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逍冷冷道:“我若是知道那一拳下去你还能走到宫中来,当时定会再给你补一下。”
    “可若是我不入宫,苏少将军也不会如此轻易被恩准率领苏家军出兵征讨睢阳王不是么?”
    “太后她同意了?”苏逍下颌紧绷,神色沉敛看向秦砚。
    “太后说她要再想一想。”秦砚坦承道,“但是若是她已经松了口,那同意与否苏少将军应该比我清楚。”
    在秦砚未入宫前,太后的态度便十分坚决,即便苏逍如何费尽口舌,她都没有任何撤回懿旨的迹象。可自苏逍出宫在马车上等待,也仅仅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若是真如秦砚所说那般,那秦砚对于太后的影响简直无法小觑。
    苏逍身体微微向前倾凑近秦砚,目不转睛盯着他那一双漆黑如渊的眼眸问道:“你与太后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秦砚笑得云淡风轻:“我以为这个问题你会一直憋下去。”
    苏逍侧耳倾听,除了马车行进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的咕噜声,四周再无其他动静。
    心知此处除了车夫以外再无他人,苏逍才缓缓道:“当年她入宫之后我曾亲自去查证过她的身份,虽然与你所说的家道中落的富商之女对得上号,可若仅仅如此,从她的今日的举止看来,她对你的信任委实太重了一些。”
    秦砚道:“我将太后带入苏府时便说过,我的医术师承楚闲云老先生,而师父他老人家在太后幼时曾救下过她的性命,当时太后孤苦伶仃,被师父收为义女,于她有再造之恩。如今师父仙去,只剩下我二人相依为命,就如我信任她一般,太后会如此信任我倒也正常。”
    苏逍冷笑:“当日太后父将与萧侯商讨出兵睢阳王一事之时,你也在场罢?难道她未责怪你将她的信任当做儿戏,对于她已经做下的决定说驳斥就驳斥?”
    “原来苏少将军亦知晓懿旨已下不能轻易更改的道理。”秦砚冷冷看回去,“那为何还要亲自入宫劝说?苏少将军怕是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却利用它来逼迫太后,当真是英雄了得。”
    苏逍沉默。
    太后的做法苏逍不是不触动,但是对他来说,再大的触动也比不过亲兄弟在自己面前离世,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悲恸。
    在血海深仇面前,苏逍自问不可能躲在一个女人的身后眼睁睁地让别人去为他报仇,这是他骨子里的血性,也是他的尊严。只可惜虽然心中的理由能被一点一点罗列出来,苏逍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开口反驳,因为秦砚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苏逍沉声道:“我的目的只在出兵,待剿灭睢阳老贼得胜归来之后,我苏逍任凭太后惩处。”
    秦砚不置可否:“苏少将军既然有闲心琢磨班师回朝之后的事情,不如多花些时间想想一会儿回府之后该如何将此事与苏老将军说清楚,必定今日你如此风风火火地入宫,直接驳的就是太后与苏老将军的面子。”
    苏逍顿了顿:“这点便不劳秦大人费心了。”
    秦砚背靠在车厢壁上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受伤,而后又折腾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气力不济。苏玉给他服的元胡只能镇痛,却不能提神,此刻虽然在与苏逍说话,可精神虽然紧绷着,身体却已然不受控制,秦砚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合了合,上下眼皮却如黏在一起了一般,意识就此昏沉了起来。
    随着马车平稳缓速的前行,待到秦砚被苏逍粗暴的摇醒,他还不太清楚自己为何与苏逍在如此昏暗闭塞的环境中。
    目露疑惑地看向苏逍,秦砚眉头微蹙,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到我府上了?”
    苏逍将自己那侧车厢的纱帘向外拨开了些:“不到你府上,难不成你还想到苏府再小住几天不成?”
    秦砚揉揉额角起身:“对不住,方才睡过去了。”
    苏逍看了他一眼:“文臣就是文臣,身子板太弱。”
    秦砚表情似笑非笑:“若是你不能放下对我的成见,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苏逍眼神有些狐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砚垂眸,掩住眼底戏谑神色道:“倒是没其他的意思,你我本就是同僚,将来共事的机会怕是不会少。”
    苏逍微哂:“将你方才的话原封不动还与你,你既然有那闲心琢磨我,不如多花些时间关心关心你自己这一身伤,下次若是再与别人说这话便这么睡过去,叫人传出去也没人愿意与你共事了不是?”
    秦砚容色清华一笑,转身掀开马车帘下了车道:“这点也不劳烦苏少将军挂心了。”
    与苏逍辞别,秦砚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秦府大门口,刚跨进门槛儿,便看到从小跟着自己的书童白青步履焦急地从前厅出来。
    “公子!”白青扯着嗓子喊道,抬步奔到秦砚面前,一张略带稚气的脸上满是焦灼,“方才苏家的二小姐派人传了信过来,说公子受伤了,伤在哪里了?”
    白青一面说着,一面绕着秦砚走了几圈,反复确认他身上没什么血迹,笃定道:“那必然是内伤了。”
    秦砚本来就有些昏沉,被白青在眼前晃得更晕,抬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继续走动的动作,眉目柔和道:“是内伤,你与我先去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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