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完,那胖妇人就急急忙忙的转身走了回去,于奇正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知道那鸡蛋有什么用途的。
    本来想喊住问一下的,但那妇人走的极快,几步就已经走远了,心里盘算着反正她要送鸡蛋来的,等下再问也不迟,也就转身回去了。可谁知道,于奇正刚到家门口,那胖妇人就一阵风一样刮了过来,到了于奇正面前,将一篮子生鸡蛋往于奇正手里一塞,话都没说一句,又像一阵风一般的刮走了。
    于奇正提着一篮子鸡蛋,一句话愣是没来及问出口。于奇正无奈,只好将生鸡蛋提了回去,一进后屋,那女声就响了起来:“还好!时间还来得及,你将那二十个生鸡蛋,供在观音画像之前。”
    “等晚上一定会有人来请你赴宴,但你千万不可和来人同行,你要找个借口让他先走,你自己随后再去。”
    “宴席一定会设在陈瞎子家,到时候他们都会聚集在宴席上等你,有段兴旺和陈瞎子在,他们也没法出来监督你,正好给了你个机会。”
    “你去的时候,就提着这二十个生鸡蛋,从杨家大门口算起,每走十步,丢一个鸡蛋,二十个鸡蛋丢完,也该到陈家院子里了。于奇正一听,回想了一下,陈瞎子的家距离自己的家,好像还真差不多二百步左右,只是这每走十步丢一个鸡蛋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问出口,那女子继续说道:“到了宴席,说话喝酒都可以,别喝醉就行,但是菜能不吃就别吃,如果实在推辞不过,记住了,最多最多只能吃二十筷子菜,多一筷子,谁都救不了你!另外,你得随时注意着那个冷口冷面的李塞托,那厮自诩赛华佗,救人的本事不怎么样,害人的手段却不可小瞧了。”
    “他要是一直板着脸倒无所谓,他要是忽然对你笑了,立即离席归来,不管什么人劝阻都不能停留,回来的快就算他用了鹤顶红我也能救,回来晚了,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于奇正听的一阵阵心惊肉跳,这哪还是宴席啊!这摆明了就是让自己去送死啊!自己干嘛非要去赴这个宴席,不去不就成了?当下直接就说道:“那我还是不去了!”话一出口,那女声就冷哼一声道:“不去的话,你会死的更快的,去了还有一条活路,不去就一丝活路也没有了,所有的人都会来杀你,就算杨其修复生,也阻挡不了。”
    “这是规矩,这帮老顽固遵守了一辈子的规矩,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毛头小子打破。”
    于奇正又是一愣,这还跟哪无主木牌的事情有点像,还盯上自己了,自己这什么运气?走哪都招霉运啊!
    那女子既然这么说了,可见不去是真的不行,但他心里实在害怕,就央求道:“前辈,你什么都清楚,要是想帮我的话,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呢?”
    这一声问的,那女子不说话了,过了半晌才叹息一声,恨恨道:“我困守此地几十年,那是不想离开,要是出得去,我早出去将他们全都杀了,哪里轮得到那帮小人得势!”
    “不过你也不用心,即使我出不去,只要你按我的吩咐行事,他们也奈何不了你。”
    于奇正一听明白了,敢情这女子真的是被困在这里,要这么说的话,肯定是在自家那堵没门的墙里,可她一个人在里面几十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别的不说,没吃没喝硬饿也饿死了。刚想到这里,门外忽然闯进一人来,一进门就喊道:“杨家的小子,陈爷有请,晚上在陈爷在设宴款待!”
    来人正是那紫红脸汉子,没错的话,应该是那高大老头的儿子段天威,不过此人面色十分不善,根本看不出可相信的地方来。
    于奇正抬头看了看天,经过这些提前安排,天色已经快黑了,当下就应了一句,让那段天威先回去,自己随后就到。
    段天威也没等他的意思,直接转身走了,这倒是省去了于奇正的麻烦,等段天威一走,于奇正一转头,面对那墙壁说道:“那我去了?”
    那女子说道:“去吧!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于奇正心里想,靠自己什么?自己啥都不知道,完全一头雾水,在家莫名其妙遇上一个无主牌位被逼来的,一到的时候还挺开心,现在看来,这山村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女人是谁不知道,一村的人都等着要自己的命,这都哪跟哪?自己怎么就搅和进来了呢?起因可能还是因为这几把钥匙。
    得!今晚有人再提钥匙的事,自己直接就给他,都散出去了看他们还怎么办?
    主意打定,篮子一提就出门了,门也不锁了,天生也没什么值得偷的。
    那女子交代的他可一点没忘,出了门口就开始数着脚步,每十步丢一个鸡蛋,一篮子鸡蛋正好到陈瞎子家后面,回头看看,一路鸡蛋,搞得于奇正完全摸不着头脑。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不去是不可能的,那女子说的清清楚楚,去了还有活路,不去死路一条,也没啥可选择的,当下将牙一咬,将篮子一丢,于奇正从屋后出来,直接进了陈瞎子家院子。
    院子里摆了三张大圆桌,每张桌子旁坐了十来个人,估计全村的人都来了,还是以老人居多,四十左右的都算年轻的,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
    陈瞎子和送钥匙的那几个老人占据了一张桌子,同桌的还有那胖妇人和红脸汉子,留有三两个空位没人坐。
    其余的老人一张桌子,那些四十左右的则一张桌子,划分的很是明确。
    但诡异的是,一院子三十来号人,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个个都像木雕泥塑一样,除了啪嗒啪嗒抽烟袋的声音,连个呼吸都听不见,如果不是桌子上的菜肴还冒着热气,真的会让人感觉就是一堆塑像。
    可于奇正一出现,场面立刻就变了!
    于奇正一进院子,大家立即就热闹了起来,喧哗吵闹,各种问候,一个个都热情的不得了,和刚才那种死一般的寂静,存在着天壤之别。
    于奇正在大家的各种欢迎声中,被送到了陈瞎子等人那一桌,还非要他坐上位,于奇正以年轻为借口,死活不同意,坐在了那紫红脸汉子和胖妇人中间,坐这稍微安心一点。
    一落座,陈瞎子就起身笑道:“这几十年了,杨家终于来人了,可喜可贺!我们没有白等,几十年的苦苦守候,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句话说到这里,陈瞎子的表情似乎都忍不住有点激动了起来。
    随即陈瞎子开始介绍起来,他虽然双目全盲,却好像比谁看得都清楚一样,手一指一个,毫无偏差。
    一圈介绍下来,于奇正将几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那高大老人段兴旺、紫红脸汉子段天威、胖丫三个都早就知道了,那圆胖老者叫俞士杰,冷口冷面的叫李塞托,白发高瘦老者叫萧龙山,满面慈祥的则是海婆婆,陈瞎子自然不用介绍。陈瞎子介绍一圈,才想起问于奇正的名字来,于奇正也没瞒着,笑道:“各位也就叫我于奇正吧!”
    本来于奇正以为,介绍完毕了就该谈到正事了,只要他们一提钥匙,自己就趁机将钥匙还回去,可自己刚一报完名字,陈瞎子就端起了酒杯,招呼大家宴席开始,那些人好像也都心照不宣,没一个提钥匙的,瞬间推杯换盏起来。
    于奇正心里可记得一清二楚,这菜不能超过二十筷子,虽然那些老人个个热情招呼,于奇正也只是每次就动一筷子就放下来。
    很快就有人看出来了,问于奇正是不是菜不合口味,于奇正就推说下午吃了几个馒头,不饿了,倒是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酒席之间,于奇正也没感觉出什么不对来,大家都很热情,看起来和正常的宴请没什么两样。
    整场宴席下来,只有两个人表情是不对的,一个是那段天威,一张紫红脸始终板着,脸上挂满了担忧。
    另一个就是冷口冷面的李塞托,这家伙从来都没露出过笑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聊了起来,几位老人说的都是和于奇正爷爷有关的,于奇正对爷爷的印象极其模糊,感觉也插不上什么话。
    当下就转头和那紫红脸汉子攀谈了起来,问道:“段叔,白天我一进村时,你和我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咋听不明白呢?”
    那紫红脸汉子似乎很不想和于奇正搭话,但于奇正问了,也不好不回答,只好说道:“就是几句询问罢了。”
    于奇正继续追问道:“那几句话我可都还记得,段叔你给我说道说道。等我三个月后回去了,也好向人炫耀的。”
    于奇正虽然是真的不懂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却也隐约猜到了一点,可为什么要盯着这个问呢?他就是要让在座的人都知道,不管他们以为自己是谁,自己就是个门外汉,和这个村一点都没有关系,住三个月就走,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别将自己计算在内。
    另一方面,他也想探探这些人的,看看这个村上的人,到底都是干什么的?
    可那紫红脸却说道:“我说了些什么,自己都忘了。”
    这完全是推脱,于奇正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小心眼,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算了,立即笑道:“我记得!北斗星在哪?山里走还是水里漂?万儿如何称呼?背上有没有草?此地有立旗,不赏秋后饭,过堂风也不许刮。”
    那紫红脸见推不掉了,只好说道:“是问你从哪里来?北斗星指的是方向,山里走和水里漂是问你在陆地上还是在水面上讨生活。”
    “万儿就是名字,背上有草是指身上背着人命案子,立旗是指这地方有主了,秋后饭以前犯人都是秋后问斩,临死前吃顿好的,但咱们这不收留犯事的人,过堂风是路过的,路过的就赶快离开,不许在村子里停留。”
    他这一解释,于奇正心里就顿时咯噔一下,是了,果然是江湖黑话,哪有普通百姓说话用黑话的?看样子这一村人,都不简单,自己该如何是好?
    刚想到这里,那段兴旺就瞟了一眼段天威道:“威儿,你可真长能耐啊!本事没学多少,倒是混了满嘴的江湖话,你要是有怒儿一半省心,老子就死都瞑目了。”
    那段天威一听,一张紫红脸膛更是胀的通红,恼怒的看了于奇正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于奇正不该多话。
    那萧龙山一见,急忙笑道:“老段就是这脾气不好,要依我见,天威这也没比天怒差什么,这些年兢兢业业的,把他们一辈人团结的很好嘛!我说老段,你也不能太偏天怒了,都是你的仔,你这样可不对。”
    那段兴旺身形高大,脾气也极其火爆,这本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他却顿时冷哼一声道:“怎么?我们段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萧龙山来管了?这杨家坪,轮到你做主了吗?”
    大家一见这话说的呛起来了,急忙打起了圆场,陈瞎子将酒杯一放,笑道:“你们两个老东西,加一起一百四五十岁人了,还是这般不知收敛,这不是让小辈看笑话嘛!怪不得当年其修说你们俩成不了什么大事!”
    一句话说完,手一伸将青竹杖拎了起来,说道:“你们先喝着,我这得去一趟茅房,到底年纪大了,憋不住尿了,想当年杨其修在一起的时候,为了狩猎山里那老魈,趴在草丛里硬呆了两天两夜也能憋住......”
    一边感慨着,一边点着青竹杖走出了院子,向屋后而去。那萧龙山也起身道:“正好,老陈,我跟你一起,这天都黑了,你摔了咋办?”
    陈瞎子笑道:“天黑不黑,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你说的好像天不黑我就能看见似的。”说着话,却没等萧龙山,自顾向屋后走去。
    于奇正一见,急忙起身道:“萧爷爷,我还没敬你酒呢!来来来,我敬你老人家一杯,祝你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于奇正为什么要拦着萧龙山呢?这天还没黑,陈瞎子去无所谓,他看不见啊!要是萧龙山也去了,一眼看见一路的鸡蛋,估计自己那点把戏人家就看破了,所以他不能让萧龙山也跟去。
    萧龙山一见,看了一眼陈瞎子的背影,喊道:“老陈,撒个尿可要不了多少时间,你可得快点回来,一帮老弟兄们,都看着你呢!”
    于奇正一愣,这话说的,话里有话啊!但究竟什么意思,他却搞不明白,萧龙山一句话说完,也端起了酒杯,陪着于奇正喝了一杯,顺势坐了下来,这事就算过去了,于奇正顿时松了口气。
    可不知道怎么的,于奇正刚坐下,就发现几人的神色都有点不对劲了,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的瞟一眼院门口,似乎都在等着陈瞎子快点回来,这倒是有意思,搞得好像都怕陈瞎子会跑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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