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起的书房内,面对秦王嬴稷咄咄逼人的质问,以及猜忌,白起感到压力很大。
    见秦王如此质疑自己,就赶紧躬身,对秦王道:“王上何出此言?”
    秦王仰天长叹了口气,对白起道:“武安君呐!寡人是想说,我秦国之军,还要仰仗武安君之神威呀!”
    白起越听秦王嬴稷的话,越感到不对,越感到不安,就赶忙对嬴稷道:“微臣不敢!”
    嬴稷摇了摇头,对白起继续说道:“武安君,遥想当初楚地五千,是何其壮阔!楚国将士不下百万,何其英勇!楚国上下,对我秦国也可谓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然武安君,只率数万秦军南下,便拔其国都,焚其祖庙,使楚人震恐!斩首楚军十余万。从此,楚国都城东迁,而不敢西向。”
    “之后,韩、魏两国合纵伐我秦国,武安君所率之秦军,不足韩,魏两国联军的一半兵力,却又在伊阙之地,大破韩、魏两国联军,斩首二十四万。从此,韩、魏两国沦为我秦国附庸!”
    “更不用说,去年我秦赵两国在长平大战。两军在上党对峙三载,我秦国都无法取胜。然武安君一到,赵国四十五万大军,就被我秦军全部歼灭。从而,让赵国上下为之震惊。”
    “武安君之大名,天下莫不闻。现在天下,哪个人不知道武安君之威名?哪个国家的军队,敢于同武安君率领之大军对峙?”
    “如今我秦国大军攻打邯郸,赵国士卒十有八九,都战死长平。而赵国国力虚弱,民不聊生。寡人又出兵数倍多于赵军,且为精锐,而赵军又多为老弱病残之辈。”
    “武安君以往以寡击众,取胜如神;更何况如今以强击弱,以众击寡。寡人以为,若是武安君统兵出战,想必早就攻下邯郸城了吧!”
    听罢秦王嬴稷的一番话,白起若芒刺在背,看来秦王嬴稷,这是逼自己非率军出征呀!
    白起再次躬身对嬴稷道:
    “王上,一年前,白起谏言我王,应趁赵军四十五万精锐大军,全军覆灭于长平,而乘胜追击,取邯郸而灭赵。当时我王迟疑,不听白起之言,这才给了这赵国喘息之际。”
    “如今这赵国自一年来,耕种养财,积蓄国力,扶孤幼,增士卒。现在赵国君王折节,善待其臣;对臣子推心置腹,礼遇下士。”
    “那平原君赵胜乃是赵国封君,赵王王叔。臣据闻,现在这平原君竟然让妻妾,缝补于行伍之间。那赵王更似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那赵王,先是派其大臣、使者前往中原各国,利用各种关系,劝说各国合纵抗我秦国;尤其是把原先占据的魏国城邑,还与魏王,换取魏国出兵援赵,现已屯兵十万于邺城。”
    “又把原先占据燕国的中阳郡八座城邑,交给辽城君,换取辽地粮食、武器装备的物资的援助,也使燕国,不再遵守与我秦国签订之盟约,不再派兵南下。”
    “王上,那赵国本是天下强国,如今举国上下,人臣一心,百姓合力,内除奸佞、外联诸国。此时我秦国攻打赵国,赵国军民对我秦国恨之入骨,必然死守。”
    “挑其战,其必不肯出;而我秦军围其国都邯郸,必不可克;攻其列城,必不能拔。若我秦军出而无功,久不能下其城。列国诸侯见此,必生恶心,外救必至。”
    “大王,如此我军在邯郸城下,被赵国乃至列国内外合力,非但不能取胜,反而会让我军陷入困境。故出兵邯郸,末将只见其害,未见其利。”
    “白起在这里,还是想劝我王,撤兵而返,休养生息,择日再战不迟!王上,此乃末将之拙见,请我王明鉴!”
    秦王嬴稷,听完白起陈述的理由后,心中大怒。
    寡人没有怪罪你装病在家,不肯出征之事。这都亲自来你武安君的府上,想请你做为我秦国大军的主帅,这给够你面子了吧!
    但是你啰嗦吧唧地,给我说了这么多理由!给我讲了这么多道理!居然还想让寡人把大军从邯郸撤回,以证明你前段时间所说的——战则必败,是对的!
    到底你武安君是秦国的君王,还是寡人是秦国的君王呀?是你武安君该听寡人的,还是寡人要听你武安君的?你武安君这么做,还有人臣之心么?
    嬴稷的双眼,此时已经眯得剩下一条缝了。
    秦王强忍心中之怒火,看着武安君白起,对白起道:
    “武安君,寡人知其不易,这才特来请武安君呀!”
    白起低头,没有看秦王嬴稷愤怒的表情,又摇了摇头,对秦王道:
    “王上,就算白起亲自挂帅出征,也不能扭转邯郸战局。”
    然后抬起头来,看见嬴稷的脸色已经气得铁青,又赶紧对秦王道:“大王,恐且白起身体未愈,还望我王体谅。”
    秦王闻此,见白起到现在还仍然不愿意,出征邯郸。
    并且还用身体有病来搪而塞之,也无他法。
    嬴稷重重喘了口气,一字一句,慢慢地对白起道:“好,武安君你很好!寡人知道了,武安君在家好好养伤吧!”
    说罢,再没看白起,站起身来,就朝书房门口走去。
    白起见此,也忙站起来,追随在秦王嬴稷身后,想把秦王送出府去。
    没想到,秦王嬴稷到了书房门口,右手一举,对武安君白起道:“你不必送寡人了。”
    白起知道秦王心中,极其愤怒,赶紧一甩袖袍,双手抱拳,躬身对秦王道:
    “恭请吾王,斟酌末将之言。”
    秦王嬴稷头,听罢白起的话后,头都没回,一撩衣袍,气仆仆地走出了白起的书房。
    白起站在书房的门口,看着秦王嬴稷的背影,久久未动,双眼也眯了起来。
    嬴稷回到宫中,看见相国范雎还在宫外门口,等候自己,不由心中一暖。
    待范雎来到自己的厢车旁后,秦王撩起车门的布帘,对范雎道:
    “相国,不必多说,随寡人回宫再说。”
    范雎看了看秦王嬴稷的脸色,发现铁青。
    就知道此番秦王到武安君府上,必然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躬身对嬴稷答道:“诺。”
    秦王嬴稷与范雎两人回到议事的宫殿内,秦王把去白起府上的经过,给范雎这么一说,范雎不由得心花怒放。
    但面带气愤之色,对嬴稷道:“王上,我王亲自去府上去请武安君挂帅出征,这武安君怎么敢如此对待我王?”
    然后又看了看秦王的脸色,见嬴稷一语不发,知道秦王嬴稷心中已经气极。
    对秦王嬴稷,继续道:“王上,刚才听我王言武安君之说辞,这武安君真乃盖世英豪啊!虽然百战百胜,但从不恃功骄奢,真乃让臣佩服呀!”
    嬴稷听秦相范雎,还如此表扬白起,老脸一拉,冷冷地对范雎道:“那你以为呢?”
    范雎低下头来,不再作声,其实内心欢喜非常。
    秦王沉思了片刻,对范雎又道:“相国,以你之见,对于邯郸之战,我秦国是该打下去呢?还是如武安君向寡人所述那样,立即撤兵呢?”
    这是国之战略,范雎也不敢马虎,低头沉思了一会。
    抬起头来,对秦王嬴稷道:“王上,依武安君之见,我军是应该马上撤兵。”
    范睢顿了顿,又沉思了会,对秦王道:“王上,只是武安君现在处境微妙,臣也不知其所言,是否真心?”
    “王上,目前看来,我军在邯郸城下,确实遭遇到了失败。但以臣所见,我军只是小败,并未大败。”
    “现在我秦国大军,劳师远征,已到邯郸城下。如果此时,撤回我军,导致我秦国灭赵,半途而废,臣以为真的是太可惜了!此乃臣之愚见,请王上明鉴!”
    秦王嬴稷听罢范雎的话后,心头的念头转个不停,许久都没说话。
    范睢见此,又想了一会,对嬴稷建言道:“王上,恕臣直言。我秦国大军中,若只有这武安君一人可担大任,这并非我秦国之幸事呀?”
    嬴稷一怔,眼睛冷冷地看向了范睢,但是心中已经认同了秦相范雎的话。
    过了一小会后,对范雎道:“相国,以你之见,我秦国大军中,还有何人能担待大任?”
    范雎眉头微皱,想了会后,对秦王道:
    “王上,我秦国大将王龁,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武安君的副将。在前几年,武安君生病期间,王龁被我王任命为我秦军在上党主帅。”
    “与赵国名将廉颇对峙于上党三载,一度占据上风,把名将廉颇率领的数十万赵军精锐,打得龟缩于壁垒之内,不敢出来与我秦军对战。”
    “此番,邯郸守将主帅,依旧为老将廉颇。但现在看起来,五大夫王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臣以为我秦国要拿下邯郸,灭其赵国,一定要再派援军前去。”
    “王上,臣建议可改任王龁,为我邯郸秦军主将出征,再度攻打邯郸。王龁将军与廉颇交手多年,知己知彼,必不会再度重蹈王陵覆辙。”
    说到此,范雎斩钉截铁地对秦王嬴稷道:“王上,如此,我军必能拿下邯郸,灭掉赵国!”
    听罢秦相范雎的话后,嬴稷眼前一亮,琢磨琢磨,觉得是这个道理。
    把手一挥,对范雎道:“善。相国之言正合寡人之意,你下去草诏吧!就改任王龁为我邯郸前线秦军主将,命其再率十万大军及其粮草,与我邯郸三十万大军汇合。”
    “告诉王龁,此番务必率我秦国大军,攻破赵国都城邯郸,取那赵丹小儿之首,灭掉赵国。寡人以及全体秦国军民,都是他的后盾,让他放手去为。”
    范雎一甩袖袍,双手高举抱拢,躬身对秦王道:“臣遵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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