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冷的,洒下如霜的月辉,染了顾湘宜一身寒气。
    蹲在墙角树后,瘦弱的顾湘宜被树枝遮了个严实,此刻两个美妾正在往孟凡林的内宅走着,去的目的是做什么不用细想顾湘宜就明白。
    儿子刚死,且是独子,孟凡林这个当爹的固然心疼儿子,那也改不了好色的毛病,父子俩如出一辙,很容易都死在这色字上头。
    色字头上一把刀。
    躲开了一些小厮和丫鬟,她小心翼翼的从墙上跳下,脚步极轻的落在墙根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毕竟是曾经的御林军统领,顾湘宜不认为以自己的功夫能与孟凡林比肩,所以今天并非是她杀了孟凡林的好机会,她只是想进来摸清地形和侍卫换班的时间,为日后拿下孟凡林狗命做准备。
    跟随那两个美妾一路走,巍峨奇秀的亭台楼阁别具雅致风味,但在夜里看没那么清晰,顾湘宜的心思没放在赏景上面,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怕把那两人跟丢。
    其中一个提着灯笼穿着青衣的美妾叫苦连连:“自打公子没了后,老爷就越发磋磨人了,瞧瞧我这锁骨被他啃的。”
    这话说的很容易惹来杀身之祸,但这两位美妾情分非比寻常,不担心对方会卖了自己。
    另一个接话说:“好了秀莲,这话可不能在这儿说,快到地方了,当心被老爷的人听了去。”
    轻轻一声叹气后,秀莲道:“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应当快了,西南院儿的红琴不是有孕了吗?若是她能一举得男,那想来咱们日后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两人脚步不慢,但语气哀怨。
    原来孟凡林打的是这个主意,儿子没了,这孟家上下日后总得有个传承,所以他开始日夜耕耘,只盼着能再得个儿子。
    秀莲又说:“算了吧,红琴的身子可被老爷糟蹋完了,前些日子我去见她,她偷偷告诉我见红了,估计这孩子是保不住。”
    一想起来平日里伺候孟凡林时遭的对待,秀莲就忍不住打哆嗦。
    明明是想有个儿子,可孟凡林对待女人从不爱惜,尽可自己乐呵从不在意她们难不难受遭不遭罪,就连现在唯一有孕的红琴也叫苦连连。
    另一个美妾赶紧伸手挡了她的嘴,话里多了几分训斥的意味:“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这话也敢说,什么叫糟蹋?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你死都得不着个全尸。”
    一听到死这个字眼,秀莲就想起前些日子被拖出去的姐妹凝香,她死的可惨,听说是伺候老爷时反抗了,用簪子划破了孟凡林的手臂,死时惨叫声大半个院子都能听到,吓得秀莲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那凝香是新来的,听说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父兄将她卖出来的,她性子也是刚烈不愿忍受非人的对待,于是奋起反抗,最后死无全尸。
    秀莲想那样吗?当然不想。
    顾湘宜在后面跟着,大概听懂了几分。
    这孟凡林还真是个人渣,怪道他儿子孟绍元这般畜生,原来尽是从老子身上学来的,有样学样一看就是亲父子!
    这样的人配留个后?顾湘宜心中打定了主意,纵使今日没办法取他狗命,但是让他绝个后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一身黑衣将她彻底隐入在黑暗中,秀莲她们两人一点声音都没听到,更不知身后有人一路跟着,直接将顾湘宜领到了孟凡林屋门前,两人做了好一顿心理建设,看得出来非常不愿意进,但人家今儿点名让她们俩伺候,都到门口了,不进去那不是找死吗?
    那美妾先迈了一步,秀莲后退一步死活不愿进,可对方想让她活着,能忍则忍,便抓着她手往里进,秀莲一百个不愿意,可还是进去了。
    接着两个丫鬟从屋内出来,顾湘宜闪到了树后,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孟凡林有个习惯,那就是不与妾室同住,说白了就是他怕死。自己儿子死在了色字上面,他自然也怕,睡妾归睡,哪怕天王老子阻拦都不成,可睡完后他没那个与妾同榻到天明的胆量,万一哪个恨他入骨,睡觉时一把刀将他扎死呢?
    没多久,两人便出来了,秀莲还好,可另一个腿都有些打颤,被秀莲稳稳的扶着才能走。
    孟凡林上了岁数,没那个本事却心里扭曲,想了许多快活的野法子,折磨的这些姑娘苦不堪言。那走不稳路的也是好心,想着替秀莲多忍一些,所以才将自己弄成了那个样子。
    屋内没一会儿进去了一个小厮,端着水盆,应该是伺候孟凡林洗身子,等小厮离开后,没过多久蜡烛便熄了,大门外守着两个守卫,顾湘宜站在院里,一时间没有动作,打算让孟凡林睡熟再说。
    她现在格外后悔没带江肆给她的药粉,那药粉只闻到就会晕倒,若是这么进去将孟凡林断了后,那院门外的守卫肯定会听见响声,到时候怕是她会跑不掉。
    抬头看着院内的槐树和墙的距离,顾湘宜用步子比了比,又绕到屋后看了看木窗。窗棂是红木的,窗扇比较结实,但一个人用力撞也会撞开。
    这种情况下,顾湘宜带着块石头在身上,以防万一。
    门闩被刀子无声的划开,顾湘宜脚步极轻,将房门打开后没着急进,而是站在原地留意了一番四周,榻上之人的鼾声传来,这才让她松了口气。
    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顾湘宜循声而来,借着夜色看着孟凡林那张让人憎恶的脸,只觉得心中恨意滔天,恶心的她差点吐了晚上吃的晚饭。
    这狗腿子果然是随了他主子!当今皇上也是这样一副猥琐的面孔,看见他就如同看见了这天下之主,这宁家的仇人。
    心中的恨好似凝聚到了刀柄之上,顾湘宜高高举起了刀子,月光映着那刀刃直泛冷光,对着他的双腿之间狠狠的扎了下去。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夜空,顾湘宜早就料想到了,伸手便拿一旁不知擦什么的布巾塞进了他口中。而布巾上腌臜的气味,熏的孟凡林睡意全无,身下难以容忍的疼痛更是让他瑟瑟发抖。
    好歹是御林军统领,孟凡林深吸两口气,忍着剧痛从榻上爬起,死咬着布巾将刀子拔下,疼的他腿又是一软,温热的血顺着他双腿流下。
    这种痛感足以让他昏厥过去。
    伸手用刀子划向顾湘宜的脸,她往后退一步快速躲开,单腿出脚揣向孟凡林的脑袋,想将刀子抢过来,但是未得逞。此刻外头的守卫正在往这赶,顾湘宜深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双手举着带的石头砸向窗子,随着窗子破裂声响起,她整个人从窗内滚出,带着一身木屑,三两步窜到了槐树之上。
    而此刻屋内的孟凡林,早就疼的满头大汗,一头晕死过去。
    男人的叫喊声响起,顿时好多人提着灯笼赶来,还有直奔槐树方向的,顾湘宜有些慌张,抱着粗壮的树枝一跃踩到了墙头,将近一丈高的墙实在不算矮了,但这会儿不得不跳。
    可逃出孟凡林的院子,并不算是逃出整个孟家,无数守卫拿着家伙围住了院子,自然也很轻易的找到了跳下墙来的顾湘宜。
    她与几人短兵相接,身子腾空而起,双脚踩上两人的头,一跃到了一旁的矮墙之上,黑衣破风之间她翻滚到墙的另一面,撒开腿就往出跑。
    大意了,明知道不可能杀的了他,还偏偏动手,她这个脑子是怎么了?
    现在不是怪自己的时候,顾湘宜保持平稳的呼吸,一会儿上树一会儿爬墙,将好些侍卫甩在了后面。
    身边响起了毫无预兆的脚步声,顾湘宜大吃一惊。御林军统领的宅邸,怎可能没一些高手坐镇?更不用说孟凡林私下豢养了许多死侍。
    真是蠢!顾湘宜此刻真是要被自己蠢死了,连细想都不曾就敢动手,真是嫌自己活的长了!
    迎面横扫一剑,刀刃与顾湘宜晃眼而过,差点削到她高挺的鼻梁,若不是有黑布在脸上蒙着,怕是这会儿她都要毁容了。
    在黑布掉落下来的一瞬间,顾湘宜连忙伸手将它重新扣在脸上,她不敢冒被看见真容的风险。
    单手与那男人过招,男人招招奔命而来,顾湘宜迅速将遮面的布调整好,掏出靴筒里的刀,刺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而她自己也被飞踹一脚,踹到了墙的另一面,摔的可不轻。
    迅速爬起,顾湘宜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适才她看见了那男人的长相,感觉有些眼熟,若是没看错的话,他好像是江肆最小的叔叔江秉池,今年不过比江肆大了八岁。
    孟凡林围剿了宁家,和宁家是亲家的江家也算是受害者了,为何江秉池会在此处?又为何帮着孟家的人来抓她?
    脑中一团乱麻,这些是顾湘宜来不及去思考的,她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刀子,慌慌张张的往外跑。
    多亏江秉池这一脚踹的好,直接将她踹到了远处,后边那些蠢出生天的笨侍卫心里怕是要把江秉池骂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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