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徐员外虽然人到中年,但身手绝不亚于年轻的家丁们,手中的木棍使得出神入化,步伐又格外矫健。
    以至于卫夕甫一迈出后院月洞门时,就看到了让人嗔目结舌的画面——
    几步远的位置,米把长的木棍横七竖八的撂了一地,徐员外和府里身穿檀色短褐的小厮们躺在地上,就近抱着捕快们的大腿。
    战役……
    异常的火热。
    “爹爹!”跟在她身后的徐婉宁惊诧大喊,随即一翻白眼,昏倒在了婢女怀里。
    卫夕也是手一抖,绣春刀差点掉在地上——
    “贵人!里头那可是我的贵人!”徐员外满脸灰土,身上好几个鞋印子,这会子没有瞧见她们,一面朝吴捕头腿上擦着鼻涕,一面还不死心的嚷嚷着:“捕头大人!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们进,不能让你们进!”
    愕愣过后,卫夕感动的五体投地。好一个身残志坚的老员外,这个恩情她替牧容记下了,改日一定给徐家好好封赏!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这可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吴捕头也是个急性子,徐员外越是阻拦,他就越是心生疑窦,后院那两人铁定是他们追捕的汪洋大盗。
    眼见徐员外化身癞皮狗,死活不松开,他哐哐两脚揣在徐员外背上,“松开!”
    徐员外疼的龇牙咧嘴,牟足劲跟他杠上了,“爷爷我偏不松!”
    “爷爷?你敢说你是我爷爷?”吴捕头眈眈相向,唰一下抽出了刀,咬牙道:“好,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不……”
    哐——
    金属碰撞的脆响打断了他的话,追魂镖从卫夕的手中脱出,直直盯在他的刀面上。
    震颤一直沿袭到他的手腕,官刀落地的瞬间,他捂着虎口开裂的手噔噔噔后退了几步,面向狰狞道:“哪个狗崽子胆敢阻拦公务?你们徐府各个都不要命了?!”
    今天他奶奶的还真是撞邪了!
    “徐府的人,还不快给我起来?没功夫跟人家血拼什么,任性。”卫夕环视一圈,嘴角扬着揶揄的笑,语气却是个轻快的。
    本以为会尸首分家,意外得救的徐员外嚯地抬眸,瞧见她后咧嘴笑了起来,“官爷!官爷来了!”
    眼见救星来了,几个小厮赶忙搀扶着徐员外爬起来时,各个儿扬着脑袋,腰杆子挺得那个直。
    徐员外拍拍身上的灰土,斜眼剜向吴捕头,轻蔑道:“我们官爷来了,哼,你完了。”
    吴捕头懒得理他,鼻尖冷嗤一声,弓腰捡起官刀来,复又打探着看向卫夕。身子孱弱,穿着不合身的圆领锦袍,面相白净,看起来像是个女的。
    这人,是个官爷?
    他蹙起眉,疑虑道:“你是何人?”
    卫夕笑的唇红齿白,并不答他,而是从腰间掏出一枚金牌,隔空抛给了他,“谁是汪洋大盗,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她举起手中的刀,拇指一弹,露出明晃晃的一截刀刃,“刀剑无眼。”
    阳光大喇喇的照在她身上,无以名状的气场徐徐而起。
    她手持那柄刀鲜有的华丽,刀鞘之上的花纹让人眼花缭乱,仿佛有着引人入胜的魔力似得。
    靠前的几名捕快有些失神,好奇的瞅了瞅,这弧度……
    “是绣春刀!”不知是谁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
    众人闻声一愕,登时像见鬼似得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吴捕头圆睁着眼睛,眸中溢出一瞬难以置信的神色。握着金牌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揪回了神智,“你……我们知道你这金牌是不是假的?”
    心道这人还真是死心眼,卫夕拧紧眉头,“伪造命官腰牌乃是灭九族的死罪,这可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腰牌,这等官家工艺,你觉得民间工匠做的出来?”
    吴捕头没说话,状似思考一般,眸中晦暗不明。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腰牌,心下也有些疑虑。
    他干了大半辈子也只是个捕头,上面的光景也只是道听途说,真物件倒是没怎么见过,按这工艺来说,绝非一般官职可以享用的,可是真是假,他也难以分辨。
    这些时日他们追捕的大盗最善乔装,一男一女,平日里伪装夫妻更蒙拐骗,总能想出一般人想不到的道道儿来。
    如今两地官府协同捉拿,若是能成了,一定是个加官进爵的好机会。
    思及此,他从衣襟里拿出画像,照着卫夕比对了一番。脸型不太像,但眉眼里似乎又有几分相似。
    他不屑轻哼,方才的彷徨一闪而过,佯作恭敬的拱手道:“这位姑娘,可否请我看一眼屋内之人?”
    “不行。”卫夕斩钉截铁的回绝了,“我们大人身负重伤,目前还在昏迷之中。倘若被你们惊扰了,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徐员外也横插一嘴,“对对对,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吴捕头瞪他一眼,“担的担不起,也得看看里头之人到底是谁。”说罢,他一扬手,示意身后的捕快先冲进去。
    经过这番谈话他更是笃定,据说那男盗伤的最深,只要进去对比一眼,是真是假就清明了。
    若并非是盗贼,他一心为公,充其量也只是罚俸禄,指挥使也不能对他大动干戈;若真是盗贼,他便是前途无量,只得他去搏一搏。
    “诶,你们……”徐员外挡在卫夕身前,话没说完便“哎哟”一声,被捕快推在了一边。
    年轻的捕快横冲直撞,一霎的功夫就跃到了眼前。敬酒不吃吃罚酒!卫夕攥紧了绣春刀,犹豫须臾还是没有出刀,毕竟这是在徐府,见血总是不好的。
    她脚步轻点,出其不意地将前头的捕快踢到在地,左手一划从腰间抽出追魂镖,砰砰两声,将他们的袖阑死死钉在地上。
    皂靴在地上一滑,她拉开姿势挡住月洞门,秀气的眉宇蕴满了寒霜,“皇权特许,锦衣卫先斩后奏。我发誓,你们再动一动,那追魂镖一定正中你们的印堂。”
    乌亮的眼瞳遽然变得冷戾,和那水灵剔透的面皮两厢映衬,散发着诡异的美感。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她句“皇权特许”慑住了,徐员外盯着那地上的追魂镖,紧张兮兮的咽了口唾沫。外人都说锦衣卫的功夫好,如今亲眼目睹,果然是名不虚传。
    剑拔弩张的气息悄然升起,刚才还闹哄哄的院子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徐婉宁倒地半晌,在丫头们掐了好久的人中后终于哼哼唧唧的醒过来。甫一张开眼便看到了卫夕的背影,还有一群身穿官府的捕快,登时吓得小脸煞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急切的抬眸,黑瞳子里映出了湛蓝的天空。
    唐大哥,你怎么还不回来?
    几步远的位置,卫夕和吴捕头眈眈相视,谁也不肯先行让步。
    吴捕头沉思了好半晌,权衡利弊还是豁出去了,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弟兄们别被她唬住了,是真是假进去看看!”
    “大哥,这……”被钉在地上的两名捕快愣了愣,惶惶的眼神瞥向袖阑,那追魂镖正烦着阴恻恻的寒光。
    “兔崽子,犹豫什么!”吴捕头狠啐了一口,率先抽出了官刀,“出了事我担着,上!”
    一听老大信誓旦旦,急于建功立业的年轻捕快们即刻开始蠢蠢欲动,两名被钉在地上的男人拔掉了追魂镖,起身拍了拍泥土,唰一下抽出了官刀。
    见此情形,卫夕愕然不已。摆出锦衣卫的名号不管用,这还真是头一回。
    新鲜!
    她换上了一种叫做“打架”的瘾,如今卸了两三天,手脚都开始发痒了。
    来得正好。她阴鸷的笑了笑,一边摩拳擦掌,一边侧首对着徐员外道:“带上你闺女先去后面躲躲,等我收拾完这群不要脑袋的蠢货再来谢你。”
    眼见争斗已经免不了了,徐员外笃定的点点头,回身将地上的徐婉宁拉起来,背在身上就往后院里跑,躲在了一处回廊下观战。
    徐婉宁软绵绵的靠在廊柱上,心急火燎的揪了揪徐员外的袖子,“爹爹,卫姑娘一个人能成吗?”
    徐员外闻声,低头睇睨她,“能成……吧?”
    二人无辜的对视半晌,齐齐望天咋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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