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让奴奴转告殿下、说、说她要去告诉大王,说她怀了您的孩子……”
    等了三天,都没等到消息,眼看着就要启程,风巳显然已经开始着急了。
    “什么?”
    听到这话,太子茕酒意散了大半,猛地坐起,一不小心,竟掀翻了食案。
    本就是喝闷酒,太子茕并未准备多少就酒的小菜,只一碟子吃掉八成的盐水鸡块。
    食案掀翻,仅剩的两块鸡肋掉到衣摆处,又滚到脚下,太子茕一不小心踩上去,脚底打滑没站稳,要不是仆从眼疾手快,怕是就要摔倒在地。
    清香的米酒撒了一地,棕红的木地板抹了桐油,那酒就打着滚的往地板之间的沟缝里滚。
    心底的愤怒再加上此时的难堪,太子茕涨红了脸,一把甩掉仆从的手,指着那女婢的鼻子破口大骂:
    “金国是她母国,回国省亲,见见她父王母后,还有兄弟姐妹,不好吗?为何闹成这样,就是不想回去?!怀孩子?小小年纪怀什么孩子?孤根本就不曾碰过她!哪来的孩子?!”
    他只是想用爱情来迷晕她,让她一颗心冲着他,等到以后,多吹吹枕头风,为他继位助攻!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现在搞什么?!
    这么恶毒的招数都能使出来!她到底想干嘛?!
    若她真说她肚子里怀了太子茕的孩子,大王只会让她假死,然后成为太子茕见不得光的姬妾之一!到时候还怎么给他助攻?
    婢女有点害怕,但还是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不到处都是嘛~”
    想要孩子,还不容易?
    只要国人愿意,这年头的王宫,随便谁都可以进,而且,王后年纪小,身边还有没有净身的仆从伺候呢,只要她不要脸,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作为王后,但凡她不要脸面拼死陷害? 什么目的达不成?
    太子茕指着她? “你、你、你”半天,竟一个仰倒晕了过去。
    精神勾搭和肉体勾搭? 对男人来讲? 效果显然是不一样的。
    前者或许还能原谅,后者却必须见血才能洗刷男人的屈辱。
    如此一来? 先前他的打算,自然是没有用了。
    指望殿下? 看来是没用了。
    蹇叟摇摇头? 叹气着吩咐仆从:“突然昏厥,不可胡乱搬动,快去寻医者来吧!”
    等到医者赶来,一番检查? 完了说太子殿下只是连日里忧心如焚? 再加上睡眠不足,现在只是醉倒睡过去了,蹇叟才叫起跪在角落里哆嗦的婢女,示意她带路。
    “走吧,让老朽随你去见见你家娘娘。”
    婢女自是不敢不应。
    ##
    王后讨厌垶塬的风沙? 她居住的房子门窗都绷了纱,屋里就有一点暗? 所以她大冬天还是喜欢呆在窗户边上。
    在这里生活,她有很多不喜欢的? 但有一点很喜欢。
    这里总是天空碧蓝、阳光剔透。
    像这样吃过饭后,躺在窗边的软塌上? 伸着手让婢女替她染指甲? 一觉醒来? 就能变美的感觉,她最是喜欢。
    “你已经跟了我十来年了吧?”
    风巳昏昏欲睡间,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替她染指甲的婢女愣了一下,随即温声应是。
    别的话,却是一句都不多讲。
    “她们都在忙着谈情说爱,只有你,成天陪在我身边,就不觉得闷吗?”
    婢女轻轻摇头,染指甲的手依旧稳如老狗。
    “娘娘,奴奴不闷的。”
    她答。
    风巳突然就觉得很委屈,撑着软塌翻身坐起,背对着窗外阳光,眼神阴森森的,紧盯着立刻跪下的婢女。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以后少给我动歪心思!”
    婢女只是“砰砰砰”的磕头,既不喊冤,也不申辩。
    风巳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重新躺倒,将手指叉开,放到软软的小枕上,示意婢女起来继续。
    她想,反正身边也不指望干净,至少这个背后的人,想法和她总能保持一致,有劲儿也总是往她希望的方向使,留着也不讨人嫌。
    她不是傻子,只是不喜欢多费功夫。
    生活实在太无趣了,那个便宜儿子之前倒是傻得可爱,可惜不经吓,一下子就吓坏了。
    她要真不想回金国,装个病就好,哪里需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或许不了解赵王,但她对自己父王的了解,可是够够的。
    她有很多兄弟姐妹,想要成为父母最喜欢的那个,少不了揣摩他们的心思。
    不管什么事什么人,琢磨得多了,自然就懂得多了。
    可惜了,她还是明白得太晚。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父母的宠爱,只能让她的生活质量高一点,并不能改变她的命运。
    此次若真回到金国,怕是凶多吉少。
    就算父王舍不得要她的命,恐怕她这辈子也只有一个被圈养的下场。
    父王如此贪婪,是不会甘心的。
    赵国关键时刻的退缩,让他吃够了苦头,如今国中内忧外患,打谁不是打呢?
    虽然打自己的盟友有点愚蠢,可这个盟友如果是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货,还不如没有呢!
    这种盟友,只适合当绵羊,让他薅羊毛。
    “娘娘,蹇叟求见娘娘。”
    她喜欢睡觉,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没有睡着。
    再懒再宅的豆蔻少女都不可能成天睡觉还能睡得着。
    “蹇叟?”
    她眯着眼道:“没听过,不认识,不见。”
    太子茕身边的智囊,可惜太子茕不够信任他,也不够听他的话,她不用搭理他,也不想与他对话。
    这样的老狐狸,不见反而更好。
    谁知道见了面,会被他瞧出什么来?
    王后娘娘不愿见自己,蹇叟只得叹气离去。
    只是当晚,大王就来看王后了。
    因为他听说,太子与王后,同时病了,就在王后即将启程回国省亲的前两日。
    风巳画了成熟的妆,青葱般的手指染了艳红的蔻丹,见他来,也不问他所为何来,直接娇笑一声,就扯着他的腰带上了榻。
    “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这宫里到处都是,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你倒是什么都看。”
    “倒也不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就没什么看头。”
    “其实有些上了年纪,反而更好看。”
    “呵呵。”
    第二天,太子茕从宿醉中醒来,还在为后母的逼迫而忧愁,就听说她病了,且,大王怜惜她,特意写了国书送往金国,请求归期减缓。
    金王疼爱女儿,想来不会不应。
    太子茕一脸懵逼,感觉世界发展太快,他已经跟不上了。
    蹇叟一边看着,无声叹气。
    哎,这个铁憨憨。
    从头到尾,怕是只有他当了真,又只有他一个人。
    在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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