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另存别手
    林平之半晌不语,他瞧出厉害来,若是他说要放弃修炼《辟邪剑谱》,令狐冲怕会将剑谱毁掉,以绝他的念想。
    说真的,这袈裟留在他手中,连他都不敢保证会不会日后动歪念,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何况林平之心知肚明,他的天赋只能算平平,不依靠外力,自己难成绝世高手。
    林平之长长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若这袈裟早一年落到我手中,福威镖局普被灭门,我一人流落乞讨、孤苦无援时,我定会练习。若是满江湖对我林家祖业被灭一事无人出声,任凭余沧海往来正道各门派,我也定会练习。若我于武当山上,师兄弟间大为不睦、饱受排挤,说不定我也会练。”
    说到此处,他用力捏了一下拳头:“可如今我事事顺心如意,父母双全、大婚在即,局势没有逼着我自宫练剑,我不会练!我要凭自己的勤修苦修,手刃余沧海这个老贼!”
    张无惮听他一一说来,一时间竟有些心酸——原著中这几条可是都让林平之占全了,可不正是满江湖无人为他家主持公道,师父心怀鬼胎,因岳灵珊一事又饱受诸位师兄弟冷漠奚落,心惊胆战,无一日安稳。他同岳灵珊又无法交心,也就宁中则还肯照顾几分,是以最后林平之再怎么性情大变,也未曾伤害宁中则,更未因岳不群所为迁怒于她。
    令狐冲神色柔和了不少,用力捶了他一拳:“好小子,有志气!”
    林平之让他的力道带得禁不住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却哈哈大笑,待目光落到那袈裟上,又有几分不舍之意,终究道:“我知道令狐师兄信不过我,连我也信不过我自己。只是这剑谱终究是我祖传之物,就此毁去,暴殄天物,何况……何况百年之后,若我林家子弟走投无路,有此功法在,也能助他报仇雪恨。”
    他有贵人相助,先是让张无惮救了,又得俞岱岩青眼,顺利投入武当门下,否则下场如何难以想象,他的后代却未必有此福缘,留下此袈裟,也算给他们留一条退路。
    令狐冲倒不奇怪他有此想法,正想说“这功法只能自宫的男子修习,你寄存到小师妹那里便罢了”,转念一想却觉不妥,岳不群对这剑谱谁知死没死心,岳灵珊天真烂漫,万一让她父亲哄了去可就糟糕了。
    他大感为难,便抬眼看向张无惮。张无惮道:“若是林公子信得过我,我先代为收下。等你手刃余沧海后,大仇得报不说,也算得上入一流高手之列了,怕没什么值得你为一本剑法这般牺牲,届时我将其还给你,让你传给后代,如何?”
    林平之郑重道:“福威镖局倾覆时,是您在青城派手中救下了我父母;满江湖无人置一言时,更是红巾教第一个站出来,率先责难青城派。没有您,林平之早就让一群乞丐流氓打死在小巷中了,待我拿余沧海人头祭在祖坟前,便追随您左右,鞍前马后,身先士卒!”说罢双手将袈裟捧了上去。
    林振南也曾答应过会将此心法借他一观,想必不会怪罪林平之自作主张。张无惮伸手接了,整齐叠好后贴身放好,方道:“此等好事,快些去告知林先生、岳先生吧。”
    林平之去了一桩心事,顿觉轻松,步履轻盈往外走,禁不住又回过身来道:“不知令狐师兄可瞧出那抢走袈裟的歹人来历了?”
    他心中有个疑虑,当时那人从身后偷袭,本可一掌取他性命,却只是点了他穴道,不知为何?何况其身形也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令狐冲眉头微动,若无其事笑道:“这个还真不曾,我就光顾着撒开腿狂奔了,好歹没让他得手。”
    林平之应了一声,这才离开了。
    张无惮见他走远,就听到旁边一声长长的舒气声,微笑道:“你放心,林公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莫说他此时还没想到,就是日后真有所猜测,也只会让此事烂在心里。”
    “这事儿我也要烂在心里。”令狐冲郁郁道,“真是没想到……”后半截话不愿说出口,默默咽了回去。
    这不算坏事儿,反倒解决了天大的隐患,岳不群能平和地将袈裟交出来都很出乎他意料了,张无惮耸耸肩膀:“放心,我最多就是跟风老头说一嘴,他也早就料到了的。”
    令狐冲打起精神来,笑嘻嘻道:“你这名字,同这功法正合。”
    张无惮踹了他一脚,顺手一巴掌拍他屁股上,正色道:“小心说话,我要真让你说得动心撸袖子开练了,你就是金古罪人。”妈呀总算摸到了。
    令狐冲早习惯了他满嘴听不懂的怪话,不以为意,倒是被他那一巴掌拍得差点跳起来,瞧他满面正气的模样,禁不住暗骂自己一句思想龌龊,顾不上斗嘴了,讪讪应了一声。
    他们两个故意耽搁了一阵,估摸着林平之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方才回到林家宅院中。
    岳不群已经在小院中喝上林振南煮的功夫茶了,他神色还算平静,但看林振南就整个人恍恍惚惚得了。
    林平之同林振南说了全部,但当着未来老丈人的面,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说岳先生若想知道,可以去问令狐师兄。
    岳不群正在奇怪怎么这林家父子一点不像是寻到了绝世武功的模样,反倒一个个蔫头耷脑的。他心思缜密,听林振南着了魔一般一个劲儿叮嘱林平之在武当山上要好生学艺,怎么瞧都不想是要让林平之修炼《辟邪剑谱》的样子,已经猜测到该不会这功法有天大的害处吧。
    他正越琢磨越有味,见到张无惮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岳不群盯着令狐冲看了一眼,觉察到他神情中透着说不出的庆幸,便知自己所猜八九不离十了。
    林振南连忙道:“二位公子回来了,我这就换新茶,喝过这一壶,饭也就备好了。”说着手忙脚乱收拾茶具。
    他心不在焉,洗茶的步骤连走了三遍,将新茶都给洗淡了。岳不群也不在意,执起茶盅来一口饮尽,出声道:“岳某此次来福建,除了为了帮助林公子夺取剑谱外,还有些私事要同林先生商议。”
    有消息说朝廷、日月教都派了人手来福州,他此前都不知林平之能不能在争夺中活下来,便暂且没有提婚事,此时木已成舟,也该提上议程了。
    林振南去看儿子,见林平之喜色满面,全无剑谱无法修行的失落了,要不是岳不群还在,真想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抡过去,此时也只好作出欢喜之色来:“正是,此事本应林某前往华山,劳烦岳先生亲自前来了。”
    张无惮听了个开头,见不过讨论新房设在武当还是设在福建的琐碎小事,便端着茶壶避让到里间了。
    没一会儿令狐冲也进来了,面上神色不虞,一屁股紧挨着他坐下。张无惮奇道:“你还得充当娘家兄长的角色呢,不去跟着旁听一下流程?”
    “气的上。”令狐冲哼哧哼哧道,“一时之间不太想见到林师弟了。”
    张无惮想到殷离和辛然,深有感触道:“不是一时之间,岳姑娘真嫁了你就知道了,这辈子别想看姓林的顺眼了。”小半月前还传来消息,说殷离查出有两个月身孕了,他心中百威陈杂,提笔写信写了几次都团了扔掉,只好干巴巴打包了许多安胎草药送上光明顶。
    他掰着手指头数:“我今年二十三了,翻过年二十四,都成叔叔伯伯辈了。”这搁古代真是大龄青年了,不怪殷素素着急上火呢。
    幸好张无忌已经被推销出去了,正同小昭蜜里调油,张无惮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得说这弟弟要成亲和嫁妹妹真不是一个心态,反正他对张无忌一点没有又舍不得又心疼的微妙感觉。
    令狐冲一算,咋舌道:“完蛋,我更惨,都二十八了!”
    两个老男人抖着腿恹恹不再出声,半天后张无惮方道:“两个月后岳姑娘出嫁,我定会送上厚礼,只是怕不能到场观礼了。”
    令狐冲了然道:“你要插手红巾教事宜了吧?”张无惮不止一次同他委婉表达过对几位将领自主权过大的不满。
    “是啊,要不是碰上水灾,早就上正轨了。”张无惮咂了咂嘴巴,自我反省道,“我可真是太不务正业了。”
    半年前离开光明顶时,他还踌躇满志,同谢逊再三保证要全身心投入到反元大业中,不成想刚为百姓做了半截赈灾的实事,就兴致勃勃跑来掺和《辟邪剑谱》之事了。
    不过令狐冲肯定会随着岳不群回华山的,就算剑谱被张无惮拿走了,他也放心不下岳不群同林平之单独相处,更别说岳灵珊还成亲在即,两人势必要分开的。
    第131章  再遇故人
    他学武的时候因为不肯专心练武,只将武功当做工具,这才引发了困扰他几年的心魔。可到了他星辰大海开启征途的大好局面已经打开了,他却忍不住还在武林的小圈子里打转,不务正业、荒废光阴。张无惮一反思,发现自己还真有点贱。
    这可不行,同令狐冲、岳不群一行人告别后,张无惮痛定思痛,快马加鞭要赶回九龙湖。
    一天多后,他已行至福建、江西交界地带。此时接近夜半,林间黑黢黢的一大片,时不时还有夜枭的鸣叫声。
    张无惮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后悔日落时分不该越过那城镇径直往前走的,如今卡在这荒山野林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好先凑合一晚。
    他将马绳拴在树上,跳上树干,横卧在枝丫上,伸着懒腰就要睡去,眯了一阵眼,小心翼翼翻了个身,掀了掀眼皮,再假睡过去。过了小半天,又翻了个身,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了。
    张无惮喃喃道:“我再管最后一次江湖闲事。”自从他回了中原后,当个随走随施恩的好人当了十多年,要一下就调整角色,实在有些不适应。
    这话一说出来,他整个人都被点亮了,麻溜地溜下树,跳到马背上,凌空一甩马鞭:“驾!”
    张无惮是直到躺在树枝上,四下寂静,心也静下来后,听到一阵极小的窸窣声,才明白远处有两拨江湖人士起了冲突。
    事发地有段距离,他策马溜了一段,干脆弃马而行,双臂往树上一攀,轻轻巧巧甩出一大截,脚下如鼓点急踩,飞快循声而去。
    待跑到近旁,张无惮暗赞一句“这闲事管得好”,白蟒鞭一抖,鞭头如毒蛇出击,快如闪电般抽到最外围的一个黑衣蒙面人身上,卷着他飞起来,转着圈连撞上了三个蒙面人。
    张无惮这一手露出来,立刻响起几个女声,有一个嗓门最大的喊道:“张公子来了,姐妹们撑住!”又有一人道,“公子,我师叔受伤了!”
    同黑衣蒙面人交手的正是恒山派一众女尼,喊话的仪和、仪清二人也是他在恒山的老熟人。
    张无惮极为纳闷道:“你们好端端怎么跑到福建来了?”谁不知道有几派势力全都冲着《辟邪剑谱》齐聚福建,水搅得很混,等闲人都是识趣地避开的。
    他一边说着,手上不停,破开包围圈,突入交战中央,见定逸师太右肩膀受了重创,只得以左手持剑勉强支撑,另有几名功力较高的出家弟子以恒山剑阵帮衬。
    同她交手的那黑衣人武功极高,被数人包围仍游刃有余,是以定逸师太全神舞剑、一声也不敢出,他却能腾出精力来留心是谁来搅局了。这一看之下,手中的剑就是一抖,口中尖啸一声,率众撤走了。
    张无惮一鞭子抽过去,险险让他躲开了,没能把人留下。他也不在意,顺手将坠在队尾的三名黑衣人都拦下了。
    有一名黑衣人脚脖被缠住了,在空中一顿,身不由主摔到地上,立刻被附近的恒山弟子们七手八脚摁住点了穴道。仪和蹲下身来检查,一惊,连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他已服毒自杀了!”
    定逸险些一屁股摔在地上,幸好让两旁的弟子给扶住了。她顾不上处理伤口,咬牙道:“张公子,快去追,那人是五岳叛徒左冷禅!”
    瞧身形是很像,使得也是正宗的嵩山剑法。张无惮摇头道:“我瞧着不像。”脚下也不动,仍在原地站着。
    定逸眉头皱了起来,对他的话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但终究没说什么,叹道:“但愿不是吧。”又郑重道,“我恒山派此番得脱大难,全赖张公子相救,贫尼又欠了您一遭。”
    张无惮温和道:“这没什么,碰到了就没袖手的理。先让弟子为您包扎伤口吧。”瞧定逸半边身上都是血,但只是皮外伤,并不致命,便去查探那三个俘虏情况。
    仪和亦步亦趋跟着他,口中道:“这三个人都咬破藏在后牙槽的毒药身亡了,他们的武功倒是很杂,不像是哪门哪派的。”
    听话音她也倾向于认为这是左冷禅所带的朝廷人马,寻常江湖势力凑不出这么多功法各异的高手。
    张无惮笑道:“我还当这地界就华山、日月教和朝廷三派人马呢,你们怎么来了?”
    仪和正待答话,听定逸抢先道:“张公子不在福州,难道是林家《辟邪剑谱》之事告一段落了?”
    一年多不见,这老尼姑倒是聪明了不少,但也有限。张无惮道:“正是,林公子已将剑谱背下又毁掉了,数十年内不会再生事端。”
    定逸大喜道:“我佛慈悲,没叫小人得逞!这剑谱正该林家后代所学,若是让左冷禅或是日月教得了去,江湖再无宁日!”
    合着你们巴巴跑过来送人头,还真是为了保护《辟邪剑谱》啊?张无惮暗叹了一声,对这等人,发自内心的尊敬是有,可也难免觉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幸而他到得早,冲突刚起,这一行二十余人,算上定逸,伤者也不过四人。一群小尼姑绝处逢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张无惮道:“师太,晚辈护送您回恒山吧。”
    定逸也知自己伤势不赖,倒没坚持,郑重谢过了,叹道:“若那人真是左冷禅,怕还会来相扰,有张公子坐镇,贫尼也能放心了。”瞧张无惮一露面,那些人洪水倾泄般消失了,对他的忌惮可见一斑。
    张无惮微笑道:“正因如此,晚辈才觉得蹊跷。被拦下的三个人宁死不降,服毒自戕没一丝犹豫,这一行人要有这等觉悟,又怎么会不战而逃?”这群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他作什么?
    定逸让他一说,琢磨道:“这倒是,左冷禅来此是为抢夺剑谱,既然剑谱没到手,他该率众离开了,北取浙江直回大都,怎么会来到江西一带?”
    “您笃定他所用的乃是正宗嵩山剑法吗?”张无惮问道。
    定逸沉吟一阵,方缓缓道:“张公子有所不知,当年五岳剑派与魔教十长老两度于华山激战,高手损失惨重,许多精妙剑法有此失传了。”
    这张无惮如何不知,五岳剑派功法相传的一大弊端就是口耳相授,并无武学秘籍传承。还是当年吃了此大亏后,才开始书写秘籍的,是以现如今的五岳剑法都远不如华山后山洞石壁上的周全。
    他点点头,定逸便继续说道:“是左冷禅任掌门后,召集残存的所有门派耋老,将他们所学的招数都记录下来,自己花费了大量时间去芜存菁,一招招修改,取内招八路、外招九路,合称‘快慢十七路’。”
    张无惮正待应一声,却听一人插嘴道:“但凡头上没毛的,嘴皮子都太能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儿。”
    定逸大惊,这声音近在咫尺,她却没觉察到有人靠近,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张无惮也吓了一跳,他是知道此人来了,却想不到他竟然就这么大刺刺地出声现身了。他扭头看过去,见东方不败自顾自坐到了旁边的圆石上,硬着头皮道:“师太,晚辈为您介绍,这位是我朋友,四海帮的董……”
    东方不败打断了,只道:“左冷禅对嵩山剑法的了解掌握可谓当世第一人,他出招时当如行云流水,绝不会有迟滞感。”
    定逸性烈如火,见他这般无礼本来大感恼怒,听了这句话却眼睛一亮:“正是,贫尼尚想不通到底哪里有异样,剑招每招每式都很精准,但用起来却不对头,好似比起所用的嵩山剑法,他有更好的应对招数,却不得不退而求次。”
    你这说的不也是废话吗?东方不败不理她,只看着张无惮道:“这老尼姑肩膀上的口子,寻常人看就罢了,你找个嵩山派使剑行家来——当然他们全派上下真找不到个拿得出手的人物,凑合着找一个——十三太保勉强够用吧,他们就能看出来,这不是纯正嵩山剑法造成的伤口。”
    张无惮恍然道:“这么说,有人要杀伤恒山派再嫁祸给左冷禅?”想了想改口道,“不,我想他们定然有法子让恒山派知道左冷禅只是顶了缸,凶手另有其人。”
    定逸有点晕,忙道:“什么?”
    东方不败冷笑不语,张无惮解释道:“师太,您知道左冷禅被人陷害了,该怀疑到谁头上?”
    定逸迟疑道:“现如今滞留在福建的几方势力中,会同我恒山为难的也就鞑子朝廷和魔教了,既然左冷禅和朝廷是被陷害的,那自然是魔教出手。”
    “是,您要这么想,正中了人家的套了。”张无惮道,“怪不得那首领见了我就跑,原来是怕被我看出马脚。那几个手下服毒,也是他们决不能被人拷问,以免漏底。”
    东方不败嗤笑道:“任我行在西湖底关了十二年,真是给关傻了,净用些下作手段。他陷害我杀你还罢了,多少能带来些麻烦,可要陷害我杀恒山派算什么?哈哈,我就是杀了又怎么样?五岳是个什么……”话说到此,见张无惮苦笑连连,终究给他面子,把后半截咽下去了。
    第132章  王爷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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