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梅德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众护卫已将命令传到将士耳中。虽许多人难以理解,可仍然立刻执行命令,法兑尼带领麾下千户脱离大军追上安西军,其余军队以哈迪军为先导转向北面。
    “快,速度比刚才要快一些。”侯梅德又大声吩咐道。他们要绕过整座拜拉姆丘陵,走动的距离长过安西军,必须加快速度才能在这一段路过去后继续紧紧追在后面。
    说话之时,他脑海中闪过以最快速度绕过这片丘陵、将安西军堵在丘陵与卡拉库姆河之间的念头。但他很快将这个念头甩出去。河中有安西军的船只,即使将安西陆军堵在中间,他们也能通过河运进行补给,完全可以与大食军对峙,时间长了后勤支撑不住的只会是自己。
    更要紧的是,侯梅德虽然批判将领与士兵对安西军的惧怕之情,但他心里其实也有些畏惧,不愿与安西军打硬仗,此行目的只是将安西军送离呼罗珊,除非刘琦的排兵布阵露出大破绽,不然绝不会主动进攻。
    他正想着,身旁忽然响起护卫们的惊叫声:“将军小心!”与此同时,破空之声也传到耳中。
    侯梅德立刻俯下身子,前胸紧贴马背,双臂弯曲将没有铠甲阻挡的双手挡在里面。
    他刚刚做完这些动作,箭矢已经飞到将士之中。他身旁不时传来箭矢射中铠甲又被弹开的声音,其中也夹杂着人的惨叫声。显然,有人并未及时反应过来,被箭矢射中。
    “这帮秦那人,竟然动用了弩车!”一名护卫说道。他虽然没有看见箭矢是用什么从丘陵中射出来的,但根据箭矢射中铠甲后发出的声响,以及他们所在之处与丘陵边缘的距离,就能判断出射出箭矢用了多大力,而这份力绝对不是人能发出的,只能是运用机械的弩。
    “将军果然猜对了,我记得秦那军中是没有弩车的,远程兵器只有投石车,所有弩都是手持弩,射程并不显著超过弓。这些携带弩的秦那士兵一定是最近从北面调来的。”另一人叫道。
    “别只会瞎说!”见到这两人的话,其他护卫也要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在他们开口之前就听这句话传出,众人立刻听出这是护卫首领克马里的声音,忙住口不言。
    “你们几个与将军距离最近的多点儿眼力,在秦那人停止射箭后赶快把将军扶起来。”克马里下马来到侯梅德身边,将他慢慢扶起,又对其他护卫呵斥道。
    “是。我们知道错了。”距离最近的几人立刻答应。
    “不要呵斥他们。他们毕竟年纪都轻,来到我身边做护卫的时间也不长,不懂得这些很正常。
    而且这一战打完后,我军估计很长时间不会再与敌人交战,很多年内估计都不需要他们懂得这些。”侯梅德说道。
    “是。”克马里本想反驳几句,但想起这时还在战场上,将原本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你们赶快去向将领们传令,告诉他们不要被秦那人的骚扰影响到行军,而且让他们立刻告诉士兵们,秦那军会在丘陵中埋伏士兵也在我的预料之内,安抚士兵让他们不用担心。”侯梅德又对众护卫吩咐道。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拨转马头赶去各个千人队;侯梅德一边晃动缰绳让坐骑继续前行,同时抬起头看向南面,看了一会儿丘陵。
    ‘调船至卡拉库姆河中我猜到了,也提前进行了防备。在拜拉姆丘陵中埋伏士兵也被我猜到了,同样进行了防备。刘琦,你还有什么招数可以用出来?’
    侯梅德正想着,忽然听前方响起一声巨响。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过这个声音了,但听到的一刹那仍然立刻知晓这声巨响代表着什么。
    “哪里的秦那兵投掷手雷了!”他大声叫道。
    “将军,不是秦那兵投掷手雷,是地雷,是地雷,秦那军在丘陵北面埋了地雷,刚才被一名走在最前的哈迪军士兵骑的马踩到,马立刻躺到在地,又将背上的人甩了出去!幸好没有触发第二枚地雷!”一名护卫匆匆来到他面前,快速禀报道。
    “地雷?秦那军竟然埋设地雷?”
    “是,就是地雷。”
    侯梅德心中隐隐约约要涌出一个念头,但他仔细想把这个念头揪出来却怎么也揪不出来,只能暂且放下这个想法,追问道:“马怎么样了?人怎么样了?哈迪军现在是什么反应?”
    “将军,踩中地雷的马蹄被炸烂了,已经无法继续行走;被甩下来的士兵右臂恰好垫在最下面,小臂骨折,法里斯·何已经派人去叫军医过去对士兵进行救治。
    哈迪军的反应很大,所有士兵都停止行军,连人带马都躁动不安的在原地打转;几个走在被炸伤马匹前面的人非常惊慌,但不敢后退也不敢前进,惊恐的操控着马匹。”
    “我亲自去安抚哈迪军!”侯梅德立刻说道。他已经猜到哈迪军中会有士兵意图叛变,今日又安排了这支军队打头阵摆明当做炮灰,他们不愿继续行军也很正常。只有自己亲自去安抚才行。
    “将军!”可众护卫却立刻叫道。
    “你们不用太担心。”侯梅德又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担心有哈迪军士兵要杀我。
    但我身上穿着铠甲,而且动作仍然矫健在刚才弩箭射来时已经证明过了,哈迪军士兵想要杀我不容易。
    另外,不管怎么说哈迪军中仍然心向大食,或者说随波逐流的人仍然占据大多数。如果我不出面,这些随波逐流的人可能在想要反叛的人煽动下反对我军,使得整个千人队叛变,这对我军是极大损失。
    所以我必须去安抚他们。”
    “将军,”众护卫互相看了几眼,想反对,但又说不出合适的反对意见,最终只能答应。
    “走!”侯梅德见状一拉缰绳,向前赶去。众护卫立刻跟上。
    很快,侯梅德与数十护卫来到哈迪军身后。他一拉缰绳使马匹减慢速度,又抬起头向前看去,果然见到哈迪军士兵都停在原地,有人在大声说话,但大约使用的是汉话某一方言,他听不大懂。
    “何普!”他又向其他方向看去,瞥见何普,立刻用汉话大声叫道。
    “见过萨利赫将军。萨利赫将军,你怎么亲自过来了?”何普赶忙骑马赶来,行礼的同时用大食话说道。
    “我来安抚士兵们。”
    “安抚士兵?将军,您需要指挥大军,安抚士兵这样的小事不能再劳烦您了,属下自己能够办好。”
    “不,我要亲自安抚。平时你安抚就可以,但现在我亲自安抚的效果会更好些。”侯梅德说着,已经纵马进入哈迪军士兵范围内。何普见状只能探口气,挥舞马鞭跟上。
    一进入这片区域,侯梅德就感觉气氛截然不同,还有许多人用阴冷的目光看向自己。侯梅德认为这是自己安排他们打头阵导致的,没有太在意,来到一处略微高于周边的地方,大声说道:
    “将领们,士兵们。我知道,面前是秦那军布下的一片雷区,你们有一名士兵也因此受了伤,正在被医生救治。我会对这名士兵进行奖赏,奖赏他发现这颗地雷,避免了我军更大的损失。
    我也知道,很多士兵对我安排你们哈迪军打头阵不满意,认为是对哈迪军的歧视。我在这里保证,安排哈迪军打头阵绝对不是歧视,而是因为你们更加熟悉秦那军,如果秦那军要做什么的话,你们能够更快的反应过来,比其他千人队更占据优势。
    而且我再次保证,你们打头阵是有回报的,你们会得到比其他军队更多的奖赏,金钱奖赏至少翻一倍,升官也更容易。
    接下来,你们要继续打头阵穿过这片雷区,但你们自己不会再受伤,可以使用马在前面探路,被马踩过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可以放心行军。因此损失的马匹,这一战结束后也会全部补给你们。
    或许有人会问,问为什么不能绕过这片雷区。因为谁也不知道秦那军埋设了多少地雷,这片雷区的长度与宽度有多少,这种情况下如果一定要确保绝对安全,我军行进的距离会超过秦那军的十倍,再也不可能追上他们。
    或许还有人疑惑,我军既然不把击败秦那军作为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将他们送过乌浒河即可,为什么一定要追在后面?这是因为秦那军统帅刘琦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物,他也一定不甘心就这样撤走。
    他下令在拜拉姆丘陵北面埋地雷的目的应该就是摆脱我军追踪,杀个回马枪杀回木鹿城,或者去其他还有平民在的地方,杀或者掠走一些平民,增大战果。为了平民不被抢走或杀害,为了我们以后的安定生活,只能穿过雷区而不能绕道。
    总而言之,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利益,只能摆脱哈迪军继续打头阵破解雷区了。”侯梅德最后说道,又对所有人行了一礼。
    ‘听了这样一番话,尤其我还是特意用秦那话说的,他们即使心里还有怨恨,应该也会继续行军了吧?’他心里想着。
    “我有一个问题,将军。”这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因为适才在侯梅德演讲时所有哈迪军将士都不说话、鸦雀无声,这个声响显得十分突兀。
    “你说。”侯梅德没有理会何普的眼色,出言道。
    “将军,”那人骑着马从人群中出来,向侯梅德靠近几步,然后问道:“那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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