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一副真心受教的样子,让赵昺有心‘点化’下这个童年伙伴,当然也有栽培之意。要知道陆秀夫虽然贵为国公,身居相位,但是也终有致仕、离世的一天。而其子嗣众多,儿子就有九个,可能够袭爵的也只能是嫡长子,其余的儿子在析产后就要各奔前程。
    因此这些世家高门家族也存在危机,当然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设法让其他子弟博取功名,进入仕途,不仅能兄弟间能相互帮衬,也能让家族长盛不衰。而此次陆秀夫让曾与赵昺有旧的陆正随行,其中也不无为其的前途着想的念头。
    赵昺当然也不会什么人都用,而他培养新贵除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外,也有利用他们打压传统世家的意思,以此来推进自己的革新。但他也不想做前门去虎后门进狼的事情,任他们坐大,以致朝中门生子弟遍及官场,从而形成新的利益集团。陆正现在的表现尚让他满意,也就不吝点拨一二。
    正所谓“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在先秦时期的兵法著作《尉缭子》中,记述了那个时代真实的行军速度,步兵日行仅为三、四十里的速度。但赵昺经过实践也意识到虽然军事科技和道路条件在历经千年的不断发展,,除了现代化的机械部队以外,对于步兵、骑兵而言,历经千年并没有长足的进步。
    所以自秦汉到明清,关于行军速度这一方面,《尉缭子》中提到的行军速度,也是古代军队普遍的速度,而在急行军的损耗问题也没能很好的解决。在近现代的马匹耐力赛中,无负重的最优秀赛马可以在接近一天的奔跑中保持每小时接近二十公里的速度,一天下来,在大量马匹掉队的情况下,部分马匹也能跑到一百多公里。
    在《解放战争时期内蒙古骑兵》一书中,记载了解放军四百人左右的骑兵奔袭两百公里,花费了四天时间,最终只有四十名骑兵抵达,且保持了较好的状态,剩余的骑兵全部掉队,由此可见,在纪律性和组织性远超旧时的近代军队身上,骑兵奔袭作战尚且如此困难,损耗率接近百分之九十。
    所以在古代,运用这种轻装简行的追击战术,对于骑士和马匹的损耗,只会更加的惊人,也就需要古代将领慎重考虑。且早在春秋战国成书的《孙子兵法》就强调:“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
    倍道,也就是用加倍的速度行进、兼程赶路的意思。也就是说,每天一百里的强行军,只有体力好的士卒可以跟上,体力差的只能落在后面,高强度的急行军只会导致大量的士卒掉队。在种种制约下,古代军队的“常行军”不过三十里到四十里左右,而一日行军一百多里,几乎是丢弃物资、轻装简行之后所能达到的行军速度极限。
    赵昺也明白换在当下,如果敢于面对大量骑兵掉队、到达的骑兵马匹无力冲刺、事后大量马匹残废报销,无法再充当战马等种种损耗情况,宋军的轻骑兵是同样可以做到以如此速度的急行奔袭,只不过付出的相应代价也颇为惨烈。
    而在骑兵作战运用中,马匹的耐力十分有限,依仗的是马匹奔跑时的冲击性,人马俱疲的情况下,能否继续作战,这都是难以解决的矛盾,因此当付出的代价和不可预知的战果难以判定时,即便是盖世名将不敢轻易使用,更多的是在赌
    因此,避免行军后作战,是古代军队的重中之重,即便是以耐力颇佳闻名的唐末五代第一强军“沙陀鸦儿军”,身上同样无法免俗,鸦儿军的最高指挥者李存勖就对此十分重视。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遇上某些特殊情况,轻装上路的军队也可能达到日行百里。赵昺就知道历史上诸如嘉靖时期仇鸾部众一昼夜的行军速度达到一百五十里的倍道行军并不鲜见,但能在急行军之后,像仇鸾军一样保持战斗力的却不多……
    “如陛下所言,《三国志·诸葛亮传》中记载了曹操在当阳时急行军追击刘备的情况:曹操之众,远来疲弊,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那张翼德在长坂坡上独挡曹军十万,并非是因其之勇,而是曹军疲不能战!”听了皇帝的一番讲述,陆正若有所思地言道。
    “正是如此。在此次追击战中,曹操轻骑兵一天一夜急行军三百里,事实上,曹操军能达到这样的行军速度背后,极有可能是一支舍弃了辎重、一人多马的顶配轻骑兵。即便是轻骑兵,但武备方面还是要配备基本的甲胄、弓箭、武器等等,加上骑士本身,对于马匹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而后军也难以支持后续作战!”对于陆正能够举一反三,赵昺十分满意,又解说道。
    “所以曹军长途奔袭过程中,不得不一方面舍弃了补给辎重,另一方面也是人马困乏,正是所谓的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诸葛孔明如此评价也并非是贬低曹军。而具正史载,张翼德只率二十骑兵就敢在长板桥拦住曹军,敌皆无敢近者或许并没有过分的夸张。”
    “再者经过星夜兼程赶路、已然无比困顿的曹军在高强度行军之后,战斗力急剧下降亦几乎是必然,而在长坂坡上遇到了横刀立马的张翼德尽管身边只有数十骑士,但无奈于其占据了有利地形拦截,又是以逸待劳,体力充沛,曹军虽然数量众多但却怯于一战,面对未知强敌的阻击,只能逡巡不前,那也不奇怪了。”
    “陛下分析的极是,想来这便是真相了!”陆正点点头,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皇帝所言在情在理,比之那些同窗论兵要客观可信的多,想想又道,“学生听闻蒙元骑兵常常作战时会千里奔袭,突然出现在对方腹地,且仍能战,除了鞑子悍勇、坚韧之故,皆言蒙古马耐饥渴,可以草根树皮为食,不需消耗粮食,又善长途奔跑有关,若我军皆以蒙古马为骑,是否也可千里奔袭呢?”
    “蒙古马确是可为战马,但也并非传的那么神奇,有此传言以讹传讹者有之,有鞑子故意散布、夸大以震慑敌军有之,不可尽信。”这个传言其实流传甚广,到了现代还有人深信不疑,当然也包括赵昺,但是到了这个时代后,他才发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才是正理。
    “根据朕所知,我军在配备大批蒙古马后发现其的速度不高,耐力其实也比不上西域马,甚至在健康方面也没有太大优势。至于蒙古马会自己找吃的,这也不是专有,许多马也会自己寻找食物,这是放牧马匹普遍都有的本事,算不上特别突出。而且在马匹长期徒奔跑期间是要喂饲料的,蒙古马也不例外!”
    “即如此,蒙元骑兵为何可以千里转进,万里迂回,难道也是传言吗?”陆正有些迷惑了,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是!”赵昺摇摇头,又道,“蒙古人擅于牧马,因而在马匹数量上有很大优势,即可以多种选优,又可一人多骑,这样就以数量优势弥补了短处;另外,为了补充在外作战战马的损失,他们其实就是走一路搜刮一路,只要马好,无论那种马都要,如此可以频繁换马,保持马力,使其可以长途行军后尚有余力!”
    这也并非赵昺胡说,在与蒙元交战中,他们缴获了大量的战马,其中既有蒙古马,也有中亚、西亚的阿拉伯马、波斯马等优良马种。即便在分裂为四大汗国之后,中亚的伊儿汗国也经常搜刮阿拉伯马,甚至把阿拉伯马送到了元朝宫廷。在蒙古各大汗国往来中,察合台汗国能够从山西的封地得到丝绸,伊儿汗国还给忽必烈家族保留了大量草场资产,马匹的往来流动也在情理之中。
    “蒙古马不挑饲料,但不是绝不吃粮食饲料。在蒙古人进入中原农耕地区时其也会大肆征收粮食,甚至派出一部分老弱部队在围城期间种地,保证战马的饲料供应。而占据中原后,蒙元大汗也下旨在大都路大兴、宛平、良乡、永清、宝坻、昌平六县,涿、霸、通、蓟、漷、顺、檀、东安、固安、龙庆十州,每年征集十余万石粮食充当饲料,还要求农户给漠北马场的马匹提供杆草,粟米和盐,并专门设置了苜蓿园,为草原上的蒙古马提供苜蓿!”赵昺言道。
    “这……这与理不通啊,即如此蒙元铁骑又怎能纵横四方,灭国无数呢?”固有的观念被打破,让陆正更加难以接受大宋如此不堪一击。
    “当然不是,蒙元的骑兵胜在其训马的秘法上,如此可以让战马保持最佳状态,在战场上占据优势!”赵昺看看有些恼火的陆正,轻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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