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将历史上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几千年以来的恩恩怨怨说的明明白白,而事实上也如此。匈奴稍微遇到了天灾,汗廷经济优势受损,换来的立马就是丁零、坚昆、鲜卑等民族的叛乱。突厥从建立一直到消亡,铁勒各部就没服过,一直抗争反叛突厥的统治。
    现下就连短期内将漠北各部拧成一股绳的蒙元,在之后亦是内乱频频,忽必烈想称帝呢,阿里不哥就在漠北称汗了,阿里不哥完了,都哥又来了,蒙元的用兵重点也常在漠北。那么同理,连自己人都无法有效治理自己的土地,那么中原王朝能对此有什么能耐吗?几个人琢磨了下,正如小皇帝所言毫无办法!
    所以说,历代为什么中原王朝曾经多次击败漠北的游牧势力,可为什么漠北势力常会“复苏”呢,其实原因很简单。中原王朝只能做到击败他们后撤离,对该如何管理漠北这种地方,古代的中原王朝束手无策,也没有地方去学。
    为什么没地方去学呢,因为漠北的土著强权也长期解决不了该如何管理漠北这个老大难的问题。但是一旦漠北政权如果有幸征服中原,那多简单,直接照抄中原变身中原王朝就是了。然而,新的漠北强权也就诞生了,辽国亡于崛起东北的女真,金国又被兴起于漠北的蒙古灭亡,而蒙元占据中原后,依然为此困扰。
    “陛下,如此说来对北方蛮夷就束手无策了吗?”韩振再问道。
    “历朝对北方的游牧民族并非没有破解对策,妙招也非没有,且有些策略也很奏效。”赵昺言道,“汉朝对匈奴的决策,是拉拢分化上层贵族,穷追猛打漠北部落。甚至于迫使南匈奴不停地往内地迁,将他们同化,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
    “唐代的决策呢,则是在西域东部开州设县,在漠南广筑要塞,驻扎精兵监视。在漠北和西域北部扶植亲唐势力,重用藩将!”赵昺示意徐无难将舆图铺开,他以手指点着道,“根本就是漠北可以不论,漠南一定要加以控制,严防蛮夷侵占燕云和陕甘。而对于西域,重视程度也要甚于漠北,在丢失漠北后,就很快认可后突阙和回鹘,但对西域一直持进取的态度。”
    “陛下之意是历朝控制北方蛮夷,一在西域,二在漠南。目的是不让蛮夷获得大量财富,也就无法加以壮大。而漠北荒芜,物产不丰,无法耕种。偏离商路,也难以获得财富,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舍弃。”韩振言道。
    “不错,打仗不仅是拼军力,也是拼国力,也就是拼谁有钱粮。经济羸弱,即便可以称雄一时,却也难以长久。而蛮夷占据了这两地,他们就能学习中原进行耕种,获得粮食和财富,不需要对中原过分依赖,又有了南下作战的资本!”赵昺言道。
    “我朝自立国边患严重,契丹、女真、党项皆对我朝形成威胁,概因为如此吧!”韩振认为小皇帝说的不无道理,叹气道。
    “决定一国的兴亡,虽非是一城一地之故,但也是重要原因。”赵昺言道,“我朝未能收复燕云,在地理上无险可守,又无法从根本上断绝其经济来源,先天就处于被动形势之下。且对蛮夷的策略一直是‘进则穷追猛打,败则割地求和,纳币称臣’,没有考虑到长期有效地干涉其政局,乃至始终处于下风。”
    其实他还有些话没说,但又没法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宋朝重文轻武,武人地位不高,只能搞单纯的军功,所以武人的目光都很狭窄,满足于砍人头攒军功,少有一经略一方的帅才。为什么呢,因为除了初期元勋和少数因缘际会的军阀外,整个大宋朝,武人你是没有资格经略一方的。
    在士大夫们的眼中武人的任务就是蛮打猛冲,至于像唐朝武人那样出将入相,节度一方那是不可能的。而文人,普遍上都是对边塞持极端态度的,要么极端防御,要么极端进攻,至于该如何经略节度?你让文人去有固定场所的西番、西南夷地区还能施展手脚,到草原上又能干啥啊?
    而为什么缺乏管辖游牧部落的人才呢,说白了,宋朝是个“南方人”的王朝。自立国起,辽、夏、金、元相继渗透华北,北方长期遭受战乱,中国的经济重心完全南移,南方汉人头一次成了中国的主体,北方汉人元气大伤。而南迁后政府的决策集团,基本都是南方人,更加缺乏对北方形势的认知。
    “陛下结束北伐,其意恐也非是钱财的问题,而是欲使蒙元内乱再起,然后浑水摸鱼吧!”这时陈墩插言道。
    “哦,你何处此言?”赵昺看向其问道。
    “嗯……”陈墩略一沉吟,组织了下语言道,“陛下,蒙元从军事上而言,其在攻陷江南后,忽必烈调整了军事布局。因为蒙元占据的地域广大,各地地理条件、经济意义、政治重要性、是否临近首都、族群构成等方面,迥然不同,考虑到蒙古军和中亚军数目相对有限,蒙元建立了弹性灵活、主次分明的行省卫戍制度。”
    “蒙古人和色目人的军队是在政治和军事上最可靠的部队,主要驻防在两都及周边地区、蒙古大草原、满洲和中原北部地区。对帝国而言,这些地区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军事资源的分配也依此进行。另外,地理条件也是考虑因素之一,因为这些地区的地形条件和气候条件相对更适合来自大草原的战士和战术。”陈墩见陛下没有反对,指着地图接着道。
    “从我们与敌交战的情形看,在淮河以南地区,蒙古军队并不多见。通常行省卫戍部队由北人和新附军组成。江南的主要城市和长江流域的交通枢纽由蒙古军队重兵驻守,而战略地位相对不重要的边远地区则不需特别加强防御。这可能与元朝以为温暖的气候、密集的河网以及崎岖地形更适合汉人部队而不是蒙古和色目部队驻防有关。”
    “在与朝廷关系上,蒙古军队和汉人军队也有差别。蒙古侍卫亲军和屯驻军,特别是那些驻守中原北部地区、蒙古大草原、东北地区的部队,直接隶属大都兵部;而淮河以南地区的汉人卫戍部队,则向所在地行省负责。其希望这种分散的指挥结构能够保持对南方军事的控制,又由蒙古人或色目人出任行省最高长官,且由兵部直接任命,则可有效防止权力过分集中于某一个人手中,进而提高军事控制可靠性,以免造成汉军势大的威胁朝廷的后果。”
    “说的有些意思,接着讲!”赵昺点头道。
    “而今,蒙元江南的新附军和汉军及屯驻军在我朝收复江南之战中,基本被歼灭殆尽。去岁的北伐中,河南及山东两个蒙古都万户府的蒙古和色目屯驻军几乎全军覆没,最后一支水军也丧失了战斗力。而后蒙元不得不调动守护京畿的侍卫亲军阻挡我军兵锋,再战之下遭到重创,两淮和荆襄全部失守。迫使真金调草原的宗王军南下勤王,以护卫大都,如此一来已经将蒙元当初的布置完全打破。”陈墩言道。
    “汝说的这些我们尽知,这与当下结束北伐,与敌议和又有何干?”刘洙皱皱眉,嫌其啰嗦地道。
    “少安毋躁,听我说完。”陈墩依然笑着道,“此次北伐的成果不仅是歼灭了蒙元的大量军队,夺取了两淮和荆襄,还有一点就是打破了蒙元的政治平衡,断绝了蒙元获取税赋的重要来源。是不是,陛下?”
    “接着说!”赵昺笑而未答,让其接着说。
    “蒙元过去是依靠汉军为主的侍卫亲军来制衡草原的宗王军,又以宗王军来镇压反叛的诸王,来达到各种势力平衡的目的。”陈墩略一施礼道,“陛下刚刚说过,北方游牧民族要想称王得有钱,而蒙元为了防止根本之地出现动乱,各部落间相互攻伐,大肆分封宗王,并给他们划定草场不能越界、派人稽查户口清算人丁,按照千户整编建制,牢牢地把他们捆绑在划定的草原上,并接受征调。而要想让他们听话,只是分封土地是不够,还需要元廷给予资助和赏赐,可现下他们的财赋重地皆已丢失,如此朝廷便也无力再贴补草原诸部。”
    “在汉军势衰,朝廷对草原控制力下降的情况下,草原诸王必然会蠢蠢欲动,为了各自的利益争夺草场,相互攻伐。另一方面,汉地实施军户制,兵卒有些许俸禄,或是可以从朝廷获得免税的土地,且无需承担劳役,但他们要自行负担武器、战马和装备,另外还要调防到遥远的驻地。但现在的情况是兵饷微薄、兵力不足、士气消沉的行省卫戍部队,根本无力与草原宗王军对抗,如此政治上的平衡就被打破了!”陈墩言道。
    “呵呵,汝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朕要刮目相看了!”陈墩话以及此,赵昺点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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