
    狐砺秀将收到的核桃看了几眼后,眼眸晶亮,便收进了袖兜内,眼梢细尾上挑,脑袋稍微偏左,整个人就像木头人头顶忽然冒出一朵灿烂的太阳花迎风摇曳,透着那么几分呆憨的愉悦。
    陈白起看着他急急收好的动作,奇道:“飞狐统领,你认识这个核桃?”
    狐砺秀看了她一眼,又转开眼,摇头。
    陈白起更奇了:“那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吃?”
    狐砺秀闻言顿了一下,然后他盯着一处空气无声地抿起唇角陷内,似在思索又似在犹豫。
    就在陈白起都开始认为自己的这句话是不是太“强人所难”时,正打算让他别再为难时,他倒是说话了。
    他没看陈白起,只小声又故作平静道:“我见过你装了一大袋,送给别人吃过……而我见过他们怎么吃。”
    见过他们怎么吃?
    他们应该是指“姒姜”跟相伯先生他们吧。
    所谓的见过……是偷偷地躲在角落一边看一边咽口水吧。
    这话听得陈白起不禁泛起一阵这孩子只能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吃零食的样子也太可怜的心酸。
    他就这样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眼巴巴地盯着人家吃东西……呃,等等,仔细一想,好像这画面若换成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有精神病的患者,便好像还有点吓人了吧。
    “先前事多我倒是忘了,我也是给你留了些的,如今正好给你。”陈白起干笑了一声。
    什么留,她根本就没有想起他来。
    听了他的话,陈白起觉得他这是在隐晦地“提醒”她一些事情,比如还有“赃”的话,也得给他分一分才公平。
    狐砺秀听陈白起这样讲,便睁着一双像雾湖般秀长的眼眸看着她片刻,然后扭过头,轻“嗯”了一声。
    系统:狐砺秀对你好感度+5。
    一听到系统的好感提示意,陈白起便惊了:他信了,他竟然真信了她这一听便很假的事后补救的话?!
    陈白起望天,有时候就怕遇到这种天然白的人,良心好像有点痛了……
    等狐砺秀送完关怀“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陈白起便打四周观察了一下,甚至还打开“区域地图”查看附近的人,却没有发现狐砺秀的踪迹,她确信他一直在暗处跟随着他们,不远不近,刚好能够窥探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所以……他藏到了哪里去了?这还真是一个谜啊。
    有时候处于一个紧张又危险的环境,想着有一个人总在暗处关注着她的一切,既觉安心却又觉恐怖。
    在午时最热商队休息期间,雌女便摇曳一身宝蓝薄纱裙施施然下车,她正与一群脚夫聚一块儿商量着接下来的山路该如何走。
    这些脚夫虽是一些随商队打杂拉车的人,可他们经常随商队而出行,对各种复杂路型的应对与辨别十分有经验,尤其是一些老脚夫,他们可是做这一行做了一辈子了。
    雌女下车时,用纱巾包住了头发跟脸,她望着前方不远挡住前行路的山峰,其形似石笋,而路径则如层层嶙峋的笋片,蜿蜒曲折地盘施在大地根部,慢慢旋绕而上,像一条巨龙踩着它的鳞片一步一步攀沿。
    “前面这条山路不好走啊,其势如斗,不尖下宽,路径稀疏断节……若想顺利通过,最好让坐车上的人都下车行走。”一个十分有过山路经验老道的脚夫跟雌女建议道。
    这个脚夫看起来也有些岁数了,胡子都花白了,但身板却如壮年般硬实,腿臂皆粗壮,这是常惯做苦力活跟跋山涉水给锻炼出来的体魄。
    陈白起也走了过去,她看了一眼山路,想着这么多的车跟人走上这样一条像飘带一般绕着山体转的天然栈道,这若遇上断道或者山体滑坡,这人倒是能想点办法,可这沉重的货车怎么办?
    她问老脚夫道:“这条路会不会有危险?”
    老脚夫认得陈白起,昨日她帮了他,他一直有一个毛病,便是一遇上阴雨天膝盖便会酸痛得厉害,昨日正好落了绵雨令他旧疾复发,被她撞见后,她便送给了他一种药在膝盖上涂抹,一开始他并不信任她,可没想到那种酸麻的痛意真的缓解了许多,因此他对她印象很好,也存着一份感激之心。
    因此她问话,他便直接老实答道:“这种路我以前走过,这样的山路肯定比一般的路难走许多……不过,目前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通过,只要咱们小心些,多准备些应对意外的工具,还是能顺利过的。”
    “嗯。”陈白起点了点头。
    雌女略感意外一向只听顾主话的老脚夫会这样用心地给陈白起这样一个空降脚夫解释,她又瞥了一眼陈白起,眼中有了一抹意味深长,她道:“花甲,你带些人先去前边探探路。”
    老脚夫便是花甲,他应声道:“哎,半个时辰我便赶回来。”
    他找了几个相熟的年轻脚夫一块儿朝山路那边小跑过去先行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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