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出现,衬得满室的夜明珠似乎都黯淡几分,很美,恰似艳丽荷瓣的一滴晨露,一种带有攻击性的美,这种美丽极易挑起女人的敌意,可她偏还有双无辜的眼,柔柔的望过去,令人心尖也跟着不禁一软。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比刘玉洁漂亮的也能挑出几个,却没一个像她这般吸引人。
    太后眼底掠过微讶,目光在刘玉洁的身上逡巡了几息。
    可惜了。
    实在是可惜。
    千金小姐的命,却生了这样妖妖娆娆的面相。漂亮倒也是很漂亮的,可总让人联想到祸水这方面……太后微微蹙眉。
    做正室不免有点欠缺,做妾又侮辱了她的身份。
    她略表遗憾,为这个无辜的小女孩。
    不得不说太后的眼睛十分精确,当年刘玉洁在阜南道瘦的好似一张纸片,但从韩敬已看她的眼神,那绝对是男人盯着祸水的视线。
    这也是那些女人在背后骂刘玉洁痴肥贱妇的原因,越骂她越自卑,再加上沈肃的不喜,浑浑噩噩之后,她被肖姨娘彻底洗脑:原来我这么丑,所以大家才讨厌我!
    可是丑又不是她的错,她已经无比憎恨,憎恨自己的样子,更憎恨韩敬已眸中直白的东西。
    后来,她醒了,便原谅了自己的一切。
    这不是她的错,错的是心存龌龊的人。
    如此,她偏要出来见人,让大家知道她的样子,而不是自欺欺人的缩在暗处,等着一个不明真相的男人来迎娶。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刘玉洁屈膝行大礼。
    “平身。”太后招招手,“好孩子,过来让哀家看看。”
    刘玉洁起身大大方方走过去,微垂螓首,脖颈优美的好像一只天鹅。
    太后捏着手里的帕子,笑道,“别人都爱牡丹芍药的,哀家却独爱月季,这东西既好闻又好养。可惜近几年花露师越做越花哨,没一个有你这瓶纯粹,殊不知这才是哀家心里想要的。快跟哀家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回太后娘娘,这不是臣女做的花露。”刘玉洁道。
    太后身畔的一名宫女脸色微变。
    “不是你的?你做的不是月季露么?”太后翻过牌子,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这东西是她带来的,难道还有人姓名一样。
    “回太后娘娘,臣女做的是月季露,但不是这一瓶。”
    此时,太后才暗暗惊讶,不过她惊讶的可不是花露被下人拿错,而是这个小女孩为何不装糊涂,借机亲近她?
    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却是人人都想要的。
    想要也得有命要啊!刘玉洁不是不知取悦太后的好处,但给她好处的人是韩敬已啊!
    打的什么坏主意,她已经猜出七八分。
    恨不能直接揭发韩敬已,然而揭发了又如何,先不论太后信不信,证据呢?岂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使信了,韩敬已跳出来说“就是我干的”,太后还能为她申饬郡王?
    恐怕心里还要怪她不识好歹,让郡王下不了台。
    刘玉洁暗暗扣紧指甲。
    太后收起笑意,淡淡道,“庭妍,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遵旨。”一名清秀宫女欠身退下,不久之后便查清原委。原来黄阁老家的嫡孙女黄樱做的也是月季露,不巧被一个粗心的内侍摆错位置。
    太后宣黄樱觐见,一问才知这方子是黄大小姐无意中所得,大为惊艳,没成想送进宫里竟发生这样一番乌龙。
    事情搞清楚后,太后罚了粗心的小太监一年俸禄,赏了黄樱红宝石头面,赤金百宝璎珞以及各色绸缎共二十匹。又夸赞刘玉洁一番,赐下白玉手镯一对,赤金头面一副,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刘玉洁谢恩后随内侍退下。
    百芳宫的园子很大,五步一景,十步一亭,美则美矣,刘玉洁却无心欣赏。直到丝竹之声绵绵入耳,才发现快到宴会厅。
    靠近宴会厅有一条从宫外引入的活水,水边小榭雕栏玉砌,开满了淡雅的木樨,花香袭人,竟像是要把这一片秋景熏醉。韩敬已斜倚栏杆垂钓,左手轻轻摩挲光洁的下颌,目光似乎全神贯注投入湖面,却不代表他没在看她。
    引路的内侍身子一顿,恭恭敬敬上前请安。
    韩敬已丢下钓竿朝她走来,内侍略微惊讶,目光在刘玉洁和韩敬已之间逡巡了几息,赶紧低头,弯腰退到一旁。
    她木然平视他前襟的刺绣,木槿的暗纹。
    ******
    阜南道没有樱花,却遍植木槿,于朝阳中盛开,晚霞里凋零,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开不尽,落不败,矢志不移的顽强,也是阜南道男儿的精神。韩敬已告诉她。
    可是,她还是想念长安的樱花。韩敬已嗤笑。
    她解释:樱花是最纯洁最善良的……
    最纯洁最善良是什么东西?他很不屑,嘲笑她:所以你才流落阜南道,而且你看上去也不怎么纯洁啊?
    她咬唇含泪,那时就该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
    却被他一口一个嫂嫂迷惑。
    ******
    天上有皎洁的圆月,树下碎了一地银光,映着两道影子,长的是他,短的是她。
    当长的那道影子越靠越近,刘玉洁蓦地扣紧手心。
    “殿下安。”她后退一步,行福礼。
    “不喜欢我送你的大礼?”韩敬已问。
    大礼?
    呸!
    不就想把她骗进宫,任他欺负。
    如何才能时常入宫,再没有比让太后喜欢更好的途径。
    今日若换个眼皮子浅的,铁定被他骗的血本无归!
    这皇宫,刘玉洁是再也不敢来了。
    “殿下在说什么,臣女并不明白。高禄公主和姐姐还在宴会厅等臣女。”她说完,揖礼告辞,一双明媚的杏眸瞥向内侍,内侍一机灵,弓腰上前,“殿下,奴才去去就回,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开口!”
    韩敬已似笑非笑,目光似无波的古井。
    内侍汗如雨下,竟不知到底是走还是不走,祖宗啊,您倒是发句话啊。
    “乖乖听话知道么,”韩敬已背对所有人,轻轻捧起她冰凉如水的粉腮,“我不会害你。”
    内侍几欲昏倒。
    哈哈,他说她不会害她。
    那要怎样才算是害?
    刘玉洁下意识的去摸袖中尖锐的玉簪,不,他不配!
    不配让她为他赔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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