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基给二弟送了一整套的笔记,还附上了他这几年读过的书单,至于是不是真的读过,那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是好长好长的一份,全都送到了王贵妃的手里。
    别看名字里带个贵字,事实上一点也贵不起来,就连亲生儿子,也不会称呼她为母亲,也没有母妃什么称号……在这个宫里,只有一个男主人,那就是朱厚熜,也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朱载基的母亲陈皇后。
    其余的女人都是奴婢,哪怕你的辈分高,也丝毫没用……除非你有邵氏的福气,熬死了同辈人不说,还等到了亲孙子登基,才咸鱼翻身。
    王贵妃显然不敢奢望这样的奇迹,事实上她被朱载基的造访吓到了。
    只是她没有料到,朱载基很客气,甚至是彬彬有礼。
    不但送来了学习资料,还告诉王贵妃,有什么缺的,可以跟他讲……他现在随意出入宫闱,而且他还有钱,照顾弟弟,又是天经地义的,会方便很多。
    他还答应辅导二弟功课,以后也送他入学,当个优秀的皇子。
    身为一个兄长,朱载基的表现得到了宫里的一致赞许……太子殿下仁义,好学,心肠好,疼惜兄弟,是个不可多得的仁慈储君。
    就像是大多数父母一样,朱厚熜对别人夸奖儿子,总是很在意,也很欣慰,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毕竟没有他,哪来的儿子。
    所以朱厚熜很兴奋将儿子叫去,“父皇要重重赏你!”
    面对朱厚熜的恩赐,朱载基显得兴趣不大。
    “父皇,孩儿是储君,孩儿不需要什么赏赐的,而且父子之间,也不需要赏赐,这是天经地义的……孩儿很希望和父皇父子之情,多过君臣。”
    朱载基凝视着朱厚熜,“父皇,你说孩儿讲得对吗?”
    朱厚熜顿了顿,伸手用力将儿子抱到了膝盖上,呵呵直笑。
    “对倒是对,可有一样错了……你该叫爹才是!”
    ……
    转过天,从宫里传出了消息,抚远伯王岳,因为劳苦功高,特晋位定远侯,并且加少保太子太保衔,领北境安南军务!
    官衔这个东西,除了俸禄之外,用处不大,但是领北境和安南军务,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这玩意新鲜啊!
    一南一北,隔着十万八千里,王岳到底要怎么令啊?
    而且他本身还在西山学堂教书……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怎么都透着不靠谱,简直是个儿戏。
    还真别说,他们猜对了,这的确是个孩子想出来的。
    “师父,我是花了几十声爹爹,才换来的,您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啊?”朱载基一副讨好的表情。
    “奖励?奖励你个白眼要不要?”
    朱载基咧嘴了,“反正弟子孝敬师父都是应该的,奖励不奖励,您看着办吧!”
    王岳呵呵冷笑,“小子,你现在手段是越来越厉害了,本钱也越下越大,你是真不怕赔钱啊!”
    朱载基仰起头,傲然道:“当然不怕,我有充足的信心。”
    王岳轻笑,还真有那么一点欣赏这小子了……只不过这一点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很快,王岳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安南身上。
    这个昔日骄傲无比,宣称打败了大元和大明的小强国家,终于在明军海上力量的降维打击之下,彻底崩溃了。
    南方的占婆复国,北方的国土,则陷入了黎、莫、郑几个大族分治的局面。
    而在这之上,则是大明朝的驻军。
    对于这个情况,王岳半点都不陌生。
    外有强敌,内有割据……这要是不下手,都对不起老天爷!
    朱载基这小子,还真是结结实实塞给了他一块大肥肉,只不过这块肉要怎么吃,还要花点心思……
    复国之后的占婆,迫切需要武力,保护自己。
    他们想要兵器,铠甲,船只,尤其是来自大明的火器……毕竟他们已经失去了国家,好容易失而复得,怎么能甘心再度丢失?甚至有人都想写一首歌,名字就叫占婆永不灭亡!
    因此占婆方面,愿意拿出他们三分一的粮食产出,换来大明的武器和保护。
    占婆就是传说中占城稻的来源,这里的水稻一年三熟,水热丰沛,哪怕是江南,也要相形见绌。
    因此他们一次就向大明商人提供了一百五十万石稻米。
    而刚刚经历战乱的安南,居然拿出了二百万石粮食,换取大明的武器……因为他们的敌人不只是大明,还包括其他的豪强大族。
    事实上,后者的威胁,要远远大于大明!
    所以,身为无能懦夫的仇鸾,竟然押运着三百五十万石稻米,漂洋过海,在天津登陆了。
    只是预想中的万众欢呼并没有出现,相反,有一队市舶司兵马赶来,在简单查看之后,就给仇鸾开了一个单子。
    “鉴于这些粮米存在一些虫卵,安全状况不明,暂时不许登陆!”
    仇鸾急了,“什么叫不许登陆?”
    “不许登陆就是不许登陆,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问能行吗?这是粮食啊!万一遭了海浪,遇到了暴雨,打湿了,发霉了,不能吃了,那该怎么办?”仇鸾瞪着眼睛,愤怒质问。
    对方只是两手一摊,然后就飘然离去。
    他最后的眼神似笑非笑,仿佛在说不能吃了最好,省得让我们麻烦!
    仇鸾盯着这家伙的背影,恶狠狠啐了一口!
    奶奶的,就是老子丢了爵位,不然的话,老子能活劈了你!
    仇鸾想不通,他辛辛苦苦,从安南弄来的粮食,为什么没法在天津登陆?
    其他地方呢?
    胶州,宁波,又或者是金州?
    总要有个去处吧,不然他真的要赔钱了。
    即便这些粮食再便宜。运费也是很吓人的。
    真是邪门了。
    这年头怎么会连粮食都卖不出去?
    仇鸾想不通,他在天津一待就是七天,市舶司的人对他没有半点好转,相反,还越来越严苛。甚至下令,严禁船上的人登陆。
    他们辛辛苦苦赶回来,船上的清水和食物都不多了,码头就在眼前,却没法上岸……这叫什么事啊?
    仇鸾不得不想办法,请求妹妹仇瑛帮忙。
    这丫头可是个有本事的,在过去的几年里,她跟武定侯家的郭小姐,还有蒲州杨家的杨大小姐,并称京城的三大巾帼富豪。
    这三位各有高明之处,但无一例外,都手眼通天,能量惊人。
    “妹妹,哥哥的好妹妹啊!你快点帮哥哥想个办法吧!昨天的时候,下面人就告诉哥哥,有一艘船漏了,渗进来的海水把整整一个船舱的粮食都给淹了,那都是上好的稻米啊!”仇鸾恶狠狠道:“你哥虽然也算见过世面,可这么浪费粮食,我是真服气了!”
    仇鸾悲愤,仇瑛却是无奈叹气。
    “哥,真不是小妹不帮你,你知道不?这批粮食到了天津,有多少人弹劾你?”
    “弹劾?凭什么弹劾我?难道又是那些该死的言官?说我手段残忍,盘剥安南,敲骨吸髓?”
    仇瑛苦笑,“盘剥安南算什么罪?他们敢骂宣宗皇帝,你就算把他们的皮都扒了,人家也只会叫好。”
    “那,那我是惹谁了?”仇鸾不解。
    仇瑛无奈道:“当然是那些地方的官吏了。”
    “地方官?”
    “嗯!”仇瑛解释道:“大哥,现在大明的粮价都看天津,天津的粮价看股市……你弄了这么多粮食进来,首当其冲,粮价下降,各地的粮食收购价格也就下来了,老百姓的粮食卖不上价钱,能不一肚子怨气,叫苦连天吗?”
    仇鸾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他愣了好久,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妹妹,咱大明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老百姓了?”
    仇瑛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自己这个大哥,倒不是懦夫了,但这个无能的毛病,还真是改不了。
    “大哥,你稍微看看报纸,也就不会这么无知了!”
    仇鸾傻了,“那,那我该怎么办?我,我就是弄了点粮食回来,我本想着一定能赚钱的……”仇鸾急得冒汗。
    “妹妹啊,你帮我想想办法,哪怕只要一半的价格,我也愿意出售啊!”
    仇瑛顿了顿,“大哥,你卖的越便宜,不就越得罪人吗?现在的关口是谁敢要!”
    “那……那谁敢要啊?”仇鸾傻乎乎道:“只要有人要,多少钱都行,总不能倒海里吧!”
    仇瑛的嘴角上翘,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哪怕是亲哥,她也照宰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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