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这话,恨不得想抽刀剁了何瑾: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折磨人?!
    然而皇甫嵩却面容冷峻,喝令道:“愣着干什么,听从何校尉吩咐!”
    士卒这才收起杀人的眼神,七手八脚将盖勋放平按住。何瑾则拿来一罐酒精,再度深吸一口气,缓缓倒向盖勋背后鲜红的伤口上。
    酒精接触的瞬间,只听盖勋喉咙里,顿时发出一阵呜呜的低吼声!
    剧痛之下,他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外,猛然挣扎不已,浑身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按着的士卒随后就觉手下猛地一松,盖勋整个人都没了动静。
    一瞬间,何瑾其实也慌了。
    但还是保持住镇定,摸了下盖勋的脖颈,又探了下鼻息,才松了口气道:“无需担忧,剧烈疼痛引发了身体自我保护机制,晕厥了过去。”
    随后拿起纱布蘸着酒精,细细地擦拭着盖勋后背上巴掌大的伤口。仔仔细细擦拭完毕后,敷上止血的药粉,让蔡琰用消过毒的绷带包扎好。
    做完这些,他才脱下肠衣手套。
    但心情仍旧没放松,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道:“是生是死,就看老天开不开眼了......”
    “待盖议郎醒来后,先喂些能杀菌、减轻感染的蜂蜜滋养身体,还需请医师开几副清热解毒的药方。若几日后仍无发热症状,才算保住了性命。”
    “杀菌?......”朱儁此时忍不住开口,闻了闻剩下的酒精,道:“你适才便是用此物在杀菌清毒?......这东西,怎么闻着更像是酒?”
    “本来就是酒,酒之精华,我称之为酒精。”
    何瑾无法跟这些汉代人解释现代医学,眼珠一转,就想起了华佗的那套学说,道:“嗯......酒乃粮**华,属木;再取酒之精华,到了极致木便生出火来。”
    “而酒精虽是水形,却乃火性,火烈至此,便可驱毒净化,避免伤口感染。嗯嗯......五行转化之妙,就在当中。”
    说着,拿来刚才给柳叶刀消毒的酒精灯,拔出引酒的布条道:“朱太仆请看,这陶罐里用的也是酒精。”
    众人刚才都在担忧盖勋的病情,还真没怎么注意这酒精灯。
    此时见何瑾倒出一盅酒精,拿火一点,火焰一下燃了起来,登时都惊异不已,觉得神乎其技。
    皇甫嵩便神色一变,忽然言道:“此物若用于行伍,可大大减少士卒伤亡!”
    何瑾不禁再度感叹:不愧乃当世第一名将,瞬间便想到了这点。
    “皇甫将军所言不差。实不相瞒,华神医在小平津所试验的外科手术,酒精便在其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随即他一蹙眉,又道:“不过,这酒精所耗粮食颇多。若想普及开来,还需大力发展民生才是。”
    酒精的话题,到此按说就该告一段落了。
    可就在此时,始终未发一言的蔡琰明眸一转,深吸一口气后突然问道:“世兄自入仕后,一向为相国谋划。如此造福军伍之良药,不知为何还未献予相国?”
    这话一落,厢房里气氛顿时跌入冰点。
    所有人瞬间齐刷刷地看向蔡琰,那几位原本按着盖勋的士卒,更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的环首刀!
    皇甫嵩面容激愤,朱儁则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机,向何瑾问道:“小子,一直忘了问,此女子乃何人?”
    眼下这一屋子的人,可都跟董卓尿不到一个壶里,且杀人不眨眼。蔡琰突然问出这等心向董卓的问题,无异于在热油里泼入了一瓢冷水。
    坦白来说,简直就是在作死!
    然而何瑾却饶有兴致地看向蔡琰,似乎猜到了什么......
    随即,就在众人杀机凛冽的时候,忽然嘴角一翘,笑着道:“哎呀......都忘了介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贱内!”
    瞬间,非但其他人惊了,连蔡琰也傻了:有,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毁人名节声誉,简直......臭不要脸!
    没办法,自幼饱受良好教育的她,想狠狠骂人,也只能想到‘臭不要脸’这个词。
    何瑾就看着她羞恼的模样,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随后才恍然大悟,解释道:“哦......内人内人,不是贱内,我家昭姬可不贱。”
    “咦,还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啊?......”
    看蔡琰还是杏眼喷火,又嘀咕道:“那也可以称作拙荆、正室、女君、娘子、糟糠、夫人、婆娘、老婆......反正都那意思,哎哟!”
    再怎么说也是云英未嫁之身,却被何瑾如此占便宜,蔡琰当时上前狠狠一脚,踩在这家伙的脚面上。
    皇甫嵩和朱儁却先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了‘过来人’式的微笑。接着皇甫嵩暗下轻轻摇了摇手,那些士卒也默默放开刀柄,识趣退下......
    朱儁则看了一眼榻上的盖勋,道:“咱们也去别的房间吧,莫要打扰了元固休息......小子,何时又拐了蔡中郎的女儿?”
    两位名将没见过蔡琰,但听到‘昭姬’后,还是能对上号的。尤其皇甫嵩还不嫌事大,欣赏地看了一眼蔡琰,点头道:“何校尉,嗯......眼光不错。”
    这下蔡琰面色更加羞红,去别的房间路上,忍不住掐起何瑾。
    何瑾其实也挺奇怪的。
    他明显感觉到,自从给盖勋做了手术后,蔡琰对自己态度,便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变化。变得更信任亲昵,跟回到了之前“私定终身”时一样,再不复先前的刻意疏远。
    到了他房间后,皇甫嵩和朱儁都人老成精,很是沉得住气,悠悠品尝着淡雅的炒茶和软糯的点心。
    待朱儁将点心依次尝了一遍,喝了口热茶润口,才悠悠打破尴尬道:“好了,你们年轻人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耍什么心机......老夫同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蔡小姐适才那个问题,我等倒很想知道。”
    为何没拿酒精献给董卓邀功?”何瑾托着下巴,面容凝重:“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
    见三人都中计,便忽然一摊手道:“当然是我不愿意给他啊,自然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回答差点闪了朱儁的腰,喝着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咳嗽连连。气得蔡琰还瞥他一眼,连忙给朱儁拍背顺气。
    倒是人家皇甫嵩沉静内敛,表情始终未变,只是蹙眉问道:“为帮董卓稳固权势,不惜设毒计将老夫诓骗回京。酒精虽说珍贵,却还不能同此相提并论,何校尉为何会舍本逐末?”
    “这可不是舍本逐末。”何瑾便摆手,面色终于认真起来,道:“乃是因......董卓得了此物,只会祸害天下,却不能用以造福社稷。”
    “此言何解?”
    “皇甫将军......”说着,他又环顾那二位,无奈道:“朱将军,还有世妹,尔等觉得董卓是那等鼎定天下,匡扶社稷之人么?”
    问题的答案,无疑是明摆着的。
    朱儁没皇甫嵩那般慎敛,毫无顾忌言道:“哼,西北一匹夫尔!......之前弄奸跋扈还可说为了稳固权势,可随后便暴露志大才疏、急功近利的无谋。”
    “既无鼎定天下的策略,又无明辨时局的能力,且如今愈发狂妄自大,残虐无道。若非有你小子从中周旋,这天下不知已被他祸害成何等模样!”
    这时何瑾便沉痛地一摊手,道:“适才在下只说酒精耗费谷物颇多,但估计诸位还没个具体概念......”
    “这样说吧,酒精是用上好的醇酿,蒸馏冷凝后提炼出来的。醇酿是七斛精梁才出两斛,酒精更是七斛醇酿出不了两斛......假如我贸然将酒精奉上,诸位说董卓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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