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长得不高,身材干瘦,贴着阴影处无声无息的钻进帐篷,就像一只习惯夜行的黑猫。
    他穿着黑色紧身衣,拿着沾了毒汁变得漆黑的匕首,撩开帐子便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与张元聊到后半夜,聊得嗓子沙哑、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白景源这才喝了一小罐温水睡下。
    大概是今晚接收的信息实在太多,刚睡了没多会儿,他就开始做起梦来。
    倒也没梦见什么过份的事,就梦到与人一起漂流。
    梦中很没有牌面,他与好多人在一个皮筏子上,每到水流湍急,或者拐弯处,左边的人就往他这边挤,挤得他心惊胆战!哪怕是梦中,也控制不住的往右边倒!
    其实他这只是潜在的心理反应。
    从小到大,除了他爷爷,他还没有这样与哪个老头儿睡过一张床呢!
    不习惯,再加上他自打穿越以来,一直都缺乏安全感,睡着后,对张元那一丝丝防备,就无限扩大,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离他远一些。
    这会儿张元就睡在他左边。
    那刺客也是倒霉,明明正对着白景源心口刺下去的,匕首还在半路,白景源突然翻了个身!
    全力刺下去的匕首,愣是擦着他的背,扎进了实木睡榻,拔都拔不出来!
    刺客本站在两人头顶,因这意外,脚下一个趔趄,竟往床上扑来!
    张元年纪大了,本就觉少,听得这匕首入木之声,猛然睁眼,就见一蒙面黑衣人往他扑来!
    楚国某些传承久远的边城,军政是没有区分开的。
    张元本是郑楚边界的齐水城太守,算是边城武将出身,打他三十岁从他爹手里接过这副担子,不知遭遇过多少次刺杀,对刺客,他有着本能的反应。
    “有刺客!”
    一声怒吼,吓得刺客愣神的刹那,他就闪电般伸手,掐住那刺客的脖子,就借着翻身的扭动力,想要拧断他的脖子。
    赶来刺杀公子白,还能得到入帐刺杀任务的刺客,除了运气不好,本事还是过关的。
    见张元没有武器,还是躺着的,他也不执着自己的匕首了,放弃没榻而入的匕首,他也掐住了张元脖子。
    两人一个站一个躺,一个正值壮年,一个年迈,还腿脚不便,那刺客自认胜算很大,就要弄死张元,结果白景源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张元就在他耳边大喊,他哪儿能听不到?
    那一刻真是心都要跳出喉咙来了!
    就在刺客摸到张元脖子,想要摆脱张元桎梏的时候,白景源从枕头里摸出那把碧龟剑,干脆利落的插进了刺客的眼眶!
    “噗……”
    就像装满水的皮球被吓破一样,鲜血瞬间飙了出来!淋了他一头一脸!
    白景源一颗心哆嗦得不行,见张元面色涨紫,愣是抖着手,握着手中短剑,拧了几圈!
    见那刺客还不撒手,他又哆嗦着拔出剑来,犹豫的对着他的心窝刺了出去!
    到底手生,短剑竟然卡在了刺客肋骨里,拔都拔不出来!
    这下他慌了,想要把刺客的匕首拔出来,没那么大劲儿,想要去拿床尾的宫灯,宫灯又被灯奴抱救命稻草似的抱在怀里,最后他干脆抄起榻边木舄,用那厚厚的鞋底,对着刺客太阳穴“哐哐哐”的砸!
    刺客很快就抽搐几下没反应了,张元忙将他摔到塌下,确认他真的死了,这才拔下他胸前的碧龟剑。
    “咳!咳咳咳!”
    一把抹掉滴到眼窝里的血,张元咳嗽着翻身下榻,不等说话,就把那厚厚的木胎屏风推倒,与床榻形成个狭窄的三角区域,然后一把将白景源扯下来塞进去:
    “蹲下!莫要抬头!”
    那刺客能摸进来,帐篷外的守卫肯定已经遭了毒手,张元大声示警,稍远些的守卫已经过来,正在与外面的刺客缠斗。
    不确定是否有弓弩手,他不敢冒险!
    白景源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明明吓得要死,看到他不算高大的背,愣是恢复了沉稳。
    “张翁,把这匕首拔下来吧!”
    趁着没有其它刺客进来,努力增强己方战斗力,是合适的做法。
    张元一脚跺到床板上,床板裂开,那匕首就松动了。
    他捡起匕首,扯了刺客衣裳缠了把手,这才递给白景源:
    “小心有毒!拿着护身!”
    他不擅匕首,就拿了白景源的碧龟剑,全神贯注的守在屏风边上,堵了缺口。
    白景源小心翼翼的握着那把匕首,脑子转得飞快,开始琢磨这些刺客的来处,张元好似回到年轻时候,愣是守在他面前,寸步未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战况越发激烈,红第一时间就守到了帐篷门口,侍卫们也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白景源不敢放松,一直听话的缩在角落里,张元也未放松警惕,握剑的手就没松过!
    直到晨光熹微,外面的战斗才结束。
    有马蹄轰隆,隐隐带着金铁之声,从选方赶来。
    那是任沂手下的骑兵,马儿全都装备了马蹄铁。
    任沂就像好多天没睡觉了一样,两眼通红走进来,看到白景源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白景源探究的看着她身上精致的灰面儿红里斗篷,淡淡道:
    “勇毅将军来得倒是及时,不知这番布局,抓到多少贼人?”
    任沂挑挑眉,还是答了:“也不多,百十号人而已,已经抓住了,公子莫怕,明日就弃船改陆路吧!”
    想到那擦着背的匕首,白景源至今头皮发麻,听她轻描淡写的这么说,不由怒道:“我差点就死了!”
    任沂挑挑眉,没有说话,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死了就是命,认命就是!”
    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但她赢了不是吗?
    白景源还要发火!就见她理智道:“明日我们可以先去最近的城里,等待大纪派人来接,说不定还会有世家前来保护你,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能理直气壮的带兵护卫!在楚国发生这样的事,总比去了别的国家发生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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