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雷炮的第一轮轰击过后,整个战场上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人马齐喑,秋虫无音,鸟兽不语,好像整个世界都被这轮爆炸震静了。
    伍隆起好一会儿才从惊讶中醒过味儿来,他想象过飞雷炮发射后的场面,且自己也是见过百炮齐放,房倒屋塌的情形,但是当身临其境时还是被惊住了。他端起望远镜再次看向敌军西大营,但见面向护城壕的正面寨墙几乎尽数被摧毁,哨楼倒塌,寨门倾倒,营区上笼罩着漫天尘烟,将西门城楼都遮住了。
    “啊……”一阵凄厉的惨嚎终于打破寂静,敌寨中的人也好像被惊醒,如同重新按动了重启键一般,开始动了起来,可他们还没有从剧烈的爆炸声中清醒过来,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试图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逃到哪里。
    不过元军还是有些底子的,军官们最先清醒过来,兵卒们在军官竭力的嘶吼声和鞭打声中重新组织起来,但场面极其混乱。一些人忙着抢救伤者,更多的人则疯狂的利用木料、砖瓦和拒马,甚至是战死者的尸首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封堵被毁的寨墙。一时间敌寨中人涌如蚁,金鼓号角声震天,
    ‘轰、轰、轰……’宋军阵前的飞雷炮也再次发出怒吼。而这次蒙元兵丁也学的乖了,马上停止手上的动作寻找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但是营寨中房屋被毁的七七八八,寨墙只剩下一节节的土垄,已经是避无可避,而刚稍稍恢复的秩序又被打乱了。
    “都统,天女散花!”身边的亲兵突然大叫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天女散花!”伍隆起回首叱道。可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天女散花’,只见这次从铁桶子中飞出来的‘大饼’,在飞临敌营上空时突然解体了,从中落下数不清的‘蛋蛋’,而后它们在距离地面一、两丈的空中爆炸,飞散的弹片真如花瓣一般撒向了地面。
    伍隆起已然明白这就是陛下让他看的新玩意儿了,这次发射的不再是炸药包,而是集束手雷。他清楚手雷在半空中爆炸的杀伤力要胜于在地面上爆炸,尤其是杀伤面覆盖的面积更大,两丈方圆内让人避无可避。而事实也是如此,虽然动静不比上次大,可不断的爆响声中,四处奔逃的敌军被成片的炸倒,被覆盖区域尸横遍地。
    “冲锋!”眼见寨中的敌军已经崩乱,伍隆起下令进攻。
    随着命令的下达,数架桥车从阵中被退出,而火炮也开始射击,向敌寨中发射压制反击的敌军。桥车在数十人的推进下快速的接近壕沟,稍作调整借助惯性被推进壕中,由于壕中的水被敌军放掉了一部分,水位降低,只有两架车桥成功的搭上了对岸,其余的歪斜在壕中。
    蓄势已久的主攻营在车桥架设完毕后,不待压制敌军的炮火停止就立刻冲上桥,吓得伍隆起急忙叫停炮击,大骂这帮小子不要命。前锋过桥后迅速击溃敌军微弱的抵抗,建立起一道阻击线掩护后续部队过桥,并炸断拉索放下吊桥,过桥的主力没有停留,马上展开向纵深发展,两军很快混战在一起。
    “开炮,压制城头的投石机!”在宋军冲进敌西大营后,城上敌军的投石机和床弩同时开始发射,试图阻断主力前进路线,伍隆起看着冲击的军兵不断被飞石砸倒、霹雳弹炸死炸伤,或是倒在箭雨中,马上向炮二师火箭炮团请求火力支援,并令军属炮团以重炮摧毁布置在城上的小型抛石机和床弩,集中使用的迫击炮队则集火射击杀伤屯于城上的敌军。
    激烈的炮战在城上城下骤然爆发,空中火箭弹呼啸而去,越过高高的城墙,在城后坠下、爆炸。屯于城下的敌军兵马立刻倒了霉,每一颗火箭弹的爆炸就能带走数条,乃至十数条的人命。而房屋被击中,无不坍塌。一时间城下大乱,兵丁们四处躲藏。布置于城下的大型抛石机在发射了一轮后,炮手们就被不断的爆炸炸死、炸伤一片,短时间内难以再投入战斗。
    重型火炮在观察哨的指示下,不断的向城上开火。墙上的布幔能够以柔破刚挡住疾飞的箭矢,却挡不住冲击力和破坏力百倍于其的力道,一轮炮火过后布幔就被撕扯成了布条,无奈的在空中飘舞。至于那些木料搭建的战棚,看似十分坚固,却也挡不住炮火之威,直接命中的顷刻散架。在其中避炮的人,若是幸运的是被实心弹命中,还能落下具还算完整的尸体,而被开花弹命中就与战棚一同成了碎片。
    失去了布幔和战棚的遮蔽,使得观察哨能够清晰的辩明目标,在他们的指示下,炮兵们不断调整射击诸元,以集火射击的方式,一个接一个的将对步兵威胁最大的抛石机和床弩敲掉。而最具震撼的是几门炮对西门瓮城箭楼的攒击,以砖石垒砌的墙体被打得千疮百孔,一搂粗的柱子挡不住炮火一击。终在连续遭到重击后,主体从城上倾覆下来,翻进了护城河中,激起数丈高的水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陪葬其中。
    迫击炮的威力小,没有摧枯拉朽的力量,但也非人体能承受的,且其射速很快,可以灵活的调整射击位置,正可消灭城头上的弓箭手、弩手和炮手。随着‘嗵嗵……’的脆响声,十几门迫击炮连续发射就可以覆盖城头上大片的区域,炸的蒙元兵卒四散奔逃,死伤横籍……
    此时襄阳西门城楼上,史弼顶盔挂甲,手扶战刀伫立在窗前俯视着战场,他眉头紧皱,脸色也并不好看。箭楼的倾覆让其视野一开,可以清楚的看到战场的情况,宋军只用了不足半个时辰便连续突破了西大营,虽然双方仍在混战,但是己方已经明显不支,在宋军的压迫下步步后退,根本就没有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反击。
    被史弼寄予厚望的抛石机除了在初时尚有表现外,此刻布置在城上的四、五十余部小型抛石机大部已经毁损,炮手伤亡惨重,根本就无法与宋军的火炮抗衡。而布置在城下炮台上的抛石机大部分尚保持完整,不过这也只能归功于宋军的视野受限,无法精确瞄准。但在火箭炮的狂轰滥炸之下,炮手非死即伤,只有趁着宋军炮火的间隙进行零星的反击,根本起不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屯于城下的兵卒虽然在初时遭到了不小的伤亡,但是他们及时进行了疏散,隐于城门洞或是屯兵洞中躲避,使得大部分得以保全。而城上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用以庇护的箭矢的战棚根本无用,布幔丝毫没有起到拦截炮弹的作用,连坚固的箭楼都被炸翻了。
    尽管城上的兵卒伤亡惨重,但是他们打的还是十分英勇,利用一切机会勉力支援西大营中的友军,可惜的是抛石机和床弩已经多数被毁。尽管占据高处可以居高临下的向宋军放箭,不过箭矢飞出几十丈后,劲力消失大半,难以给宋军造成伤亡。而弓箭手们往往刚聚集起来,就会遭到宋军炮火的攒射,也只能躲在垛墙之下,择机发箭,可这种零星的还击根本阻止不了宋军的进攻,只能说略胜于无。
    “总管,铁佛寨守不住了,他们已经退至吊桥附近,要弃寨入城,是不是派兵增援?”西门守将吐里火上城禀告道。
    “此时派兵出城增援等于去送死!”史弼的目光看向铁佛寨,混战还在持续,可己方兵卒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而宋军大队人马还在不断涌入寨中,远远的能看到营旗之下尚聚集着几百人,据守在桥头,保护着唯一的通路。他知道此时派出援兵,恐怕刚出城就会遭到宋军炮火的拦阻,即便能够进入铁佛寨,也难以在桥头弹丸之地展开,只会给宋军送些人头而已,于是无奈的摇摇头拒绝道。
    “那是否放下吊桥,让他们入城?”吐里火听了暗松口气,他也明白当下派多少人出城,也无法挽救危局了,救不出人还得搭进去不少。既然不救,那就只有让他们撤回城一条路可走了。
    “总管不可,宋军迟迟不肯炸毁吊桥,截断铁佛寨守军的退路,就是想尾随入城。我们若此时放下吊桥,他们蜂拥而上趁机抢夺桥堡,那时便放下容易,再收起来难啊!”总管府帐下的一位幕僚连忙道。
    “这……”史弼犹豫了下,握刀的手却紧了紧,没有下令。
    “速比拉,你这是见死不救,罪当斩首!”吐里火不敢对史弼造次,但是对一个幕僚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愤而言道。
    “总管,此刻放下吊桥,便是因小失大,万万不可!”速比拉不理其,再向史弼进言道。
    “总管勿要信了谗言,若是坐视其被灭,恐有损士气!”吐里火抚胸施礼道。
    “放下吊桥,你带兵在城门接应,能救几个算几个吧!”也许是被吐里火的话打动了,史弼叹口气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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