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浓浓氨水味充斥鼻腔,他是真的有哭出来的冲动了。
    “你又何时给过我机会?”游一鸣嘴角弧度不知何时冷了,熄了,站在高处将他稳稳地推开:“你从来没给过任何靠近你身边的机会,你所作所为好像每天都在说‘快来伤害我这样我就不用对你内疚了’,这是苦行僧,还是臆想狂?”
    年轻的前恋人低下头提起他领子,楚青云还来不及反抗便被他“啪”一下堵在墙边,于唇边轻啄以道别:“楚总,成熟点吧,没有人是为了伤害你才接近你的。”
    “再见。”
    在公司依旧四季如一日穿着没品位大T恤的人拉开隔间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楚青云抹着嘴给自己找理由,就凭他居然敢在厕所这种糟糕的地方亲自己,这个分手也分得不冤——
    妈的!
    为免嫌疑,楚青云又在隔间多待了一会儿才敢出来。游一鸣摸他屁股轻车熟路,不知何时把纸条塞在了他裤兜里,楚青云掏出来一看,居然是知会他搬家公司这周末会去,如果他乐意的话还可以顺便请同公司的保洁擦擦窗户。
    如此才算是改造一新,各奔前程。
    楚青云满怀踌躇去找人,却并没有起到什么戏剧性的效果。生活只是如水流过,间或有些摩擦,也遭水滴石穿。
    坐回办公室他又接到了顾则钧电话,先是开门见山抱怨五分钟他不爱自己了,居然在雪天把自己扫地出门等等,而后见楚青云憋着气只喘不答话,终于停下了“青云我今天头有点疼胃也不舒服……”式的撒娇,正儿八经道:“你们给金鼎家园一期的设计稿定了没有?这个项目对我们公司也很重要——”
    “你们布局网点要先和开发商讨论,我们是按他们的意思改,一稿我们最晚下周一交工程方,然后他们很快会发给你们这些合作商家。”
    顾少跟着舅舅干,做大型连锁购物中心,平时却更像个奢侈品买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其实并没有兴趣来询问基础设计进度:“哦,可是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什么意思?”
    “譬如说,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
    “玩笑开过头了。”
    “别介,我认真的。”
    “我可能在梦里认识过女性的你,但下辈子我也不可能认识一个‘认真’的你。”
    “这么说你还肖想过我变女人?!老实交代是不是裸体,是不是容易激动的清晨……”
    “你他妈一大早消遣我?有这闲工夫哄你老婆去,我还得养活我自己。”楚青云被戳中痛处,骂人也底气不足。性向还懵懂那会儿他的确梦到过顾则钧变女人还嫁给自己了,但新婚之夜他发现顾大小姐脱了裙子长着根烧火棍,自此明白自己无药可救。
    “老婆是要哄的,你我也是要见的,天塌下来也不妨碍。”
    有人毫不客气地“哐哐”敲门,楚青云拿着手机拉开门,顾大少一手插着衣兜一手冲他摇:“现在你总该知道我是认真的了吧?”
    “我看你是闲得太认真了,认真给我找茬。”楚青云一把把他拽进来,不知为何立刻心虚地弹上了百叶窗:“我最近是真忙,求求你大少爷不要闹脾气多疑了,好好顾顾小维行不行?”
    “我倒是想顾,可是也不好意思领他回去正式告诉父母。”顾则钧说得毫无愧疚:“毕竟他们还以为我最后会和你是一对,和你,哈哈。”顾大少干笑两声,本以为楚青云会应和他,却见对方正抱臂僵滞地站着,眼神痛楚地回避着他,不自觉咬着嘴唇直到青白。
    他忽然便不再笑了,调侃也轻飘飘:“所以我也被闹得不得安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最好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去一次,你从旁解释解释。”
    “你没有我是不是会死?你能不能一个人去结婚工作看比赛过圣诞节,让我也松口气!!!”楚青云强忍着落泪的冲动背过身去,指甲深深掐在手臂里,简直像要抠一下一块肉来。
    “……死是不会,但可能连上床也不会了。”顾则钧一咬牙,见楚青云生气他反倒还有些委屈:“小维这次之所以跑出来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他非说我床上叫错名字。他跑到你那儿大概也是为了确认有没有这回事。”
    楚青云再也忍不住了,眼眶倏然通红,他笑着仰头看天花板,笑得不住点头:“好,很好,接下来你想说什么?我黏你太紧以至于你有了不该有的错觉?我是不是得对你负责把你家庭调理得和谐了,必要的时候牺牲一切!”
    “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顾则钧这个燥脾气能忍到现在才踢椅子实属不易,当下便站在桌前攥紧了拳:“我解释过了,我们之间要有什么早就有还用等到现在?!”
    他每说一句楚青云站得便越远一寸,然而顾则钧丝毫不知道对方是在憋着气想把眼泪吞回去,犹自无奈地低语:“你也知道男人那点毛病,每次为了延长总要想点什么,你不是还背过圆周率嘛……我有时候会想你。”
    “一想你,我就硬了。”
    顾母年轻时留过洋,年纪大了却彻底遗忘了做时髦小姐时的样子,穿着一件青蓝色旗袍笑吟吟等他们,看上去和每一位寻常母亲无异。然而楚青云心知她老人家这些年是越来越保守了,勉强接受了儿子的不羁已经是极限。
    今天只怕宴无好宴。
    虽然顾则钧向简维打包票说自己能应付得来母亲,但简楚二人对顾母都十分恭敬,顾母也笑着向他们问好,说些絮絮家常,催促摆饭。
    她看都没看一眼儿子,先迎向了楚青云:“青云可是好久没来看阿姨了,上次来还是去年快春节的时候,眼看今年都要过了……你是不是和则钧又吵架了?肯定是则钧的不是,阿姨替你教训他。”
    大抵所有家长面对自家骨肉的友人情人都是一般做派,潜台词无非是“我替你出气,你大可原谅他,放过他”。若不借坡下驴就是不给面子,楚青云只得微笑:“没有的事,就是工作太忙,真抱歉。”
    “你的确是忙,年轻有为,不容易。哪像我们家这个,还得时常得你提携。”
    “我们顾少爷是最聪明的,举一反三,我不过是从旁提点几句,过几年他就能接顾舅舅的班了。”
    顾母听了喜欢,顾则钧却听出那一句“顾少爷”中的讽刺,但楚青云眉眼含笑地看着他说“我们”,唇齿开合竟像一个过期的承诺,虽然无味,仍然诱惑。
    顾则钧不禁觉得有些气闷,扯开领带后那股无形的暧昧仍然勒着他脖颈,逼得他烦躁地瞪了楚青云一眼。
    简维完全被忽略,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坐在一边,也顾不得礼节,自顾自低头玩手机。冷眼看去顾则钧喜怒都系于楚青云一身,眼里竟是完全没有他这个婚约对象了。
    顾母还在和颜悦色地和楚青云聊天,中心思想是要他多帮衬顾则钧:“你既然看好他,我们就放心了。等他能经事了,第一个要重谢的人就是你。”
    “应该谢您才是,没有您就没有顾大少嘛。”
    顾则钧何其幸运,一个楚青云为他奉献得都不够,他母亲父亲爱他更深。
    是否人得到越多,就越贪心。
    简维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从前在意顾则钧时接吻之前刷牙要刷五分钟,生怕唐突了大少爷,如今不在意,眼前顾则钧的亲生母亲也只是路人。
    他笑了出来,顾母微微看了他一眼,伸出带着碧玉镯子的手腕同他握手:“小简,是吧?经常听则钧提起你。这孩子真是的,再熟的人也不能不介绍呀。”
    顾则钧咳嗽了一声,就是因为介绍不好开口才不敢说,给楚青云使了好几个眼色,让他旁敲侧击一下。
    楚青云淡定地坐着,简维从容地和顾母交谈了起来:“您说笑了,我是和青云一起来的,我们是朋友。”
    “哦……那你和则钧?”
    简维大大方方地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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