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往里头看了一眼,这时候正是四月光景,院子里草木扶疏,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她这辈子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过上这样的日子,如今只站在门口,还觉得有几分恍惚,只开口道:“我先不进去了,先去送送世子爷吧。”
    这两个丫鬟早在阿秀没来之前,就已经向世子爷跟前的清霜打探过阿秀的事情,也知道阿秀是国公府世子爷看上的人,如今又成了恒王府的姑娘,当真是天大的好福分。
    “那奴婢们就跟着姑娘一起去吧。”两人一起开口,跟在阿秀的身后,阿秀扭头,眉间微微一笑道:“也不用两位姐姐一起跟着,青霭姐姐跟我去就好了,我以前在国公府本就只是一个小丫鬟,如今这般,倒有些觉得不自在呢。”
    阿秀自知自己原来的身份自然是瞒不过这王府的众人的,所以也没打算瞒着,倒是坦然开口。这边紫烟便留了下来,目送青霭跟着阿秀往清风院那边去了。
    周显并没有别的爱好,不过就是喜欢品些好茶,下几盘棋罢了。萧谨言在品茶的方面也有些本事,但是在摆弄珍珑方面就明显不是周显的对手了。两人棋才下了半局,外头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赵家姑娘过来给周显送生辰礼物来了。
    周显生辰之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除了宫里头皇后娘娘知道,一早就命人送了寿礼之外,其他人外人基本上是无人知晓,除了眼前跟他下棋的萧谨言之外。
    萧谨言瞧见周显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便笑道:“你不用看我,我也不至于多这个嘴。”
    说话间周显已命人讲赵姑娘请了进来,赵姑娘如今年方十五,正是要注意男女大防的时候,可奈何赵家夫人远在边关,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又三天两头儿的病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是管不住她的。
    只见赵姑娘今日穿了一身滇青色的男装,头上沿着额头编着麻花辫至发顶,聚成一个总角,系在脑后,若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她是一个姑娘家来。赵姑娘负手走进来,身后跟着王府的小斯,手里捧着一个黑红漆的盒子,见了周显便开口道:“我今儿正巧去国公府看望老太太,老太太便说言表哥来王府给小王爷庆贺生辰了,小王爷也真是的,难道我哥哥去了边关,我们赵家就跟王府就不是故交了?怎么连个帖子也不送来?”
    周显便笑着道:“赵姑娘只怕误会了,今年并不是整岁,所以并没有请什么人过来,再加上家中确实有事情要办,也不便请外人到场。”
    赵姑娘闻言,便开口道:“这有什么不便的,我早已经听老太太说了,原是你一个庶妹,竟然是在国公府做丫鬟的,这也真是巧了。”赵姑娘说完,倒是并没有在提及此事,只是命那小斯将那一匣子的东西给送了上去,继续道:“这是古雅斋的徽墨湖笔,我素来不知道你们读书人喜欢什么礼物,就让掌柜的帮我随便选了几样,这个时辰过来已是晚了,倒是连饭也没蹭到。”
    萧谨言听赵暖玉这么说,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你就不该来,也剩下一笔银子,权当不知道的好。”
    “那怎么一样,知道了便是知道了,若当作不知道,岂不是欺人了。”赵暖玉才说完,小丫鬟进来道:“姑娘过来了。”
    外头帘子一闪,阿秀就已经进来了,先瞧见了赵姑娘,还以为是外男,先只愣了一下,就听赵暖玉开口道:“原来说的就是这小丫鬟。”赵暖玉才说完,只呸呸了两声,接着道:“瞧我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如今可不能说是小丫鬟,要是认了宗庙,可得称一声郡主了。”
    阿秀听出了赵暖玉的声音来,之向她福了福身子:“给赵姑娘请安。”
    “可别,如今你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了,可不能这样向我请安,便是请安,也只需行半礼。”赵暖玉虽然平常瞧着性子跳脱,但是该懂的礼数她也是一样都不少的。
    周显听赵暖玉这么说,便记下了,只开口道:“等阿秀的封号下来了,我自然要请皇后娘娘派个宫里的嬷嬷过来,教她一些基本的礼仪。”要做王府的姑娘,改变的不仅仅是一个身份称呼,更是一种生活习惯,这一点他们几人都知道。
    萧谨言只点点头,目光又落在了阿秀的身上,“阿秀,你就跟着小王爷在王府好好住下吧,我有空再来看你。”
    赵暖玉听说萧谨言要走,也跟着告辞道:“礼物也已经送到了,茶也喝了半盏,我也不算亏了,言表哥,我同你一起走吧。”
    从恒王府往国公府和赵家的路有一段是顺路的,所以赵暖玉和萧谨言两人骑马走了一小段的路。赵暖玉瞧出萧谨言眼中郁郁寡欢的神色,只试探问道:“前几日我收到兄长的家书,说是边关有可能还要再兴战事,我略略数了数如今赋闲在京城的武将,不是年纪太大,就是资历尚浅,怎么瞧着这次国公爷是逃不掉了。”
    萧谨言素知赵暖玉在军事上很有慧根,便也不瞒着她:“朝中已经开始推举人选,家父确实身在其中,我也上,打算和家父一同去边关。”
    赵暖玉抬起头瞧了萧谨言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不确定,随即笑着道:“言表哥,不是我说你,论拳脚功夫,你还不如我呢,你这个时候巴巴的跑去边关,是安得什么心思?”
    赵暖玉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忽然扑哧笑了出来道:“难道是怕表舅妈逼婚吗?太后娘娘死了也没多久,你怕什么?”
    萧谨言被赵暖玉一下次猜出了自己的心思,顿时觉得有几分气恼,只笑着道:“武将无军功不得晋升,我对念书考科举本就没什么兴趣,不过就是为了堵家里人的嘴而已,如今得了这样的机会,更要好好的出门看一看了。”
    赵暖玉听萧谨言这么说,也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我父亲兄长都在边关,冲锋陷阵的事情也轮不着你们,少不得让你赚一个便宜军功回来。”
    萧谨言只哈哈笑道:“听你这么说,这打仗倒像是玩一样的了。”
    “可不是,”赵暖玉笑着道:“我在边关住着的那会子,也时常偷跑去军营玩的,打仗的时候有先锋,有后援,像我父兄这样的,虽然也要冲锋陷阵,但是身边有亲兵保护,虽说刀剑无眼,要伤到,终究也是不容易的。若真像这京城里传言的一样,上战场打仗就得死人,哪里还有这大雍江山。”
    赵暖玉前几句话还算像话,到后面就越发不像话了,萧谨言便笑着道:“要真如你说的这般简单,也就好了,我去边关这事情,我们家老太太还不知道,到时候她若是不放心,我可还真的要请你去府上开导开导她了。”
    “老太太用不着我开导,从赵家出去的人,再没有一个是怕打仗的。”
    赵暖玉说的不错,两天之后朝堂上果然就定下了以许国公为代表的和谈人选,不过此次虽然是和谈,但皇帝还是命令许国共调集五万兵马,支援赵将军,言下之意就是,谈不拢就打,没什么好多说的。
    距离上一次和鞑子大战,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大雍早已经休养生息足够,虽然今年淮南一带又发了洪灾,但由于及早防备,并没有酿成大祸,所以国库银两仍很充足。
    许国公才领了旨意,皇帝放了他回家整理行囊,钦定了五月初八这个黄道吉日亲率五万大军奔赴边关,与其说他是和谈总指挥,不如说是援军将领。事已至此,萧谨言要跟着国公爷一起去边关的事情也再不能瞒着赵老太太了。
    不过事情倒是和赵暖玉猜测的一般,赵老太太听说萧谨言要去边关,心中虽然不舍,但是言辞上面却并没有说半句不准的话,只是忍不住多叮咛了他几句道:“俗话说上阵父子兵,你爹和你这样大的时候,也曾跟着你爷爷去过战场,如今到了你这辈上,我原以为我们国公府这杆枪是要生锈了,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个有血性的,我当真是高兴的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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