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咚咚!”
    人头大的石头,一颗颗的飞进城中,砸到茅草屋,茅草屋立刻散架倒下,砸到人头,人头立刻好似西瓜般炸开,红的白的洒得满地都是,哪怕撞到墙,稍微受阻,待到落地,也会在刚下过雨的城中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深坑……
    作为一个学渣,白景源视力极好,哪怕官衙位于这座城的最中央,他还是能清晰的看到,东城墙外抛飞进来的一块块石头。
    因为,这只是一座小城,严格遵从纪礼修建的小城。
    南北相距三千多米,东西长约五千米,平日里就算散步,都溜达不开。
    好在城墙还算结实。
    白景源板着脸站在官衙门口,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子民哭嚎着,好似惊弓之鸟一般跑动,他们想跑到官衙这边,立刻有层层叠叠的士兵将他们拦住,说什么非常时期,防止刺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投石车都搬到城墙外了,竟然没有人发现吗?!”
    还剿匪?匪倒是没剿到,剿出一群狠人来!
    县令冒着生命危险,去城墙那边查看情况,回来时额头上沾着血,嘴唇哆嗦着禀报,说那群人喊着杀人偿命,要杀了楚王祭奠死去的兄弟。
    白景源出离愤怒,少见的不顾风度大吼大叫。
    见他额头青筋暴起,两眼充血,恨不能把谁生吃了,全无往日里的温和仁慈模样,县令一边止血,一边跪下道:“将军已领大军来援,定能很快解决他们!”
    自任沂带着大军来到此地,城中私兵连守卫官衙的任务都没了,平日里只需要巡视城中治安,都快闲出鸟来了,见危险来源于城外,与城中没有关系,县令松了口气,思路也清晰起来了。
    见他不答自己的话,白景源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想要进屋,又怕有人摸进来,只得板着脸继续站在官衙门口。
    庖彘腰间别着尖尖的杀猪刀,挡在他面前,怎么劝也不挪步,红与鹿儿也沉默着,站在他身后,各据一方,至于其他护卫,则举盾牌的举盾牌,拿长枪的拿长枪,组成军阵,将他严密的防护起来。
    白景源握紧腰间短剑剑柄,死死的盯着城门口。
    城中,逃命声,求饶声,痛呼声,不绝于耳;城外,唾骂声,鼓劲声,怒吼声,声声不息。
    不一会儿,有马蹄声阵阵,如山呼,似海啸,从远处涌涌而来,眨眼,城外只剩惨叫。
    不知等了多久,城门开了。
    有受伤的平民躺在地上哀嚎等死,有粗鲁的士兵涌进来清理道路,死人,挪开,石头,挪开,半死不活的,和石头没什么两样,照旧挪开。
    白景源不住的劝自己,一定要忍住气,毕竟这匪盗还不知死绝没有,这小城城墙虽然还算高,可稍微功夫好些的人,都能趁夜摸进来,他还需要任沂的保护……
    可他实在看不惯!
    刚刚怕歹人混在人群里,为了保命,他狠下心肠,没有回应国人请求庇护的声音,默认了护卫将他们撵开,如今事情过去了,见他们还是得不到好的对待,明明还活着,却被人当石头一样踢开,心中的悲哀还有怒火混在一起,彻底就控制不住了!
    “任沂!”
    怒吼一声,却不知该怎么骂人,实在是从小教养极好,脑子里没有储存骂人的话,憋得他俩眼通红!
    不过,在这里,尤其是晚辈对长辈,直呼其名就够了。
    听到他这声怒吼的人,都明白他对任沂到底积蓄了多大的怒火!
    众人噤若寒蝉,过了好一会儿,官衙前的大路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鹿儿才大着胆子道:“大王,将军还未回来……”
    也就是说,他刚才续了半天劲吼一嗓子,正主还未听见。
    白景源气得甩袖,只吩咐了一声,让医者尽快救治城中伤民,不得因身份高低而怠慢了谁,就转身进屋。
    国人得知大王派了医者替他们治疗,那些有家人受伤的,纷纷跪下磕头,口颂大王仁德之类的话。
    小城实在太小,人民实在太容易满足,白景源走进屋里,依然能听到这些声音,又是愧疚,又是生气。
    愧疚自己没能保护他们,生气任沂以他为饵,连累了不相干的人。
    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为何任沂会让人将那些匪盗的尸体挂在城外,又为何会各种吓唬,好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城里。
    “铺纸,磨墨!”
    见他发怒,仆从不敢怠慢,立刻照办。
    白景源提笔,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写好了信,左看右看,又觉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干脆几把撕碎,重新写了起来。
    连着写了好几版都不满意。
    因为他明白,在任沂看来,能用一点点普通人的性命,换那些匪盗自投罗网,实在划算,他的怒火,她们根本不会理解,反而会觉得他这是妇人之仁。
    他也想过提前将城墙附近的居民挪走,可这样就会打草惊蛇,也许那些匪盗就不会来了。
    理智的一面表示理解,情感的一面却很痛苦。
    大概这就是三观不同的穿越者,必须经历的,独属于时空割裂出来的痛吧!
    写信给太后娘娘,又能怎样呢?
    她多半会回信,让他成熟一点。
    经过多次修改,他确信不论是文采还是笔迹,这封信都是极佳的,但他却再也不想将它送出去了。
    “撕拉”几下,薄薄的信纸再次碎成了渣,往上一抛,纷纷扬扬落下,好似下雪。
    他突然就很想家了。
    特别想回去。
    在这里不管过多久,他都不习惯,也没法习惯。
    任沂洗净血污,脚步轻快的进来之时,就见他趴在案上,满地都是碎纸。
    捡起一把,捕捉到只言片语,任沂挑挑眉,并不理他,直接拍手,示意仆从把东西搬上来。
    白景源光听脚步就知道是她来了,体重比男子轻,走路却不似一般女子轻柔,除了她,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
    红走路都是没声的。
    他不打算理她,却听得人抬着重物进来,“砰砰砰”的放了一地。
    到底还是耐不住好奇,白景源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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