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昀大概想得太深入,禁不住用嘴嘟囔了出来。
    “你别做梦了,没戏。”乌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史昀身边,拍了他肩膀一下。
    史昀吓了一跳,当即弹开,抱着胸距离乌敏远远地,“你怎么还没走?”
    “你们吏部有趣儿,便留下来看戏喽。”乌敏满面春风,伸脖子望着晏良马车离去的方向,满目兴致。
    “看什么?”
    “自然是看人才,难不成看你这头猪。”乌敏狠狠白一眼史昀,得意洋洋背着手,高傲昂着头跟史昀告辞了。
    马车到宁国府时,吴秋茂从马车后头跳下来,放了踏脚。
    他扶着自家老爷下车,口上道:“老爷,您上车后,乌大人身边又出现一个人。”
    “什么衣着。”晏良偏头看他。
    “紫色的官袍,具体什么花样因离得远,看不太清。”
    紫色为三品以上官员所用,而今天吏部尚书和两位侍郎早已经放衙先走了,那留下来的就只可能是白天装见到那位工部侍郎乌敏了。
    想起这个人,晏良便皱眉头,不愿多想。
    傍晚吃了饭后,晏良便依靠在罗汉榻上的素面青缎大靠背上瞧书。
    贾珍手捧着一张礼单前来,请晏良过目。
    “这是过年时给各处亲戚朋友准备的年礼礼单。”
    晏良扫了两眼,“过年图个喜庆,互相送点年糕织锦等物便罢,像王家、史家这些珍珠玛瑙的,都过重了,没必要。”
    “可是咱们往年一直按照这份例送的,人家回赠咱们东西也多有贵重,太薄了未免丢脸。”
    “今年我们便早点送,说明缘故,先叫他们清楚我们这边改了习惯。”
    贾珍犹豫不已。
    晏良抬眼,眸底有道凌厉。
    贾珍不敢不从,就依照老爷的吩咐去办。令报备了今年府中过年的安排,虽不尽人满意,但晏良也不挑这些,叫贾珍大概办就成,只要大毛病不犯,那些小节都可以忽略。
    又过了两日,荣国府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是长房和二房的住处已经正式互换了。来年开春,贾琏迎娶王熙凤后,便会跟父亲贾赦住在一处,彼此走动十分近,方便请安。不过到贾母到底是心疼小儿子儿媳,体谅他们住得远请安多有不便,便打发儿媳王夫人在开春前不必时过去给她定省。
    贾赦知道这事儿后,便觉得而贾母偏心,又恨邢夫人不争气,为这事儿唠唠叨叨到晏良跟前。
    贾赦絮叨完的时候,晏良已经看完半本书了。
    “多好的机会。”晏良叹一句。
    “机会?”贾赦琢磨了下,纳闷问晏良,“你意思老太太偏心,我借机大闹一场?“
    ”是你们夫妻表现的机会。”晏良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贾赦。
    贾赦恍然大悟,想明白了。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这事儿搁俩儿子身上也好使。老太太热闹惯了,而今身边少了个奉承伺候的人,只要他们这时候多多关心老太太,老太太总会察觉出他们的变化的。
    贾赦兴奋了,“我这就回去,叫她在老太太跟前灵巧些。”
    “家事一定要管明白,你我都远着呢。”晏良想起贾珍,便是一阵头疼。他要怎么才能把这厮好色的病给去了!贾珍像是天生的那方面旺盛,稍微让他闲暇一下,便满心生出色念,存不轨之意。
    吴秋茂派去监视贾珍的人,发现他进两日总爱往俞禄家的院子跑。俞禄而今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贾珍办年货要找他商量事情,的确附和情理。可怎么都该是下人被主子叫过去,却没有主子登门找下人的道理。
    府里的账本、家丁名册晏良早就都看过,而且看了不止一遍。他记得俞禄家里有个还没出嫁的二姑娘,具体多少岁他虽然不了解,但照贾珍那勤快劲儿,估计这丫头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刚是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吴秋良还说那丫头身子不好,而今一直在家养着,不曾在府里领活干。
    晏良琢磨了下,贾珍是怎么盯上她的。吴秋茂的人没监察到贾珍和她见过面,晏良便觉得这事儿很可能发生在后宅,遂打发婆子去问尤氏。
    “俞禄家的有一次来帮大奶奶做针线,带着她女儿来长见识的,不巧就被大爷瞧个正着。”婆子打听完消息,便赶紧麻溜地告知老爷。
    又过了两日,贾珍开始试着探晏良的口风,委婉的表达他想要在自己房里多要一个人的想法。通房也可,姨娘最好。
    “父亲,您瞧我最近安安分分的读书习武,虽说学得不算精致,但好歹进步斐然。这也年关了,您奖励儿子一下?当然,您若是不愿意您直说就成,儿子就是问问,您可千万别为此又打我!”贾珍哭丧脸道。
    “何必呢。”
    晏良给贾珍一记冷漠地眼神儿,答案不言而喻。
    贾珍虽早料到如此,但还是失望,讪讪去了。
    晏良盯着贾珍那不甘心离去的背影,眼见着他新出一种因业,还是是淫|邪之念,还是欲行强迫之事。
    这厮唯一幸运的事,便是他以自己儿子的身份存在。
    晏良手摩挲着白玉茶杯,许久才放下。当即便动身前往祥和街,因为到年关各家都忙着置办年货,街上自然是热闹加上更热闹。晏良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到街头朝东边一拐,便是一块空旷地,是玩杂耍聚集的地方。
    摆弄杂的多是玩吞剑跳火圈之类把戏,看起来确实有些真功夫。晏良挑了一家看起来十分高深的,立足看了会儿。他觉得很不错,便打发吴秋茂去给十两赏银。多数看杂耍热闹的百姓,都是看完就走,不爱给钱,倒是有高兴大方的赏个一文两文的,最多不过五百文。至于银子,别说十两,就是一小块碎银子他们都没见过。
    弄杂耍的老板看见这么大一锭银子,惊喜地不知该如何表状,忙激动地过来拜谢。
    “我雇你们使些障眼法,帮人改正错误,可愿意?
    杂耍老板看着吴秋茂手里的五十两银票,当即点头答应。
    从腊月二十八开始,所有官员开始休岁节,也便是过年的假,一共七天。
    这天一大早儿,杂耍班一个个都打扮成普通家仆的模样,应邀住进了宁国府。对外就说是过年人手不够,暂时从庄子上调遣人回来帮忙。
    晏良喝过早茶之后,便打算要见杂耍班的老板。倒是稀奇,传话的婆子突然来告,贾赦、贾政兄弟二人一齐来拜访他。
    ☆、第29章
    俩人到的时候,晏良见贾赦脸上十分不情愿,便知他该是因为什么缘故被迫而来。贾政神态就有点复杂了,板着一张脸,看人的眼神倒有几分柔和。
    晏良请他们兄弟落座,便饮着茶,等他们二人主动说明来意。
    贾赦先开口提示:“就过年那点儿破事儿!”
    贾政一听此言不服气了,“大哥,这怎么能叫破事儿,这可是母亲正经交代下咱俩过来商量的事。”
    贾赦哼了一声,眼珠子瞟向别处,懒得搭理贾政。什么老太太交代,分明是贾政他自己怕考课出事儿,才找个由头过来跟晏良拉关系。老太太知道了,还怕把事情搞僵了,才使唤他陪着。
    贾政转而对晏良说,“秉承母亲之意,我们兄弟来和你商量年终祭祀和年后走礼的事。她老人家还说,今年王两家的礼不能太薄,毕竟身份在那儿,而且先前我们还闹过人家。”
    “祭祀按往年的规矩办,可以盛大些,但王家和我有什么干系?我过年送些薄礼过去,只不过是看在两家祖上有过交情的份儿上。至于要顾念什么大官亲戚的面子心情,那是你们荣府的事。”
    晏良的话令贾政的脸色顿然变黑,他那么多嘴提示他,本是为了他好,省得他把王子腾真得罪了。贾政没想到晏良会对自己的善意这般不识好歹。
    “你真以为你区区五品的吏部郎中,可以对付得了经营节度使?上次的事你没给他面子,他现在还生你的气!真得罪了他对没你好处,我好心告诉你,你却这样,罢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贾政面子上挂不住,作势就要走甩。却没人拦着他,搞得他顿了几步之后,只能选择走出去。
    “哈哈,我就知道你有能耐,给他气跑。”贾赦乐得拍手,凑过来跟晏良讲贾政另一件坏事,“珠儿的病情又加重了,要经常卧床休息,二弟却只去看过他两回,每次只是嘱咐两句,叫他快点儿病好,不要耽误课业。”
    “他还说珠儿得个伤寒病能拖这么多天,也是不争气。你说这好笑不好笑,谁愿意生病?你说这病好不好取决于用药,跟争不争气有什么关系。”
    “看似仁义,实则是薄情寡义,”晏良最不喜贾政的性子,自以为有理,有些过于偏执刻板,且从不知悔改。在这一点上,贾赦反倒比他好很多。
    贾赦转眼珠子偷偷瞄了几眼晏良,又忍不住有些手痒了,便催着晏良跟他玩几盘。两盘儿厮杀下来,贾赦连输,开始露出他臭棋篓子的本性,第三局就耍赖让晏良让他十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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