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中午,正午的太阳稍稍有了一丝暖意。
    雷远应道:“我找黄勋业。”
    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警惕地守在门口,并未立即让雷远进来。
    雷远于是进一步解释道:“是图钉让我来的。”
    中年男人犹犹豫豫地闪到一旁,雷远跨步进内。
    中年男人带雷远穿过院子,在正屋门口站定。
    “说吧,找黄勋业什么事?”
    “事关重大,我需要见到他本人才能说!”
    中年男人沉吟道:“我就是黄勋业。”
    雷远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也不戳破:“图钉命令,启动大华百货店。”
    “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中年男人斩钉截铁道。
    这样的回答与雷远估计的没什么差别。看年纪,眼前的男子有四十五六岁,如此年龄,作为情报战线的一员,应该具备了丰富的阅历和作战经验,马上一口应诺才怪。
    “图钉受伤了,伤得很重,现在大华电影院对面的一家诊所里,实在没有办法亲自前来,情况又紧急,这才托的我。”雷远不慌不忙说道。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图钉。”男子干脆耍赖起来。
    雷远知道,在没有信物或接头暗语的情况下,这样的说服一定大费周折,索性耐心起来,平静地说道:“我与你一样,也是一名战士,我刚刚被招募进来,现正在执行一项重大任务,图钉虽然是个老同志,其实我的职位要高于他,回形针是我的直接领导,而且我的任命是重庆直接下达的,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另外,图钉于晌午时分,在中山中路驾车遭到了袭击,生命垂危,这番话是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才说出的,之后他又昏睡过去,我没有你们之间联络的信物,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我……”
    正在这时,屋内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老董,是谁呀?”
    雷远心中一喜。
    又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满目狐疑地看着雷远。
    雷远只是扫了他一眼,心中立即释然,不疾不徐说道:“黄队长,久违了!”
    此人正是力行社南京站的黄勋业黄队长。
    黄勋业并未马上认出雷远,只是觉得眼前的年轻人非常面熟,目光纠缠在雷远的脸上,足足好几秒后方才恍然大悟,语无伦次道:“……怎么是你?”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曾经说过,我们是同行!”
    黄勋业的脸上涌起大片的笑意,伸手握住雷远。
    “首都保卫战前夕,雷上尉凭一己之力破获的日本间谍案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们能够携手,说吧,找我什么事?”
    雷远正要开口,忽然又响起敲门声,林雪宜的声音在院外急切道:“快开门,附近有日本人。”
    雷远跑过去打开门。
    林雪宜掩身进来。
    雷远带她走向正屋。
    林雪宜的目光与那位老董的目光刚一相遇,两人同时轻轻咦了一声。
    “这不是大华百货店的董老板吗?”
    “你是……”那位老董也觉得眼前的这位女孩很眼熟,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手捂着头,在努力地思索着。
    “我妈妈叫梅茹,是你们店的售货员,今年年初我还来看过我妈,当时您还送我一盒点心!”
    “哦……你叫林……”董老板依旧在费力思考。
    “我叫林雪宜。”
    “对对,你还是建业基督教会医院的一名医生。”董老板恍然大悟。
    “他叫董和。”黄勋业将老董介绍给了雷远认识,并没有向董和介绍雷远。
    一行四人进到屋里。
    屋里还静静坐着四五人,全是青年男子,神色有如惊弓之鸟。
    黄勋业扬声道:“凌松阳,给客人倒两杯茶。”
    黄勋业话一道出,围坐在桌旁的所有人的面色立即缓和下来。
    “还有房间吗?咱们借一步说话!”雷远道。
    黄勋业于是带着雷远打开了一侧的房门,林雪宜正欲跟着进来,雷远忙道:“雪宜,你在外面等我。”
    黄勋业让雷远先进了房间,把房门轻轻掩上,话锋一转:“图钉的伤重吗?”
    “伤得蛮重,子弹击中的胸口,但还好,离心脏还有好几公分,林医生已给他输了血。”
    黄勋业如释重负,笑着对雷远说道:“雷兄弟您好!”
    两人这才首次握手。
    “我代号新年,现被任命为南京情报站的副站长。”
    “您就是新年同志?我们到处张贴的寻人启事找的就是你?”黄勋业面色诧异。
    雷远含笑点头,掏出图钉交给他的信封,递给黄勋业:“图钉要求马上启动大华百货店,激活‘军刀’!”
    “这是……”黄勋业接过信封,边说边拆开。
    “是激活‘军刀’的方式。”
    黄勋业认真地看了一遍,将信纸重新塞进信封,折叠起来放到怀里。
    这时凌松阳端着一杯茶敲门进来,黄勋业待他放下茶杯交待道:“松阳,你带一名兄弟去咱们的百货店,立即开门营业,另外,马上从我们店里取出红色的油漆,把大华百货店的‘大’字,添上一横,改成‘天’字,要快!”
    凌松阳风风火火出去了。黄勋业掏出一包烟,递给雷远一根,并帮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
    “听说新年同志已被重庆方面任命为行动处处长?图钉受伤了,是不是今后我们听您指挥?”黄勋业询问雷远。
    “也好,图钉受伤期间,你们由我指挥,等他伤好后,还是由他来安排你们的工作,毕竟他是你们的直接上司。”
    “新年同志真是年轻有为,我曾听图钉说起,连重庆的戴先生都很赏识你!”
    “这些说法都夸张了!”雷远面露愧色,“其实,情报战线我只是新入行,很多事情还必须向你们学习!”
    “处长真是太谦虚了!”黄勋业忽然想起一事,又问:“万一那位军刀前来接头,我们怎样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接头暗号是什么?”
    “关于这点,我也有疑问,但图钉现在不省人事,我也没来得及问。”看到黄勋业低头思考,雷远补充道:“中山中路215号,在大华电影院的对面,我刚开了一家照相馆,叫新颜,以后这就作为你我之间的联络点,有什么事你到那里找我!还有,你安排一名经验丰富的队员做我的帮手,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新颜照相馆建成我们的联络站,接头暗号我改天定下来给你。”
    “是!”黄勋业提高了声音应道。
    “目前图钉就住在我照相馆的隔壁的一家诊所里,有机会你去看看他,此外,关于和军刀的接头方式,等图钉同志好一些我问问他,或者我询问一下回形针同志。但不管如何,军刀应该是我党的高度机密,你不宜让更多的人介入,只能控制在一两人内。”
    “是,你说得对,待接头方式落实下来,我只安排一人介入,这也是对军刀同志的最大保护!不过,接头方式要尽快搞定,万一军刀看到大华百货店已经启动的讯号,立即前来接头,那岂不是无米之炊?”
    “这确实迫在眉睫!”雷远想了想又道:“我会以最快的速度给你!”
    “你觉得凌松阳怎么样?就是刚在递茶进来的那位小凌,他年纪不大,人却很机灵。我想把他安排给你,一旦有了消息,你可以安排他来报信。”
    雷远尚未表态,门外响起急切的敲门声,凌松阳喊道:“报告!”
    凌松阳面色凝重,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略作思考,还是递给了黄勋业。
    黄勋业展开纸条一看,脸色马上也凝重起来,连忙起身,将纸条送到雷远面前。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十万火急,日方今日欲对我城外武装力量进行清剿,请速做安排!军刀。12月28日。
    雷远脑海中马上想起了林雨涛领导的,盘踞在紫金山一带紫金山抗战大队。
    “怎么回事?”黄勋业立即追问。
    “我刚刚打开大华百货店的大门,在门内的地上就发现了这张纸条。”凌松阳答。
    “今天几号?”雷远问。
    “二十八号,这是今天刚刚传递的。”黄勋业答道。
    雷远立身。黄勋业跟着站起来,“这中间有没有问题?”
    雷远不假思索道:“不会有假,军刀同志是核心机密,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之所以传递这样的情报,也是因为事态紧急,不得已才采取这样唐突的办法。军刀同志没有联系渠道,只有眼前的这家百货店,而百货店又没有启动,他应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尽量减少我们的损失!”
    “我倒是听图钉说过,我们在紫金山一带有这么一支武装!”黄勋业道。
    “我们得尽快通知他们转移!”雷远握住黄勋业的手,“再见黄队长!”
    “你有办法取得联系吗?”黄勋业追上来。
    雷远点头,回头对他们说道:“尽快启动大华百货店,最近军刀极有可能还会传递情报,另外……”雷远打量了凌松阳一眼,“你是凌松阳?”
    “是的。”凌松阳高声回答。
    “从今以后你听我指挥,事态紧急,你即刻赶往中山中路221号,在大华电影院的对面有一家惠民诊所,图钉就在那里接受治疗,找一名女孩,她叫陶若歌,你说是我安排前往的,待图钉清醒后,了解到和军刀的接头暗号后,即刻向黄队长报告!完毕后马上返回照相馆,等待我进一步的安排!”雷远边说边将那张纸条打开,撕开一块空白处,掏出笔在上面写了一行日文:我们都是中国人。
    “她应该认识我的字迹,她教过我这句话的写法。”雷远道,“诊所里应该还有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叫杜玉龙,你跟他提‘四海旅社’,他也会信任你的!”
    雷远说完出了房间,一把拉起坐在桌旁的林雪宜,轻轻说道:“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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