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跑出庭帐,后金的各旗主贝勒也赶紧召集部下开起小会,将还在酣睡中的步甲、马甲和征役们叫起来。
    一时间,后金大营人喊马嘶,频频调动。
    城墙之上,正在巡视的满桂看见了,当即吃了一惊,还以为是后金军要趁雨夜强攻。
    沈阳城内的明火逐渐凉了起来,却是诸将领发现后金兵马大规模调动,吩咐部下准备滚木巨石,纷纷上城,整军备战。
    “将军,莫非台台估算错了,努尔哈赤就是想强攻沈阳?”
    部将望着后金大营中的动作,眼中满是担忧和惧怕。
    满桂摇了摇头。
    “这个我也猜不出来。”
    转身,他又说道:
    “只希望台台是想对了,沈阳城防不比当初,根本挡不住建奴许久,增援大军都被朝廷调到福余卫去了,一去一来,怕是辽阳都撑不住了。”
    两人站在城墙上,向后金军大营望了一会,却发现对方来沈阳城下的哨骑愈发少了,大部分火光,都是奔往辽阳方向。
    “难道,奴酋要放弃沈阳,奔袭辽阳?”
    部将满脑门子的问号,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他就不怕我军出城攻他吗?”
    满桂脑海中出现了这个念头,心里就担忧的不行。
    确实,以现如今沈阳三万守军的力量,贸然出城,只会被建奴包了饺子。
    可要是努尔哈赤真的奔袭了辽阳,自己不出去,辽阳重地一旦失陷,沈阳就成了关外孤城,三万守军坐困孤城,迟早也是要被困死。
    正想着,城下跑来一名亲兵,远远奉来一封密函:
    “禀将军,辽东经略急令。”
    “速速拿来我看!”
    沈阳城内,对整个战局可谓是两眼一抹黑,正是进退围歼的时候,如果再不来命令,他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如此规模的大战,决不能在自己这个环节上出了茬子。
    “满桂见信如晤:着令汝部,死守沈阳,不得擅自与奴结阵,若非本督明令,即死守待援。
    ——辽东经略熊廷弼。”
    将信烧毁后,满桂眼中逐渐起了坚定之色,说道:
    “传令,沈阳各城紧闭城关,死守不出,擅自出城与奴兵接战者,有违军法,定斩不饶!”
    “遵命!”
    明军这边枕戈待旦,静候后金攻城。
    可是后金大营这边,却是渐渐平息下去,连哨骑的次数也回归原样,大部分朝着沈阳城下来了。
    尽管如此,明军却依旧不敢大意,继续严备死守,谨防后金趁雨夜偷袭。
    努尔哈赤本来以为,这是满桂和熊廷弼配合之下,里应外合的一次突然袭击,再加上连续几日的风雨,这让他紧张不已。
    谁成想,闹了个虚惊一场。
    熊廷弼初接兵部命令,得知崔呈秀给了自己在此战中的全部指挥权,高兴之余,也决定先试探一下沈阳城外的后金军,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派一小队骑兵前往沈阳城外,刚好这个时候满桂在巡城,又刚好,一连几日的恶劣天气。
    这倒也怪不得,努尔哈赤会这样去想。
    这一小队来自辽阳的明军骑兵,原本是接了熊廷弼的命令去试探敌情,谁成想也出了幺蛾子。
    领兵的游击将军王安荣,因为实在害怕后金骑兵,他率部出了辽阳以后,在原野中徘徊许久,就是不敢靠近沈阳。
    王安荣编排好了说辞,本想着蹭过今夜,就回去向熊廷弼复命。
    这股骑兵规模虽然小,但努尔哈赤向辽阳方向广播哨骑,没过多久还是被后金哨骑发现。
    后金的哨骑也没敢轻动,悄悄将王安荣部下的位置飞报给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闻言,想起他之前的猜测,这才有了满桂看见的后金军营兵马大规模调动。
    后金骑兵忽然出动,更加把胆小怕死的王安荣下坏,连夜一路逃窜回了辽阳,向熊廷弼复命,说是后金骑兵大规模出现在白塔铺至奉集堡一带。
    熊廷弼最初也出现了和满桂一样的想法,觉得是自己估计错了。
    斟酌再三,熊廷弼在向南京的朱由校回复请罪之前,决定再让人去侦查一遍,毕竟这种消息一来一回,路程极远,造成的影响也不可挽回。
    熊廷弼又命辽阳分守道官员前往,探查当地后金军的动向,这次就只派了一个人,要他乔装打扮,以免打草惊蛇。
    谁知这个分守道官员,刚走到长安堡河边,还没见到后金骑兵的影子,就嚎啕大哭着跑回来,说什么也不愿再去。
    这一下子,熊廷弼明白了,这个分守道可能是惧怕后金骑兵,再继续问他,也是无济于事。
    没法子,熊廷弼只好不顾风雨交加,路上的危险重重,脱去御赐的盔甲,亲自前往,沿途从辽阳至奉集堡,他全都走了个遍。
    令人意外的是,熊廷弼没有看见半个后金骑兵的影子。
    情况是这样的,努尔哈赤发现是自己神经紧张以后,就将辽阳方向的哨骑减少了八成,下令让后金的诸旗主贝勒回去睡觉去了。
    分守道官员一来一回,等到熊廷弼赶到奉集堡的时候,后金骑兵早就撤得干干净净,就连马毛都没剩下一根。
    来一趟,也不能白来啊!
    熊廷弼趁着这次机会,在沈阳周围转了一圈,回辽阳的途中又连夜赶往长宁、长定二堡,慰问了当地守备的明军将校,询问屯驻形势。
    临行前,更再次告诫他们要等待自己的命令,不可毛躁行事。
    沿途,熊廷弼观察了各个地方的地势,听说总不如眼见来的实际,这一下子,他更加断定,努尔哈赤绝不会轻易向辽阳方向进兵。
    后金的这一次动兵,着眼点必定在福余卫,他最初的判断没错。
    回到辽阳,熊廷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督标营的亲军前去捉拿贪生怕死的游击将军王安荣。
    他的错误情报,险些让熊廷弼觉得自己先前判断失误,向朱由校请罪的折子都写了一半。
    这要是发出去,可不得了。
    三日之后,在辽阳内外的三十余万军民面前,熊廷弼挥起尚方宝剑,亲自将王安荣斩首祭旗。
    王安荣死后,辽阳明军在熊廷弼的带领下,更加是军纪严明,斗志昂扬,连百姓们也俱都群情激愤,高喊杀光建奴,以报仇雪耻。
    由于亲身试险,得知了确切的地形。
    熊廷弼升帐军议,在沈阳至辽阳一带层层设防,哨骑四出,将辽阳守备得固若金汤。
    后来努尔哈赤听见这个消息,懊悔不已,说自己错失了一个捉住熊廷弼,拿下辽沈全境的绝佳时机。
    然而战机稍纵即逝,现在他只能静待时局,等候福余卫的好消息了。
    这是此战当中,努尔哈赤和熊廷弼这对老冤家的第一次交锋。
    这次交锋,明军和后金军的兵马调动都很频繁,但双方没有损耗一兵一卒,就分出了胜负。
    显然,努尔哈赤棋差一招,再次败于熊廷弼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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