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丰听着,也不好再说什么。“吃早食了没?家里蒸了不少馒头,我拿些出来给你罢。”
    “不用,吃过早食。”顿了下,曲阳问道。“钱够麽?”
    “够,够数,还多了不少,过来帮忙的村邻都带了些蔬菜瓜果粮食等。”阮文丰憨憨的笑。
    曲阳点点头。“我还得去趟村长家。”
    “你忙去罢。”
    待曲阳离开视线内,周边的人蜂拥而至,看着担子里的狍子野鸡和鱼,一个个顿时就议论了起来。没看出来啊,山里的猎户这么厉害,阮家的闺女嫁过去不说旁的,只怕顿顿有肉可吃,日子过的美啊。
    午饭的事都张罗的差不多,在阮家帮忙的老妇媳妇子,有些比较八婆的,就呆不住,搭着伴三三两两的说进山瞅瞅新娘子去,顺便跟她说说村里的热闹场面,起哄逗逗她,把气氛闹起来。
    阮刘氏也挺想去,可她得在家里守住场子,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出岔子。阮于氏见婆婆不去,乐的将儿子交给了她,颠颠儿的随着熟悉的婶子一同进了山里。
    村里的人几乎都看见了!有顶红艳艳的轿子被四个壮汉抬着进了山里!多难得呀,庄户人家办喜事儿,很少请花轿的,太不实用了,也特别的烧钱,有这银子多置办点嫁妆也是好的。
    别说老妇媳妇子,就是有些喜欢凑热闹的汉子,也远远的跟着,没有靠太近,就伸长着脖子往山洞的方向瞅,当然是看不见半分,却可以从旁人的嘴里听到羡慕的词儿。
    红艳艳的嫁衣,真的是嫁衣呀,头回见着这么漂亮的衣服,上面还有用金丝绣出来的图案呢,闪闪发光的,头上戴的也相当好看,镇里的两家铺子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款式,最重要的也是金的啊!这得花多少钱啊,谁说山里的猎户没有钱来着?早知道猎户这么有钱,早好几年就将家里的闺女送山里来,这女婿多好啊,有钱,还会打猎,不愁肉吃,长的也高高壮壮,多好的劳力啊,就一个人,身后没个帮衬,说是嫁女儿,往后处着处着,完全就跟招的上门女婿没什么两样嘛,这桩好事,怎么就让阮家的丫头给捡着了,那丫头生的多丑啊,那么漂亮的嫁衣穿在她身上都是浪费,白白可惜了金头饰。
    阮于氏本来看的高兴,听着周边七嘴八舌的羡慕,笑的就更高兴了,可听着听着这味儿就不对了,她向来是个压不住脾气的,看了眼不远处嘴碎的大娘,走了过去。“我说大娘你这话说的也太酸了点罢?你家姑娘好,可你家姑娘的命没我家初秀好啊,我家初秀长的不好,偏偏嫁了个好夫婿,瞅瞅这婚事办的多敞亮多气派,眼红罢?泛酸罢?你家姑娘没这好命,就老实点受着罢,嘴上留点德,说不得,你孙女就能嫁个好人家了。”
    “我这说两句实话又怎么了。”大娘不甘心,可碍着阮于氏的娘家,也不好多起争执,毕竟大喜的日子,她也确实不占理,真闹起来了,也没几个会帮着她,反而会对她指指点点。
    阮于氏瞪圆了眼睛,朝着周边扫了眼。“今个是初秀大喜的日子,有你这么说实话的?没事瞎找什么晦气,改明儿,你家有大喜事儿,我也上门有一嘴没一嘴的嘀咕两句,看你心里头乐意不乐意。”
    大娘干笑两声,往后躲了两步。业兴媳妇这张嘴可真利落,平素听别人说说不显,这会自个撞上了才知其中滋味,也难怪连阮婆子都避着点她。话说回来,这女人呐,要是身后的娘家给力,便是嫁了人日子也是舒坦呀。只这么给力的娘家着实罕见,多数农家都不拿闺女当回事,一个赔钱货而已,也不知于家是怎么想的,偏生当个宝似地,脑子里有病罢!大概是杀猪杀多了煞气重给熏的。
    “业兴媳妇,你来帮把手罢。”阮永氏站在山洞口扬嘴喊了句。差不多就行了,过了就容易招口舌,业兴媳妇是个好的,得顾着她点儿。
    阮于氏抿嘴甜甜的笑着,嗳了声,迈着小碎步进了山洞,亲昵的挽住阮永氏的手。“三婶,初秀今个可真漂亮!”
    “大嫂。”阮初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笑的眉眼弯弯。这大嫂有点挑嘴,又是个爱吃的,等回头她张罗点好吃的,拎着送去给家里人打打牙祭,可不是人人都有,她才没有那么好心,反正她嫁人了,阮家有不高兴的,爱咋咋滴,她想给谁吃就给谁吃。
    其实都忙的差不多,就等着时辰到,便坐上花轿进村,先去阮家吃中午饭,歇会儿,接着就是曲阳来接亲,接到村长家去,应着吉时拜堂成亲,因着俩人的婚事比较特殊,所以呢,也没有按着常规来。
    说了会话,外面响起一声洪亮的:吉时到!
    阮永氏赶紧给闺女戴上红盖头,由着她和阮于氏俩人,各扶着一边,送进了花轿里。
    被太阳光照着,嫁衣就更显金光闪闪,漂亮的刺目,有好几个倒吸了口凉气,半响反应不过来。这嫁衣得值老钱了罢?山里的猎户可真有钱!娶个媳妇手笔这么大,又不是多金贵的媳妇的,难道是年岁大,好不容易有姑娘愿意嫁,才这般热闹?后悔啊!家里的闺女随便拎个出来,也比这阮初秀强啊,这猎户娶的是自家的闺女,不得当宝似地待着,唉!
    花轿走了些,生了各种心思的老妇大娘媳妇子等,特特的落了段距离,就怕嚼舌根的时候,被阮于氏给听着了。等花轿走远了,顿时就凑一块,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话说的真当有点不堪入耳,幸好人都走了,否则不说阮于氏,就是阮永氏也得忍不住。
    围在山脚下的村民们,远远的见着花轿下山,有人就吆喝了句。“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
    浩浩荡荡的队伍随着花轿,挨挨挤挤的来到阮家屋前,当阮初秀被扶出来时,那金灿灿的嫁衣瞬间就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金的啊!没有看错罢,揉揉眼睛,真的是金的啊!庄户人家别说金子,就连银子都难得见一回,这金灿灿的嫁衣,一下就把他们给震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金的啊!瞅瞅多刺眼的光啊,哎哟,阮家了不得了呀,得了这么个好女婿。
    阮张氏张着嘴巴,眼珠子随着阮初秀的走动而转动着。那是嫁衣?金光闪闪的嫁衣?是金的罢?她没有看错罢?怎么可能!都说山里的猎户穷,没钱娶媳妇,二十好几的年岁了还没成亲,到底是哪个八婆传出来的?哪里是穷,分明是富的流油了,连地主家的姑娘出嫁都没有这派头!
    “文和,你捏捏我的胳膊,是金的罢?我没眼花罢?”阮张氏不相信,阮初秀怎么能嫁这么好的夫家,不可能!就三弟夫妻俩,哪来这么大的福气!
    阮文和砸了砸嘴巴,眼神儿发直,有点痴。“是金的。媳妇啊,你说这嫁衣值多少钱?卖了它,咱们指定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顿顿的大鱼大肉。”说着咽了咽口水,馋啊!“你去跟娘说说,使使劲儿,把嫁衣留下来,回头拿镇里换钱去。”
    “你疯了!”好在阮张氏还有点脑子,狠狠的拍了下丈夫的胳膊。“也不想想阮初秀嫁的人是谁,想想昨天晚上的猎户,要钱还是要命。”
    阮文和嘿嘿的笑了两下,转身往屋里走,嘴里嘀咕着。“我就说说而已。”心已经在滴血,为什么阮初秀不是他闺女!
    午饭是相当的丰富,光大荤就足了六道!还有四道素菜,且每盘菜分量都特别足,个个吃的相当满意,还有酒呢!这男人啊,喝了酒就容易上头,说起话来就很是有劲,各种侃大山啊,闹闹哄哄的氛围很是火爆。
    阮初秀在屋里吃的也好,吃了个肚皮圆滚,心里头甜滋滋的,脸上的笑一直就没消失过。阿阳哥说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都是真的呢!
    下午挑了个吉时,曲阳骑着匹马,黑色的,特别的高大英俊,这么好看的马,村里人都没见过,都看呆了,看懵了。高高壮壮的曲阳骑在马背上,也显的格外有气势,相当的迷人有风采,连脸上的疤痕,都没那么可怕。
    在村里绕了个大圈,才回村长的家,接下来就是拜天地等琐碎事情,忙完后,正好可以吃晚饭,吃完晚饭,曲阳就带着已经换好衣裳,清洗了脸的阮初秀,骑着高大的俊马,倍儿精神的往山里疾去。
    村里人见了这情况,又是好一顿议论。
    ☆、第16章
    阮初秀并非真正的古人,她一个从现代过来的灵魂体,没成亲时,相处时就有点露馅,没羞没臊,总把矜持扔脑后。今个成亲了,她就完全不想藏着掖着,遂大大方方的问。“阿阳哥,你哪来这么多钱?把我给都惊着了,我想过好几回成亲时的场面,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风光热闹。”
    进了山,曲阳就让马慢慢的走,这会天色挺好,不用着急。“高兴麽?”
    “高兴!”阮初秀响亮的应着,又狠狠的点了两下脑袋。“特别高兴!”侧头看着身后的男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真心真意的道。“阿阳哥,你真好。”感动!多难得。
    曲阳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并没有说话。
    阮初秀看着他的笑,心跳就有些不受控制,耳尖红红的,心口发烫,连忙面向前方。
    她不说话,一时间,便有些安静。其实也不算安静,山林里,倦鸟归巢,悦耳的鸟叫声此起彼伏。
    “阿阳哥。”沉默了会,阮初秀不太习惯,喊了声,嗓子有点微微的干涩,是紧张。
    曲阳应了个鼻音。
    阮初秀觉的他的嗓音真好,不说话,只是一个轻轻的鼻音,也显的分外好听,一颗心有点儿荡漾,她犹豫了下,伸手握住了曲阳的手。
    曲阳垂眸看了眼俩人相握的手,将前面的人往怀里靠了靠。“倚着,舒服点。”
    “嗯。”阮初秀全身放松倚在了他怀里,只觉这胸膛真厚实,温暖,心跳特别有力,很有安全感,她忍不住叹了下。“真好,我们成亲了。”是夫妻关系,想撩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来,这是她的男人了。
    “对。”曲阳点着头,若有所思的道。“有家了。”
    听着他这话,阮初秀有点莫名的心疼,当即说道。“阿阳哥你扶着我,我要和你面对面的坐着。”
    曲阳愣了下,默不作声的扶着她,稳稳地换了个方向。俩人虽面对面,相差的身高还摆着呢,阮初秀还得微微仰着脑袋,她有点不适应,拉了拉男人的胳膊。“你低头呗,仰着不太舒服。”
    曲阳低下头,视线里首先看见的是她的眼睛,明亮透着神采,接着才是她的脸。发现有时想起她,模样有些模糊,印象中她很喜欢笑,眉眼弯弯,让他心旷神怡。
    “嘿,阿阳哥。”阮初秀眉开眼笑的打着招呼。
    曲阳被她的笑容感染,情不自禁的露出个微笑,黑幽幽的眼神透着亮光。
    阮初秀皱了皱鼻子。“你应该说:嘿,初秀。”
    “嘿,初秀。”曲阳觉的有趣又好玩,倒也不反感,老实的跟着学话。
    “我们今天成亲,从今天起就是夫妻关系,往后要过一辈子。”阮初秀说的正儿百经,眼里却堆满了笑。
    曲阳认真的听着。“对。”心想,她想干什么?
    “阿阳哥,咱们好好努力,把日子越来越好,红红火火的对罢?”
    “对。”
    阮初秀咧嘴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垂头,拉住他的一只手,双手握住,竟只能堪堪握着,瞧这人的手掌多大,跟他的胸膛般,温暖又厚实。“往后家里有什么事,咱们都有商有量的行不行?”
    曲阳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是家里有什么事,你别自个拿主意,跟我透透底,说不定我有别的想法呢,咱们再商量商量,取最好的法子,便是我没有别的想法,我知道你的心思,才能更加的了解你,然后呢,就可以和你更好的相处着。”阮初秀笑的眉眼弯弯,带了点小小的羞赧。“蜜里调油这词阿阳哥听说过罢?”
    “好。”曲阳本来有点迟疑,看着她的笑,听着她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他忽地就有点儿恍惚,鬼使神差的便应了这事。话说完,心里头罕见的有些虚,不太踏实,他清楚自己的性情,他习惯了独自生活,有什么都自个担着,沉默寡言,能用行动的绝不想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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