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受伤了?”
    隔着重重帷幔,还能听见前殿的争吵声,任袖懒懒的靠在屏几上,任由婢女轻轻的为她揉着太阳穴,两眼却是清亮的看向支离,示意他把情况说一遍。
    自大王登基、叔鱼归朝,之前沉寂下去的朝臣就像有了主心骨似的,一个个接二连三的冒出来,总是和她唱反调。
    一个减税的事,竟反反复复吵了一整天,到现在都没出结果,这种效率,在之前是完全没有过的。
    这一天天的,只能借着更衣的间隙吃两块点心,心腹想要过来回个话都得挑时间,若是旁的女人定会觉得受不了,她却总是压抑着心中的兴奋!
    她喜欢挑战,更喜欢通过自己的智慧去碾压那些不同的声音,让他们全都臣服在她脚下!
    得知白景源受伤了,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她想立足朝堂,所有的依凭都是大王在她手心里,对她言听计从,现在这些人起了心思,开始不服她,她正需要拉这个大王出来溜溜!
    正好遇到凤鸟送宝的事,她本是打算好好利用的。
    哪有她这边遇到困难,需要这个傀儡出面增加筹码,他就刚好受伤的事?
    由不得她不怀疑。
    这孩子看起来软乎乎的,好像谁都可以捏一把,其实是个黑心肝儿的,特别记仇,最可怕的是,他是那种逮着机会就能咬你一口那种,就算咬不死,也要让你流点血,恶心你一下,打交道的时候多了,她也有经验了。
    “是!”支离给了肯定的答案,想了想,鬼使神差的又加了句:“臣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大王在喝药,本来大王听到娘娘叫他,立刻就要让宫婢替他梳头,后来还是医者说,他的情况需要静养……”
    他也知道,把公子喝药的时间提前一点点,这话味道就全变了,但他还是不后悔。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稀罕白景源,而是因为,他觉得王后与这位公子,并非不能共存,老是把彼此放在对立面,除了让大家都不高兴,又有什么用处呢?
    “哎!时也,命也!”
    得知白景源是真的受了伤,王后不免将这归咎于自己的倒霉。
    她一向倒霉,遇到这种不顺心的事,已经习惯了。
    “娘娘莫要这样想,不过是巧合!与你没有关系的。”
    支离候在边上,见她神情不对,立刻出言安慰。
    如今他俩早就不是恋人关系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又成了残缺之人,他们之间更像亲人。
    任袖低头眨眨眼,喝完碗中汤饮子,这才放下碗笑着起身:“去吧!问问医者,大王那里缺不缺什么药材?还有,大王刚刚登基不久,受伤的事莫要外传。”
    “是!”
    见任袖挺直腰背,不紧不慢的往前殿去了,支离叹口气,再次出门,往白景源那边去了。
    关于这件事,世人的确只需要知道凤鸟送宝就好了,大王受伤这种事,只是不小心,没必要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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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任袖与叔鱼他们除了派人送来礼物,都没来找过他,看来的确忙得没法抽身。
    朝堂依然吵闹,除了最紧要那些、所有人都知道该立刻解决的事,其他不赶时间的事,大多没有定下来。
    这其中,吵得最凶的几样,无非就是赋税、土地、人口、军权……
    这些事,若没人主动说给他听,白景源从不打听。
    因为他不关心这些事,也不敢关心这些事。
    那只所谓的凤鸟,也再没人见过,倒是院中的麦粒,总是被鸟吃得一干二净,也不知它在不在其中。
    城中给凤鸟上贡的,听说麦粒也总是被吃光,可惜凤鸟再未出现过。
    倒是那片小树林,短短几日就成了百鸟林,住在附近的人天天听着鸟儿叽叽喳喳,又不敢撵它们,生怕惹怒了那些渴望见一面凤鸟的人,实在苦不堪言!
    听说这些人对一只鸟如此执着,白景源差点就要派人去抓一只回来,关笼子里给人参观了,想来以它这样的高人气,一定能让他挣得盆满钵满。
    可惜他现在当上了这个楚王,哪怕有名无实,也不能做这种事,倒是损了一条好财路。
    接下来下了几天雨,等到天晴,已是白景源被鸟砸头十来天之后。
    春耕眼见着就要结束了。
    该播种了。
    白景源再次起了个大早,决定出城。
    这次他没有再骑着白鹿装逼,而是坐了一辆坚固而又朴实的轺车。
    这车方便看景,跑起来又比辎车快,天气暖和起来,他挺喜欢坐着这个车出门。
    时隔多日,国人再次见到他们的大王,全都欢天喜地奔走相告,有人给他送来一筐青枣,又有人抓着一只“嘎嘎”叫的鸭子非要送他,见这些人穿得都还不错,知道他们不是那种吃不起饭的穷人,就一一笑着谢过,吩咐仆从将东西放到车上来,待到车上放不下了,就摆手示意拿不了了,大伙儿也不逼他,只叹口气,悻悻退后。
    那些送礼成功的,就会特别高兴的跟着轺车跑,问他:“大王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呀?”
    这里等级森严,却没有动不动就下跪什么的,若是遇到他这样仁慈之主,能得到国民的爱戴,相处起来还会很舒服。
    白景源感觉很开心,哪怕明知道这些人这么容易接受他,很大概率是因为白鹿和凤鸟,还是很开心。
    “我要去城外看看春耕啊!不知道今年春耕怎么样啊!”
    “嘻嘻!大王可是来迟了!我家的地都播种完了!”
    又有人持不同意见:“还早着呢!我家还在拔野草!现在正是时候呢!”
    听着一群人各说各的,白景源微微诧异,难道没有司农的官员,制定大致的播种日历吗?
    “怎么相差这么多?”
    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不知道是种子不同,还是什么不同,那些人见他关心这些事,都感到很开心,就有人背着老农上前,跟他解释:“因为他们种的是麦,他们播的是稻啊!”
    原来凤凰台周围,不仅有土地,也有水田。
    轺车慢慢前行,车上塞满了东西,白景源有心想让那老者上车,也没地方,不由懊悔,该多带辆车出来才是。
    那老农见了,不仅没有不悦,反而笑得缺牙的牙床都露出来了!
    老人家一高兴,立刻絮絮叨叨的说起种地的事情来,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白景源努力听,但他对这些一窍不通,只得时不时点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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