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心里其实也挺不是滋味的。
    他心中是知道许攸对袁绍的评价并没有偏颇,袁绍就是这样的。
    可是毕竟才刚刚算是离开了袁绍的麾下,总觉得现在就说他坏话不太好。
    “嗯。”
    但是沮授还是应了一声。
    没错的,同样作为聪明人,沮授在认真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之后,还有远方已经可以看到轮廓的泰山,沮授就明白了自己估计是没有机会回到袁绍的地盘去了。
    其实他自己也对袁绍的失望积累得多了,现在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地离开而已。
    唉。
    说实话,如果还是在袁绍身边的话,按照沮授的性格是不会选择背叛的,甚至他还可能为了袁绍尽忠,但是如果他是被人绑架到了敌方那里,那他自然也不会真的就绝食自杀而亡,他顶多就是在袁绍败北之前不投降,在刘备家大牢里吃好喝好地待着。
    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一世的袁绍在拿下冀州之后并没有很好地发展,而是被刘备给偷了家,导致现在袁绍虽然势力在天下诸侯之中还是排的上号的,可是他的根据地一直在换,而这些部下,包括沮授、田丰他们这些人,其实更多都是冀州人,想要在冀州有着更好的发展,可是如今袁绍连冀州都拿不回来,他们跟袁绍的利益联系已经没有那么大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对袁绍的忠诚保持在多么高的一个水准上。
    只不过是新时改换门庭,未得君半分雨露滋润,又何来以命侍君的道理?
    如今这个时代,与之后的那种贯彻被动立场的忠诚要求不同。
    这个时代的忠诚是跟随自己内心的,跟随自己理想的,也是最为迷人的。
    刘备旗下的这些家伙,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跟随理想,跟随内心,追随在刘备的身边,想要给这个世界开创出一个他们梦中的模样来。
    当然,也有一些是为了想多活几年的,比如首席,还有贾诩老头子。
    “你看,公与兄,你也承认了。”
    许攸倒是有些意外,沮授竟然会这么承认了,以他对于沮授个性的了解,这个平日里一言一行都把持着君子风度的家伙,断断不可能会在刚刚被绑架离开旧主之后就说旧主的坏话了。
    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确实袁绍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其实公与兄也担心吧?也觉得本初会输吧?”
    许攸手中的马绳轻轻地甩动着,他并没有回头,眼睛一直往着前方,但是沮授知道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的身上。
    沮授看着似乎专注于驾车的许攸,发现他的眼神之中其实也充满了迷茫,似乎是未来的一种未知,对于前途的担忧,这种眼神,他很少在许攸这里看到过,或者说从来没有看到过。
    “子远在忧虑什么?”
    并没有选择回答许攸的问题,沮授反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倒是让许攸的思维停滞了一下,手中的马绳都忘了甩动了。
    过了片刻,他才叹了口气。
    “被看出来了吗?”
    许攸侧过脸看了沮授一眼,他很少表现出这么不自信的模样,他这辈子都没有像这样不自信过。
    从儿时开始,他就一直都是佼佼者,而在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挫败感,自己认认真真呕心沥血的设计和布局,完完全全被人用碾压囊括的方法直接破解,其实许攸在不甘之中,还带着绝望的。
    而且他一开始还想过到了刘备阵营之后,通过自己的手段再击败陈琛,可是如今靠近了刘备的地盘,他的心理却愈发地没有办法平静了,他开始对未来迷茫起来。
    能够在军事战略上这般击败自己,还一直以来都稳居在刘备阵营首席谋士的位置上的陈琛,难道真的是自己可以战胜的吗?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那就是他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比自己想象的要弱的时候。
    这个时候也有可能是性格转变的开始。
    许攸或许会从这个时候开始懂得什么是谦逊的开始。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见到高山了而已吧。”
    许攸若有所指,他们的前方就是泰山,不过沮授还是听出了许攸的话外之音,那座高山,应该就是那个坐在刘备身边的男人吧?
    “见到高山,那就去攀登他,若是翻不过去,那就成为高山中的一份子吧。”
    沮授倒是看得开一些,他和许攸不一样,许攸从出道开始就光芒四射,而他沮授则是一步一步慢慢走上来的,他们的世界观本来就有些不同,在面对挫折的时候态度自然也不同。
    “不单单是那样。”
    许攸苦笑了一声,如果只是才能上的差距,那又有什么不可学习超越的呢?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以来的认知都被挫败了。
    “其实公与兄肯定能够看得出来,长生公子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用大势在推动着局面朝着我们碾压而来,之所以我的所有计策都被他窥探得一清二楚,就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站在顶端推动大势走的那个人啊。”
    许攸叹了口气。
    “他这是堂堂正正地阳谋,就是正大光明地将我们逼到这条路上来,而且这条路也是因为我们自己地选择。”
    沮授没有说话,他自己在心里寻思着,要不是你许子远跑路想要把我当作筹码,我沮授现在也不用这样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当做一个礼物一样被塞在这个车上吧?
    许攸这个比,坏的很。
    他自己的问题,自己的矛盾纠结,愣是把自己给带上了,还强行帮自己做决定,这崽种......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打不过他,沮授都想要把许攸都头给锤烂。
    “用个不恰当的说法,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倒不是说他的道德,而是说他的王道啊,这才是真正的王道。”
    马车已经开始在绕过泰山了,他们也看到了泰山郡城池上的徐字大旗。
    不对?
    这里距离泰山郡郡城还有数十里,怎么可能现在就能看得清楚城池上的旗号呢?
    马车很自然地越过了一个小山坡,许攸和沮授有些发愣地看到了眼前的宏伟景象。
    这景象是人造的,但是就是因为是人造的,所以才更加令人震撼。
    眼前少说有三万士卒在前行着,动作整齐一致,而且他们的行动竟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至少刚刚许攸和沮授在那里聊天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惊动到他们。
    如果这样的军队能够寻找到合适的路线,借助地形好好规划好行进路线的话,那这样的甚至可能如同鬼魅一般,等到抵达了敌人的城墙脚下,才会被敌人发现吧?
    更主要的是,能够让军队达到这种程度,那战斗力就更不用去想了。
    原来定远军这么强的吗?
    许攸和沮授的脑海中都先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他们在思考着之前定远军出手的情况,可是仔细地思考了很久,他们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就没有对定远军战斗情况的印象,那就是在青州这里,定远军没有发生过任何战斗就拿下了泰山郡和乐安郡,而且还没有人敢去攻打他们。
    如果是同样数量的袁军,跟定远军交战,能否有胜算?
    或许会处于较大的劣势。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了,而是他们两所在的这马车突然就从山坡上冒出来,可是光秃秃地显露在了所有定远军的眼中,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许攸和沮授的身上,看着他们这对造型看起来有些怪诞的组合。
    “拿下。”
    徐晃挑高右眼眉毛,看着这两个家伙,似乎是谋士打扮,不能让他们走漏了风声,还是直接抓起来送去给元直先生审问审问好。
    “等等!我们是......”
    许攸他们被包围了起来,刚刚想要说话,却直接被一棍子敲晕了,沮授同样挨了一棍子。
    说来沮授是真的凄凄惨惨的,他这到许攸营帐里想要安抚一下许攸,就这么被放倒,受了那么多的苦,然后自己还被塞到了麻袋里,现在就算是手脚被捆着,也还是被一闷棍敲晕。
    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一定是没有算上一卦气运。
    徐晃之所以让人直接敲晕他们,是因为他担心附近还有斥候,若是他们大喊大叫引来外人,那就麻烦了。
    完了,这把有趣了。
    自首变逮捕,投奔变抓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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