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看到陈培文后,心里一惊,但表面没任何异常,车子依然匀速往愚园路开。王淑珍虽然没拿到钱,但也不用担心顾家破产了。胡孝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顿时升了好几个等级。
    陈培文侧着身子靠在墙边,以胡孝民现在的身份,不应该发现他的存在。
    拐到愚园路后,胡孝民发现陈培文坐着人力车跟在后面。胡孝民依然正常速度开着,到愚园路433弄5号顾家别墅后,胡孝民停好车后,跑到另一侧,给王淑珍打开了车门。
    王淑珍下车时,看到刘阿福站在车边,不满地说:“阿福,怎么这么没眼力劲?你就不会来开门?非得等着孝民。”
    刘阿福只负责门房和花草,像这种事都是司机干的。他之所以跑过来,也是想看着胡孝民怎么服侍的。
    刘阿福张口结舌:“太太,这……不是他的事么?”
    刘阿福第一次看到胡孝民时,就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一个乡下人,还想娶小姐,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王淑珍看了胡孝民一眼,又望向刘阿福,叮嘱道:“孝民是咱家世家,只是帮忙做事,他可不是帮佣。”
    她这番话,也是故意说给胡孝民听的,算是对他今天表现的回馈。
    刘阿福在顾家多年,早就练会了察言观色,既然王淑珍转变了态度,自己也应该及时跟进。
    他连忙欠了欠身,恭敬地说:“是,太太。”又看了一眼胡孝民,谦恭地说:“还望胡少爷见谅。”
    胡孝民不以为然地说:“没事,没事。阿福,等会能不能辛苦你把我房间打扫一下?”
    自从搬到顾家后,房间就再没打扫过。
    刘阿福看向王淑珍,见她一脸愠怒地望着自己,他缩了缩脖子,连忙说:“请胡少爷放心,等会就去。”
    不给胡孝民打扫房间,当然是故意的。但以后,怕是再也不敢了。
    王淑珍柔声道:“孝民,你早点回厂里吧,下午还得陪你顾伯父去银行呢。”
    胡孝民欠了欠身,回到车上,将车开了出去。刚拐到愚园路,就看到陈培文站在路边,并朝自己招手。
    胡孝民将车停下,摇下车窗,微笑着问:“陈先生来找慧英?”
    陈培文看了看车内,没有别人后,才走了过来,笑了笑说:“路过。”
    胡孝民热情地说:“陈先生去哪里,正好车空着,送你一程?”
    陈培文笑着摇了摇头,突然问:“多谢,不必了。胡先生认识一个叫马宁一的人吗?他也是宁波人。”
    胡孝民一愣:“马宁一?我才来上海不久,认识的人少。要不,给陈先生打听一下?”
    陈培文摆了摆手:“那倒不必。多谢胡兄弟,打扰了。”
    陈培文突然朝胡孝民敬了个礼,在临训班时,他们是按照军校的要求来训练的。胡孝民也扬起手,但却只朝陈培文摇了摇,同时眼中满是疑惑。
    陈培文暗暗叹息一声,朝胡孝民敬礼,是希望对方能下意识的做出回应。只要胡孝民哪怕有一丝异常,他也有继续调查的动力。
    然而,胡孝民的言谈举止一切如常,没看出任何端倪。或许是自己多心了,陈培文暗暗安慰自己。
    胡孝民第一次看到陈培文,就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不管陈培文今天抱着什么目的,他都不允许事态再进一步发展。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长成参天大树。这次过关,不代表下次能过关。胡孝民只相信自己,从来不相信侥幸。
    胡孝民与顾志仁一起去五马路时,一边开着车,突然问:“伯父,东南商业银行的贷款如果能批下来,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孙任叔?”
    上午他跟孙任叔可是表示过,事成一定要“重谢”。胡孝民从来不说做不到的事情,除非是为了演戏。
    所以,如果顾志仁不答应,胡孝民得自己解决。他从曹炳生身上搜刮了五十几块,再加上军统奖的一百,以及他这段时间的开支,身上只有不到五十块了。
    顾志仁缓缓地说:“当然。其实不管事情成不成,都应该跟孙科长搞好关系。我们经商的,经常要与银行打交道,也需要与孙任叔这样的人打交道。”
    胡孝民突然问:“刚才您让我搬上车的,是不是……”
    顾志仁叹息着说:“对,我办公室的一个纯银台面。你也知道,我手头上的钱,已经买不起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胡孝民安慰道:“伯父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其实很想问一下顾志仁,为什么志华纺织厂会亏损。无论是从经营、管理、销售,志华纺织厂都很不错的。无论如何,顾志仁都不应该把自己搞得破产啊。
    傍晚时,胡孝民带着顾志仁,在扬子饭店等着孙任叔。银台面孙任叔收下了,顾志仁回去的时候很高兴。
    顾志仁坐在车后座,笑吟吟地说:“看来贷款的事有门。”
    到家后,王淑珍一直在客厅等着,看到车子进来,马上冲了出来。
    王淑珍小心翼翼地问:“办好了吗?”
    上午在厂里,顾志仁可是跟她说了,如果银行不贷款,最迟下个月他们一家就要手服帖愚园路433弄5号。
    顾志仁笑了笑:“很有希望。”
    王淑珍解颜而笑:“太好了。孝民,快去洗手吃饭,一会饭都凉了。”
    27日晚上,顾慧英没回来,她打电话告诉家里,今晚还需要加班。
    为了保证伪国民党六大的安全,76号连内勤都派上了用场。整个极司菲尔路76号周围,布满了76号的特务。
    而当天的报纸,突然报道了伪国民党六大召开的时间和地点,以及他们将成为日本人傀儡的事实。
    76号以及汪即卿等人虽然恼羞成怒,但又无可奈何。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更改时间和地点。
    为了安全起见,汪即卿于27日已经搬到76号。他担心军统刺杀,都不敢睡到床上,与秘书搭起临时床铺,让保镖睡在门外。
    趁着76号全力防守之际,胡孝民与钱鹤庭在29日秘密见了一面。陈培文都找上门了,铲除陈培文刻不容缓。
    胡孝民问:“组座,陈培文来找过我了,何大钧怎么还没动手?”
    钱鹤庭摆了摆手:“现在还不行,陈培文除了见你一面外,就没再离开过76号。再说了,何大钧未必会执行这个任务。”
    胡孝民微笑着说:“他是陈明楚的人,如果想立功,或者与把新二组一锅端,必须执行暗杀任务,哪怕只是装装样子。”
    钱鹤庭沉吟道:“所以,我们可以再制定一个计划。”
    胡孝民笑道:“对,不管何大钧执不执行,或者是假执行,我们都可以借机除掉陈培文。并且,顺便除掉何大钧。这会让陈明楚进一步确信,是76号的木先生,给我们传递了重要情报。”
    钱鹤庭大笑:“你这是阳谋嘛。”
    陈培文死、何大钧亡,再让陈明楚上一恶当,简直就是一举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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