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信都,本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季节。
    可是,在信都大陆(今河北大陆泽)湖畔的原野之上,燃起的烽火,却给这片大地增添了一片血色。
    荣蚠、乐间、王石三人率部,扫荡完滹沱河南岸的许多赵国城邑之后,随即大军南下至柏仁城,沿大陆湖西畔直扑信都。
    此时,廉颇与庞煖两位老将,也亦在信都会师。
    面对三十万精锐燕军,赵国没有屈服,赵军也没有胆怯,更没有消极防御。
    除一部分人马留守信都城内,赵军主力则主动北上,在信都到大陆湖一带安营扎寨,阻挡燕军,并寻机同燕军决战。
    这个时代的大陆泽,为漳北、泜南诸水所汇之湖,水面辽阔,湖水浩渺,面积近四百平方公里,是赵都邯郸北方的一道天然屏障。
    赵军只要能守住大陆西畔的信都城,燕军是不可能南下到邯郸城的。
    廉颇与庞煖两人商量后,在信都附近执行的是,邯郸保卫战中的坚壁清野政策,上千上万的赵国民众,皆被组织动员起来,守卫信都。
    在信都城附近的百里之地,可以说是人际罕见了。
    燕军到达之后,军营离赵军的大营,相隔十五里地。
    在两军大营之间,战火纷飞,人烟断绝。
    双方的游骑斥候,你来我往,各不相让,拼杀的异常激烈。
    姬康的舅舅赵王丹,先一步到达信都。
    不顾廉颇与庞煖两位老将的劝阻,执意来到了城外的赵军大营之内。
    赵丹对赵军的众将领如此道:“当下同燕军的决战,关系到我赵国生死存亡。众将能拼死为国,寡人何恤此身?”
    赵王丹的到来,给予了赵军极大的士气鼓舞。
    在两军阵营之间,大陆湖畔,到处都是战场,到处都是厮杀声。
    每天,两军皆有将士的鲜血,洒落在这片大地之上。
    就是在夜间,战斗亦然不绝。
    双方燃起的火把,在丘陵、丛林间点起大小数百处火头。熊熊的火光,将战场印得血红一片,目所能及的战场,均是两军追逐厮杀的将士,马躯人体,伏尸处处。
    没有决战之前,双方的主帅,皆认为这样的消耗战是必须的。此时,拼得就是看谁更坚强一点,拼得就是敌我双方的做战意志。
    虽然信都一带皆是平原,利于燕军骑兵纵横。但即使这样,赵军也利用了为数不多的丘陵,把燕军死死堵在了信都平原之上。
    赵军的意图非常明确,就是要在此地同燕军形成拉锯战,拖延战事时间,以待援军的到来。燕军如果着急,一旦露出破绽,必会遭到赵军雷霆般的打击。
    面对老将廉颇与庞煖二人,荣蚠,包括乐间与王石两人,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们知道,赵军的这两员老将,做战经验极其老道。只要让这两人找到燕军的弱点,赵军的主力,会毫不犹豫地投入到战场上来。
    就在这种状况下,姬康要亲临前阵的消息,传到了燕军大营。
    四月二十九日,天气晴朗。
    大陆湖畔,从柏仁到信都的官道上,马蹄轰响。
    在田光所率宫卫师的护卫下,姬康同韩非、鞠武等人,骑马奔驰着。
    一个宫卫斥兵带着几个燕军将士,朝队伍奔来。
    队伍前面的田光,把手一摆,大军缓缓停了下来。
    “报!将军,荣蚠将军派人前来面见王上。”这个宫卫斥兵向田光禀报道。
    看到斥兵队伍中,一个大校(准将)打扮的燕军将领,田光非常熟悉。
    “原来是卫瞒将军。”田光笑道。
    看到田光,卫瞒不敢怠慢,在马上抱拳对田光道:“属下卫瞒,参见将军。”
    卫瞒原先曾在宫卫军任职过,故对田光自称属下。
    “看来卫将军在军中是升职了,走吧,在下带你去面见王上。”田光策马转身道。
    “诺。”卫瞒忙答应了一声。
    来到队伍的中央,卫瞒远远看到了竖立起来的一面王纛大旗,知道自家的君王就在前方,同田光一样,甩蹬下马,步行前来。
    “末将卫瞒,拜见王上。末将奉荣蚠将军之命,特来给王上引路。”
    在姬康的马前,卫瞒跪地,叩首参拜道。
    前阵做战,姬康自是不愿让燕军众将,出营迎接自己。所以提前派人通知了荣蚠他们,自己前来,让他们按部就班,不可劳众。
    “起来吧,卫瞒将军。”卫瞒听到了姬康熟悉的声音。
    “诺。”卫瞒站了起来,看到姬康正微笑看着自己。
    “荣蚠将军他们让你来接驾,看来寡人同卫瞒将军是有点缘分。寡人让你到前阵磨砺,数次立功,如此年龄,就已升职成为准将,没有辜负寡人对你的期待。”
    姬康瞅着卫瞒,感慨地道。
    凡是名留青史之人,确实都有自己的运道。卫瞒做为前世卫氏朝鲜的开国之君,姬康是很忌惮的,不管给他怎样的一个舞台,他就能发出璀璨的光芒。
    卫瞒原先随卫南氏到蓟都后,在宫卫军任职。
    宫卫军做为守护都城与王宫的禁军,前世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故事,姬康可是耳熟能详,自是不愿把卫瞒放在宫卫军中。
    把卫瞒派遣前阵追随大军,看似提拔,其实是不让他能独掌一军,更无法接触到地方政务。再说,前阵为将,看着威风,其实本身就冒着极大的危险。
    “这皆是王上与乐间将军,对末将的恩典。”卫瞒连忙躬身对姬康说道。
    姬康含笑点了点头,让卫瞒追随田光,一同前往燕军大营。
    看着官道旁大陆泽清澈的湖水,姬康心情也不由开朗起来。
    陪伴在姬康身旁的鞠武,见此,就向姬康介绍着信都附近的许多典故。
    “王上,信都此地原不叫该名,最古老的名称叫“邢”,因土肥水丰,百泉竞流,又被称为“井方”,黄帝曾躬耕于邢台干言岗。”
    “《诗经·国风》记曰:“出宿于干,饮饯于言”。据传,黄帝亲率邢人开发利用井水,建井田,史称“黄帝凿井,聚民为邑”。”
    “后世邢人,为了纪念黄帝的凿井筑邑之德,合“井”、“邑”二字为一字,这就是“邢”字的起源。”
    韩非指着道旁的大陆泽,对姬康补充道:
    “王上,黄帝与蚩尤曾九战于这大陆泽畔;尧帝晚年也曾建都北部的柏仁城,并于大麓禅位于舜帝,此为我华夏禅让制的根源;大禹治水于邢台大陆泽,史书记曰:“北过逄水,至于大陆”。”
    “我华夏先祖的遗迹,至今在此地很多,较为出名的有鲧堤、丹朱墓、尧山、尧台、象城、柏仁城、干言岗等。”
    “夏代《禹贡》铸九鼎、定九州,邢属冀州;商王祖乙迁都于邢,为京畿地,经祖辛、沃甲、祖丁等王,历时百余年,商朝末年,纣王于邢台筑沙丘行宫,酒池肉林、长夜之饮,商朝也因此而亡于此。”
    “我周朝建立之后,周成王封周公旦第四子姬苴为邢侯,筑邢城,建邢国,统辖邢地,历时四百余年,后被卫国所灭,又归于晋。”
    “赵、魏、韩三家分晋之后,邢属赵国。王上的外曾祖父赵武灵王,就在此地发布了胡服骑射的国策,震惊世人的“沙丘之变”,也发生于此。”
    听罢鞠武与韩非二人的介绍之后,姬康策马看着这片肥沃的土地。
    转身对鞠武、韩非两人言道:
    “此乃我华夏的发源地呀!信都就恢复古名吧!可称之为“邢台”。”
    鞠武同韩非两人都愣了下,此时的信都还不属于燕国的呀!
    自家的君王,就把此地的名字给改了过来。
    不过看到年轻君王面带自信的笑容,鞠武同韩非两人皆抱持“顺拙”的宗旨。
    在马上躬身道:“王上圣明。”
    姬康哈哈大笑,一挥手中的马鞭,纵马前行。
    一阵春风吹来,道旁大陆泽的湖水,微微泛起了层层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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