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跟着你的小厮长寿其实已经被人替换了,你喝醉酒认不得人,是那个替换了长寿的人有心将你带去庄子里,那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将你带到庄子里的花园里,将你丢在那里。而恰好这时,静宁姐姐被人怂恿着去花园赏夜景,因为是在咱们镇国公府的花园里,静宁姐姐只带了奶娘和几个丫鬟跟着,正好遇到在花园里的你,奶娘被人弄晕了,那几个丫鬟也消失不见。那件事情之后,当时庄子里的丫鬟消失了几个。”
    镇国公瘫软在地。
    听到这里,淑宜大长公主心里叹了一声,那次的事情,果然是特地针对着他们镇国公府来的。
    “静宁姐姐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单纯姑娘,她心思单纯,被吓坏了,所以当时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知情的奶娘陈氏也是个愚蠢的,因为自己的失察,不敢说什么。因为两人都没出声,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才会使得设计的人将痕迹抹去了。静宁姐姐却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以为是你和大嫂将她害成这样的,她满心仇恨,所以想要报复你们。”纪三老爷叹了口气。
    那时候他也才十岁左右,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很受宠爱,十分调皮捣蛋,哪里都去得,也因为如此,他一时好奇,偷偷跟着母亲去了静宁郡主养胎的庄子,才知道静宁郡主的事情。只可惜那时候他是偷偷跟去的,母亲说的话又模模糊糊的,并不知道静宁肚子里的孩子是兄长的,只以为她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才会被淮安郡王府的太妃送到这儿来。
    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才慢慢地开始调查。
    “当年静宁姐姐生下孩子后,情况确实已经不好了,可是她却还有力气撑着去见大嫂,是因为她吃了一种药,能让她暂时站起来。静宁姐姐也是利用这个空档,去见了大嫂,接下来的事情,大嫂应该都告诉你了。不过大嫂不知道的是,当时有人从窗子潜进屋子里,趁着大嫂不注意时,将两个孩子身上的襁褓换了,大嫂不知情,以为静宁姐姐掐死的孩子是她的孩子,其实那孩子是静宁姐姐的。”
    “静宁姐姐曾经打过胎,虽然药效不强,可是对她和孩子的损害都很大,而且她还从庄子跑出去,对身体的损害很大,生下孩子时,那孩子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所以她就将计就计,骗了你们所有的人。这也是她对你们的报复……”
    一时间,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纪三老爷平淡的叙述。
    淑宜大长公主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查来查去却查不出什么,恐怕早就有人安排好了。后来想要细查时,丈夫那边又出了事情,让她分心,没能仔细探查。
    曲潋呼吸也有些重,她下意识地握紧了纪凛的手,却没想到那手也回握住她。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见炕上原本昏迷的人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衬得那张脸如雪般惨白,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无悲无喜。
    曲潋心里十分难过。
    他应该也很痛苦吧?一直受到来自亲生父母的伤害,后来以为自己是奸生子时,才释然一些。却没想到,到头来,原来他并非奸生子,可却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
    其实在这件事情中,她觉得最无辜的是纪凛才对!他才一出生,就要受到那么多磨难,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到底是谁要如此害我!”镇国公突然暴怒起来,他双眼布满了血丝,状若疯狂,“当年我喝得醉薰薰的,连路都不认得,是长寿将我带去庄子的,发生什么事情我根本不记得了,后来过了几天,长寿失踪,我一直找不到他,我以为他成了逃奴……”
    他与妻子自幼相识,两相情悦,夫妻感情极深,对妻妹更没有非份之想。那件事情,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忆,所以也不知道那晚的事情,后来母亲要将他押去给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以死谢罪时,他也是莫名其妙。
    直到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妻妹说怀了他的孩子,然后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死了,妻子失去了记忆。
    端宁失去记忆,甚至忘记了妻妹的事情,只以为妻妹像外面说的那样感染了风寒去世了。
    于是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和端宁就已经回不去曾经了。而他也因为根本没有记忆,兼之那些事情过于痛苦,所以一直当作不存在,如此逃避着。
    “大哥……”
    纪三老爷正要开口,一道尖叫声响起。
    “不可能!”
    那声音又尖又利,刺得人耳膜生疼,却让人听得悚然一惊。
    他们转头看过去,却见原本昏迷的镇国公夫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扭曲,扶着黑河漆太师椅的手青筋毕露。她死死地瞪着纪三老爷,一字一句地道:“你、骗、我!那个妖孽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不可能……”
    “大嫂!”
    “啊啊啊啊——他不是!孩子死了——他不是——啊啊啊啊!”
    她抱着脑袋跌坐在地上,尖叫出声,整个人都崩溃了。
    “端宁!”
    镇国公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朝着妻子奔去,拥住她颤抖的身子。
    “端宁!端宁!端宁!你冷静点!你冷静下来!”镇国公紧紧地拥着她,喊着她的名字。
    “不要!他不是我的孩子!”
    “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死了!她当着我的面亲手掐死的!她说她恨我!”
    “可是她恨我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啊!”
    她号啕大哭,抱着脑袋将自己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烟花爆炸的声音,远方漆黑的夜空被各种各样的烟火点缀得格外绚烂美丽,接连响起的鞭炮声掩盖了这方天地的悲恸痛哭,仿佛也将这里的痛苦掩盖。
    新的一年到来了。
    “端宁!端宁!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喝醉,是我负了你,是我……你别这样!”镇国公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说着,满脸泪痕。
    他满心悔恨,这些年来以为只要不看不听,就可以忽视当年的悲痛。可到头来发现,原来他们最期待的孩子一直好好地活在他们身边,却被他们当成不幸的孩子一样对待。
    她突然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花厅。
    “端宁。”
    镇国公追了出去。
    花厅的门大开,五彩织锦帘子在冷风中晃荡不休,冷风贯了进来,驱散了室内的温暖,带来了彻骨的寒意。此时室内的人可以透过琉璃窗看到夜空中五彩缤纷的烟火,却是却没一个人欣赏,所有人都只是木木地坐在那儿,浑身发冷。?
    ☆、第 177 章
    ?  新年的爆竹声渐渐地由大变小,过了三刻钟左右,只能偶尔听到稀稀拉拉的几声,夜空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寒夜里的清冷。
    守岁结束后,人们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曲潋拿帕子给炕上的纪凛擦试着额上沁出来的冷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此时那双眼睛半阖着,覆住了眼里的情绪,让她看不透他此时心里的想法。
    或许,这样的真相宁愿不要也罢。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算手心湿了也不放开。曲潋虽然被他握得有些疼,不过却没有吭一声,只是如此由着他。
    乌嬷嬷正要过去将花厅的门关起来,没想到正好见到纪二老爷夫妻结伴过来,纪二夫人怀里还抱着用毯子裹着的孩子。
    纪二夫人是个伶俐人,她抱着孩子,朝乌嬷嬷笑道:“嬷嬷,这夜深了,我已经让孩子们先回去歇息了,小阿尚刚醒来喝了奶,这会儿正闹着要来找娘呢,我没法子,只好先将她带过来了。”
    乌嬷嬷朝他们行了一礼,心里很是满意纪二夫人的行事,素来是这般妥帖,没有冒然过来打探什么,这会儿守岁结束了,本应该让孩子们过来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才回去的,不过这种时候,公主确实没心思理会,孩子们不在更好一些。
    纪二夫人见乌嬷嬷朝自己露出笑容,面上也笑了下。
    她跟着丈夫,抱着阿尚进来,见到室内只有淑宜大长公主几人,镇国公夫妻并不在,想起先前丈夫说的事,她自不会在这种时候冒然地询问什么让婆婆不愉快,当下将阿尚抱到炕前。
    看到曲潋的样子时,她更同情了,心里也忍不住叹口气,这个年过得真是糟心。
    “谢谢二婶帮我照顾阿尚。”曲潋将女儿抱到怀里,见她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瞅着自己,将小手从裹着的毯子里伸出来讨抱,忍不住贴了贴她可爱的小脸。
    “阿尚是个可爱的孩子,我喜欢她都来不及呢,让我照顾多久我都乐意。”纪二夫人笑着说,又看向炕上脸白如纸的纪凛,心里对他分外怜悯,关切地询问道:“暄和怎么样了?”
    先前发生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一直在外飘泊的小叔突然回家,并且将受伤的纪凛架了进来,让人手足无措。等静下心来后,纪二夫人便知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再从丈夫那儿听说是大嫂自己亲自将儿子伤成这样,纪二夫人真是非常震惊。
    其实对于镇国公府一些陈年往事,纪二夫人虽然不是十分知情,却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她自不会多事地去查这种事情惹得婆婆不愉快,一直当作不知情,同时也能感觉到大房的问题,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惨烈的模样。这一刻,她十分庆幸自己的丈夫是个木讷老实的,胜在听自己的话,守着两个孩子,他们二房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儿。
    “我不知道,大夫说要看看情况。”曲潋的声音很低,带着鼻腔。
    纪二夫人又宽慰了她几句,转身见丈夫正和小叔说话,淑宜大长公主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恍惚,灯光下,头上的银发仿佛都多了一些,整个人透着一种沧桑老迈,显然今晚的事情对她的刺激也不小。
    “娘。”纪二夫人走过去,对她道:“夜深了,您还是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进宫朝贺呢。”说着,纪二夫人忍不住看了一眼纪凛,心里有些忧心明日的朝贺了。
    淑宜大长公主回过神来,听明白了纪二夫人的提醒,她叹了口气,对她道:“我病了,你们明日都在府里侍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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