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庭的势力悄然发生着转变,对于头曼的不满已经越来越多,而冒顿的声望也是渐渐高涨。
    可以预见,这个冬天,匈奴王庭的台阶下又会多出一些鲜血。
    只是在这般情况下,冒顿却是蛰伏了起来,仿若没有察觉一般。
    回到大帐之中的冒顿,并未对王庭之中那些释放好意的人抱以好感。
    冒顿知道,这些人不过属于墙头草,根本靠不住。谁强便倒向谁,故而,冒顿认为,即便是将这些人晾一会儿,也是无事。
    而他则是有着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做。
    “稽鬻。”冒顿呼唤出了一个名字,门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父亲,召唤儿臣,有何吩咐?”稽鬻腰杆挺直,虽是十四五岁,可身体却显得很是精壮。
    这便是历史上在冒顿死后,继承匈奴单于之位的老上单于。
    如果说匈奴在冒顿的手中崛起,那么在老上单于手中,就到达了顶点,成为了东北亚这一块的巨无霸。
    匈奴在老上单于之时进入了全盛时期,执行双头鹰政策,南打汉室,脚踢西域。
    只不过,此时的稽鬻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即便是他的父亲冒顿还没有开始在匈奴王庭之中独掌话语权。
    稽鬻对于自己的父亲冒顿十分崇拜,在稽鬻的眼中,父亲充满智慧,且非常勇武。稽鬻认为只有自己的父亲才配做匈奴的单于,带领匈奴走上崛起之路。
    而对于头曼,稽鬻保持着和冒顿一样的态度,所谓恨屋及乌,头曼喜欢小儿子,不喜欢冒顿,认为冒顿未来会成为他小儿子继承单于之位的障碍,自然对于稽鬻,也不是十分喜欢。
    冒顿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喜爱非常,虽然稽鬻只有十四五岁,可是冒顿却发现这个孩子与自己格外的相像,不管自己做出什么决定,稽鬻总是能很快明白自己的用意。
    故而,对于这个儿子,冒顿培养起来也是十分的用心。
    冒顿道:“稽鬻,你即刻出发,带人和乌倮接触一下。”
    “乌倮那个小人,父亲何必要我去见他?”稽鬻皱着眉头,道:“他是个不守信用的家伙,这一次若非父亲临时改变主意,我匈奴只怕损失会更加惨重。”
    冒顿摇了摇头,知道稽鬻现在看待事情还有些稚嫩,道:“乌倮的确是一个不可靠的家伙。”
    “他会将我们匈奴的情况告诉秦军,可同样,从他那里,我们也可以获知秦军的虚实。”
    “这一次,出塞的秦军的装备很是奇特,据说装备上这些骑具的秦军,骑术上已经丝毫不弱于我们,且能在马上做出种种许多高难度的动作。”
    冒顿走到一处,将一样东西拿到稽鬻面前,道:“这是我派人前去东胡与秦军交战之地捡到的。”
    出现在稽鬻面前的是一个半圆形的东西,刚好可以将脚伸进去。只不过,这件东西却是有些坏了!
    扶苏当日为了加快速度追击东胡主力,对于这些坏了的东西只能下令选择抛弃,减轻负担。
    却不想让冒顿派人给捡了回来。
    “还有这个。”冒顿再度拿出一物,这一次却是一个u型的铁片。
    “稽鬻,我听巴休烈说过,秦军的人数并没有多少,可是他们的马蹄声与寻常马蹄声相比,重了三四倍不止。”
    “我想其中缘由可能就在此处。”
    稽鬻略作思考,道:“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带人去找乌倮,将这些事情打探清楚?”
    冒顿脸上浮现出笑意,自己还未说出意图,稽鬻已然猜的八九不离十。
    冒顿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你不仅要将秦军的新式装备打探清楚,还要想办法看看是否能够换取秦军的装备。”
    “我匈奴的骑兵装备与秦军相比,实在是太差了!”
    冒顿心中亦是对那些秦军所配备的军械装备有些眼热,若是能弄回来一部分,为秦军列装,对于匈奴而言,实在是太过美妙了!
    冒顿有着信心,如果匈奴能够列装秦军那些甲胄和兵器,那么匈奴未来一定可以一统草原。
    凭借着这些军械,匈奴将会无往不胜!
    “若有可能,你还要尽量打探秦军这次出塞的那支神秘部队的情报,我有预感,未来我匈奴早晚会对上这支秦军。”
    稽鬻忽然想到了什么,道:“父亲,我前去和乌倮联系,会不会影响父亲你在王庭中的计划?”
    冒顿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道:“这次效忠他的主力尽失,他凭什么还继续坐在单于这个位置上?”
    “拉他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稽鬻,你放心,王庭之中,绝不会有事。”冒顿对此颇为自信。
    显然,冒顿认为,头曼如果不是匈奴的单于,压根没资格进入他的视线,而如今的头曼,还有什么?
    稽鬻见冒顿脸色,亦是浮现出笑意,道:“如此说来,稽鬻回来之后,父亲就会是匈奴的撑犁孤涂了!”
    “稽鬻在此先恭贺父亲。”
    父子二人在这营帐之中,皆是发出笑声。
    “稽鬻,此去你还要小心为上。”冒顿仍是有些不放心,最后叮嘱道:“乌倮那个家伙,并不可靠。”
    “孩儿知道,还请父亲放心。”对于乌倮,稽鬻早就有些看不顺眼。
    以往,在匈奴王庭之中,依仗着可以给匈奴运输粮食,盐巴这些东西,对匈奴的东西大肆压价。
    一张羊皮,往往是被乌倮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买走,而换来的盐巴,粮食这些东西,却是少的可怜。
    从一开始,稽鬻便是对乌倮产生了防备的心思。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商人,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
    “稽鬻,若是能够换取一些秦地的物资,价格高些也是无妨,你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孩儿明白。”稽鬻自是领会了冒顿的意图。
    ………………
    扶苏看着面前的乌倮,却是有些颇不好意思,直到现在,乌倮才被放了出来,解除了控制。
    自草原回来之后,由于各种各样繁杂之事,扶苏亦是忘了在开战之前,命人将乌倮给软禁起来了。
    不过说起来扶苏心中亦是有些恼怒,这一次秦地之所以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乌倮情报不准是有很大原因的。
    扶苏亦是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乌倮。战争的变化形势是多样的,往往一个很小的因素,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匈奴的进攻方向的改变,完全是无法预料到这种情况的,能够提前为秦军示警,乌倮已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了。
    只不过扶苏却是不能表露出丝毫这种意思,在扶苏眼中,乌倮这种商人,你要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
    见扶苏板着一张脸,乌倮心中亦是十分的忐忑,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一仗已经打赢了,而且就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这位扶苏公子打赢的。可是,他亦是知道这一次他提供的情报出了很大的问题。
    乌倮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公……公子,此次胡人突然改道,臣委实不知啊!”
    “臣若是知道,必然第一时间告诉公子,也免得我秦军将士损伤如此惨重……”
    “行了!”扶苏冷哼了一声,道:“此次我秦军大胜,暂且不追究你的罪过,只不过下一次……”
    “绝不会,绝不会。”扶苏话未说完,乌倮便急忙应承下来。
    扶苏瞥了乌倮一眼,道:“此次,我找你是因为秦军历年来积攒了一批老旧的军械盔甲,我意是交由你来处置。”
    “这个……”乌倮略显迟疑。
    的确,这是一个极好的发财机会,可是,这同样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差事,以往乌倮知道这件事情,草原上那些胡人也是几次三番想要这样的军械甲胄,可是乌倮始终没敢干。
    平日里往草原上走私一些盐巴,粮食这些物资也就算了!可要是走私军械盔甲,那可就是通敌。
    乌倮知道界限在哪里,这件事要是发了,始皇帝是绝不会饶了他的。
    乌倮悄悄看了扶苏一眼,道:“公子,此事陛下知道么?”
    扶苏轻咳一声,道:“我还未来的及向陛下禀明此事。”
    “不过此事是我与蒙恬将军同意的,请乌倮君尽管放心。若是出了事,自有我和蒙恬将军担着。”
    乌倮顿时感到无语,这一个是掌管着大秦三十万兵马的将军,一个是陛下的长公子,就算是陛下要降罪,这二位也可以在极大程度上豁免罪责。
    可是自己凭什么?想到此处,乌倮便欲拒绝。
    扶苏见状,道:“乌倮君,我不妨告诉你,此事我一定会禀明陛下,现在你答应本公子,这桩美事就是你的,我许你抽取一成利润,可你若是不答应,日后你想掺和这件事,只怕也是痴心妄想。”
    “一成利润?”乌倮“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看这只是一成利润,可军械甲胄交易素来就是暴利,尤其是此时草原上的胡人极度短缺的情况下。
    就算是一成利润,也已经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了!
    扶苏颇有些无奈,这件事他起初亦是和蒙恬说过,当时蒙恬自然是严厉拒绝,亦是有些想不通扶苏为何脑海中会出现这种想法。
    在蒙恬想来,这些军械甲胄卖给胡人,日后对付胡人,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扶苏为此颇为费了一番嘴皮子,才将蒙恬说服。
    这其一,这些青铜制式的军械盔甲已经被秦军淘汰,放在库房中,就算是放上一百年,也是一个子都不值。
    可若是将这些盔甲军械全都卖给胡人,那自然是可以套取大利。甚至从胡人那里获得优良的马种也不是不行。
    须知,在此之前,就算是流入秦地的公马,也是被阉割过的。
    秦国以养马起家,可是,秦国所饲养的乃是中原马,相比起草原马,中原的马匹更加温顺,以往六国之间打生打死自是看不出什么差距。
    可是一旦与胡人对敌,中原的马匹劣势就显现出来,草原上的马匹明显冲劲更大,战场上所产生的的破坏力更强。
    为此,对于草原上优良的马种,大秦一直是一种渴求的态度。
    而其二,扶苏将军械甲胄卖给胡人自是没有怀着什么好心思的,扶苏自从草原回来之后,便已然预感到草原上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将进入洗牌阶段。
    其中,匈奴和东胡的变动将会最大,一旦草原部落之间发生战争,那么,这些军械甲胄的流入,必然会使得战争更加白热化,而且趁机抬高兵器甲胄的价格,也是极好的一路棋。
    后世的三角贸易,不就是不断挑拨两个部落之间的争斗,从中获利,然后为欧洲的资本主义完成了原始积累嘛!
    而美帝两次世界大战之时,不也是双方面卖军火,挣的盆满钵满,才坐上了世界第一的宝座的嘛!
    如此罪恶般的行径,只因为他们是胜利者,只需要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给出一些假惺惺的补偿,便已然没有多少人提及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样的情景正是扶苏想看到的,扶苏清楚,自己这一次回到草原之后,很长的时间都无暇应对草原上的事情,他要集中精力对付那些隐匿在民间的山东六国余孽。
    这样的隐患不拔,对于大秦来说,始终是一个可能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而这样的脏事扶苏和蒙恬自是不会亲自去做,他和蒙恬只能让乌倮去将这样的脏事干完了!
    即便是后世史书写起来,扶苏完全可以将责任一股脑儿的推给乌倮,至于他和朝廷,全程都是小白兔一般天真无邪,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扶苏见乌倮有些意动,当即趁热打铁道:“乌倮,此事筹备还要一些时间,我已然接到父皇的诏命,这两日便会动身返回咸阳。届时自是会向陛下禀明此事,到时即便陛下不允,停下来便是。”
    扶苏的话语对于乌倮来说,着实有着一种别样的诱惑性,乌倮深吸了一口气道:“臣但凭公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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