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镇城外,官军大营中,正是旌旗飘扬,十数万将要出关作战的精锐兵马汇聚于此。
    所说现在没有敌袭的风险,孙传庭依旧采用最谨慎的方法扎营,就是为了给这些骄横跋扈的将帅们一个态度。
    颁布军规以后,官军之中风闻四起。
    有说孙传庭仗着天启皇帝信任就滥用职权的,也有说孙传庭实在是没事找事,拿着鸡毛当令箭的。
    不过孙传庭毕竟不是空头督师,手底下军纪严明的五千秦军,还是令他说出的话很快有些令人信服。
    各营的操训也恢复如常,起码现在来看,影响是好的。
    尽管心中不满,但这些人精将帅们,还是没有几个人敢于挑战受皇帝平台召见,御赐尚方宝剑之后的孙督师。
    现在不是崇祯年间,督师手中的职权还是很大的。
    随着期限日益邻近,通州三卫、密云、保定、真定等地的兵马俱都如期而至,这片大营也就热闹起来。
    可是有一支兵马却是姗姗来迟,正是九边重镇之一的蓟州镇,蓟州镇的总兵不是什么将门,上一任的总兵王威是个从小兵做起的普通人。
    其弟王保,也是跟随王威一路过来,受其兄的荫福,顺风顺水做到了副总兵,王威在辽东战死以后,王保很快晋升为总兵官。
    兵部也是考虑到王保为王威之弟,以他继续统领蓟州兵马会很能服众,这样就避免了很多新帅到任的不必要麻烦。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崭新的王氏将门很快就会在蓟州出现。
    蓟州毕竟是九边重镇之一,九边的九个大帅在大明军界地位都很高,就连一般的地方督抚都不会没事找事去管他们。
    很多人都觉得,看来新上任的蓟州总兵官王保,是要替他们会一会孙传庭这个新上任的督师了。
    “期限已过了五日,怎么还不见蓟州兵马的影子?”
    “不知道,王大帅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拉倒吧,你还不知道蓟州的消息?我有个亲戚今年去蓟州当兵,四个月就逃回来了。”
    其余几人分别来自密云和宣府,闻言都显得十分吃惊,赶紧聚在一起八卦,将各自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怎么回事,朝廷现在不是不拖欠军饷了吗,待遇也都还不错,怎么还能当逃兵呢?”
    “切,朝廷是不拖欠了,可是人家王大帅克扣啊!”
    “还不只是克扣军饷,据说这个王大帅每隔三五日就要饮酒,叫些青楼女子来军营,醉了酒往往就要在这些女人面前责骂军士。”
    “对对对!”
    有人赶紧叫道:“我那个亲戚也被打过,你说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出来当兵就是为了杀敌报国,有几个人受得了这个屈辱?”
    “啊…这么邪乎啊?”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蓟州兵这三个月逃散了好些人呢…”
    几名属于不同将帅的官兵正在营墙上巡逻,毕竟是没有什么敌人会来,很快就闲聊到一起。
    孙传庭刻意安排这些来自不同地方,属于不同将帅麾下的官兵平日在一起操训、巡逻、打杂,也是为了让他们尽快熟悉起来,这只是他带兵的细节之一。
    正聊着,有个眼尖的望了望远处。
    “你们看,有烟尘!”
    “是蓟州兵到了,我去通禀督师!”
    ......
    远远,隔着约莫三里地,蓟州兵马正以骑兵牵头,步卒三列的阵型前进。
    不同于营中大战将近的气氛,这边从上到下的将校和普通士兵们,个个都显得十分放松。
    王保骑在马上,身侧挂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是第几天了?”他有些满不在乎的问道。
    闻言,一旁骑着马的家丁道:“回大帅,第五日晌午,看情况,孙督师应该等急了。”
    “哈哈哈!”
    王保一点没担心,反倒是直接笑了出来:“孙传庭,一个当了四年官的文举人而已,给他个下马威也好!”
    家丁也道:“大帅说的是,这样儿的新督师,以为能凭着陛下的宠信就为所欲为,就该给他点儿教训瞧瞧。”
    不多时,一行人慢吞吞来到了大营门口,接到消息的孙传庭正和各镇各地的总兵、将军们等候多时。
    孙传庭眯着眼,道:
    “王大帅终于肯来了?”
    张万邦也在这等,倒不是说怎么样,主要是他自己等得也很闹心,忍不住上前喝道:“王保,你怎么回事?”
    “各镇兵马,就只有你蓟州逾期,还逾期了五日!”
    王保尴尬一笑,赶紧下马,道:
    “不好意思啊张帅,路上在蔚州遇见了些许贼寇,与之大战几回,帮你剿灭干净送过来了。”
    张万邦一愣,这才发现打前的那些蓟州骑兵们手里都提着三五个首级。
    “蔚州?”不等张万邦说什么,大同副总兵徐寿辉蹙眉说道:“你确定是在蔚州遇见了匪贼?”
    王保没有注意到徐寿辉眼中的鄙夷,直接将一颗首级扔给了他,道:
    “是啊,蔚州的焦山,囤聚着一伙匪贼。不是我说,蔚州是哪位将军的辖地,怎么出了匪贼尚不自知啊!”
    “这次本帅率军路过,正好顺手帮你清剿干净!”
    徐寿辉看着手中这颗约莫是个中年男人的血淋淋的脑袋,怎么看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山贼。
    听了王保的话,他更是愤怒不已,直接将首级掷于地上,大骂:
    “放你娘的屁!”
    “蔚州是老子的辖地,匪贼早让我清剿干净,焦山脚下只有一个村庄,根本没有匪贼,你这是剿的哪门子的山贼?”
    说到这里,徐寿辉冷冷一笑:
    “王保,你可知道杀良充功是什么罪名?”
    “逾期不至,杀良充功,居然还敢污蔑本将辖地有匪贼!”
    的确,徐寿辉的本事,大同将领们都是清楚。
    要说谁的辖地最干净,那也非徐寿辉莫属了。
    徐寿辉的经历和王保之兄王威差不多,都是凭借战功升迁,从小兵一步步做上来,在大同诸将中,威望仅次于张万邦。
    此刻听见王保污蔑徐寿辉辖地有匪贼,第一个不干的就是蔚州守备韩荣,这事可是关乎到他今年的政绩。
    他站出来澄清道:“我就是蔚州的守备,焦山名册尚还摆在我的守备府中,焦山根本没有什么山贼!”
    “我看,你就是畏惧督师惩处你逾期五日未到之罪,杀良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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