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见陈明楚板着脸,似乎很认真,刚开始觉得好笑,自己是情报处的,又不归陈明楚管。蓦然,他心里一动。陈明楚来九风茶楼,莫不也是跟军统有关?
    胡孝民提醒道:“蓝衣社的人神出鬼没,还望陈处长注意安全。”
    陈明楚此时回过神来,望着胡孝民半信半疑地说:“真有蓝衣社的人?”
    “不错。”
    胡孝民正要说话,头上缠着纱布的,只露出一只眼的张挥突然就走了进来。
    “科长。”胡孝民连忙站了起来,恭敬地说。
    张挥淡淡地说:“陈处长,我们一科在办事,如果一处有行动,只要你开口,一科可以配合的。”
    陈明楚拿处长的帽子压胡孝民,他可不怕。陈明楚是孙墨梓的人,哪位地位再高,他也不放在眼里。
    陈明楚随口问:“一处倒是没行动,你们情报一科真在监视蓝衣社?”
    张挥斜睨了陈明楚一眼,冷声说:“此事陈处长不便过问吧?”
    陈明楚摸了摸鼻子,张挥仗着有赵仕君撑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能悻悻离去。
    “幸亏科长及时赶到。”胡孝民等陈明楚走后,心有余悸地说。
    “他就是孙墨梓的一条狗,根本不用怕他。”张挥不以为然地说。
    胡孝民大笑:“有科长这句话,以后就当他是条狗。”
    张挥到后,胡孝民把春三叫来,让他又上了两碟点心。
    胡孝民拿出一张钞票塞到春三手里,轻声说:“春三,你去查一下陈明楚在哪间房,看他们聊了些什么?”
    春三接过钞票,手一翻,钞票就消失不见,马上轻声说:“陈处长在三号房,与郑先生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脸生,好像姓刘。”
    茶楼的常客他都熟悉,早上的茶客也不多,自然记得清楚。
    “科长,等会我去看一眼。”胡孝民等春三走后,轻声说。
    张挥惊讶地说:“你跟春三很熟?”
    胡孝民笑了笑:“我跟春三不熟,但他跟钱很熟。这一招,可是跟科长学的。”
    张挥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对,这里的堂倌消息很灵通。”
    赵仕君说胡孝民很有天赋,他还有所怀疑,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昨天晚上胡孝民走后,他对胡孝民的档案研究了很久。觉得胡孝民的表现,远胜普通人。当时他很奇怪,胡孝民不会受过特务方面的训练吧?
    上面将胡孝民交给自己,就得小心翼翼,如果让什么人趁机混进来,那就麻烦了。
    胡孝民笑道:“我当掮客,全靠他们提供消息。”
    张挥没要求,胡孝民自然不会真的去三号记。他推断,与陈明楚一起来的,应该是郑士松。否则,春三也不会知道。
    至于那个姓刘的,春三既然不认识,应该是第一次来。
    胡孝民突然想起钱鹤庭给自己的命令:密切注意陈明楚和郑士松之行踪。他们今天一起在九风茶楼出现,还见了一个陌生人。这个姓刘的,会是什么人呢?
    陈明楚回到三号房间后,在郑士松的耳边低声说:“郑大哥,情报一科的人在这里。”
    郑士松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五十来岁,头发油光可鉴。他是真正的老军统,资格老得惊人。虽然投靠76号,但并没重用,因为一旦重用,他的声望将迅速超过赵仕君,甚至比孙墨梓也不遑多让。
    郑士松不动声色地说:“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陈明楚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轻声说:“不知。据说,是因为监视蓝衣社的人。”
    对面的男子连忙说:“郑大哥,明楚,要不要换个地方?”
    郑士松站了起来,说:“方南老弟,今天就到这里吧,此事容我回去考虑几日再给你答复。”
    刘方南急道:“郑大哥,此事还用考虑么?”
    郑士松冷声说:“我说过,你们要拿出诚意。明楚一家人在湖南老家,全被你们扣了。还是戴老板下令除掉我的电报,也得给我一个交待吧?”
    刘方南笃定地说:“此事我会报告,一定给两位一个交待。”
    郑士松站起来时,又叮嘱道:“下次不要直接打电话到76号,他们的接线员,也是受过培训的。”
    刘方南急道:“郑大哥,汪伪南京政府成立在即,我们时日无多啊。”
    春三很有眼色,郑士松和陈明楚离开后,他又报告了胡孝民。当然,他也再次得到了赏钱。只要消息对胡孝民有用,就能得到好处。
    胡孝民与张挥,迅速去了三号房。然而,里面空无一人。胡孝民走到窗口,仔细观察着走出茶楼的人。
    蓦然,他眼中尽是愕然,但一转眼就恢复了正常。
    胡孝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长衫,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是昨天在远东旅社住208房的那位。他看过远东旅社的登记薄,上面显示他姓唐。
    张挥淡淡地说:“回去吧。”
    他并没有察觉异常,在这里见个朋友也正常,郑士松和陈明楚都是军统过来的,故交旧友甚多。他们在这里见一个人,也不算什么。
    “科长,我下去还份报纸。”回到自己的雅座后,胡孝民说。
    “去吧。”张挥不以为然地说。
    报纸,是情报员的重要信息来源。很多公开的信息,其实隐藏着各种情报。
    胡孝民到一楼找到溜一眼,把申报还给对方。报纸虽然看过,但并不影响第二次销售。
    胡孝民问:“刚才出去的那个穿长衫戴帽子的先生,手里的报纸是不是在你这里买的?”
    溜一眼回想了一下,反问:“是不是穿了双皮鞋?手指较大的那位先生?”
    胡孝民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溜一眼说:“那位先生一来就买了份文汇报。”
    胡孝民说:“下次他再来,记得告诉我。”
    “好咧。”溜一眼应道。
    拿着报纸走进雅座的胡孝民,扬了扬手中的报纸,笑吟吟地问:“科长,我在这里的花销,可否由科里报销?”
    张挥斜睨了胡孝民一眼,懒洋洋地说:“找到情报,立了功,不但能报销,还有奖金。”
    如果什么开销都可以报,日本人每个月给的三十万,恐怕几天都能花光。76号的财政很紧张,这种开销一般都自理。
    胡孝民笑着说:“在科长的教导下,我相信很快就能拿到奖金。”
    张挥拿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来,说:“坐吧,今天让你来,主要是跟你说说情报处的事,特别是咱们一科的情况。作为新人,你也要知道一些常识。这里有本《特务工作之理论与实际》,你拿去仔细研读,这虽是中共叛徒写的,但内容详实,最是适合你这样的新人。”
    胡孝民感激地说:“多谢科长。”
    陈明楚亲自开车,载着郑士松一起回的76号。在车上,陈明楚终于忍不住问起:“郑大哥,我们要不要跟重庆再联络?”
    郑士松冷笑着说:“戴立违仁背义,男盗女娼,我们如果再回去,不但再无出头之日,性命也难保。”
    他本是军统上海区长,陈明楚和刚才的刘方南,曾经都是他的得力手下。郑士松投靠76号后,还给远在香港的刘方南去了封信,让他来上海投靠自己。
    哪想到,刘方南回来时却带了封戴立的信:
    余遇君素厚,弟念数年来患难相从,凡事曲予优容,人或为之不平,余则未尝改易颜色,似此无负于汝,而汝何竟至背余事逆耶?惟念汝现居逆方高位,有机与汪逆接近,正可乘间为我而图之,故特准戈青重履险地,即为我达此意与汝也。若果能出此,则不惟往者不咎,且必能以汝之此项功绩,而要逾格之重奖也。戴罪图功,此其时矣。望毋负余意,余由方南代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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