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家四口便在牌桌上见真章,输了的人要喝不加任何糖份的极浓酸梅汤。
    起初曲潋提出这惩罚时,只说输了的人要喝酸梅汤,大家不以为意,酸梅汤是消暑的好东西,每个夏天都会喝的,虽然如今才是暮春时节,可天气渐渐开始变热了,输了喝一小杯也没啥,不过是半两酒不到的份量。可是当曲湙第一个输了,在秦嬷嬷端来了那一小杯的酸梅汤,一着不慎,如平常那般一口饮尽时,曲湙还未咽下便喷了。
    曲湙素来是个极讲仪态的好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书读了几年,已经晓得读书人的讲究,所以毫无防备之下,做出这种十分不符形象的事情时,将季氏弄得愣愣的。
    曲湙不仅喷了口里的酸梅汤,整张脸都皱得像只狗不理包子的褶子一样。
    曲潋见到弟弟的惨状,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仿佛不忍地别开了脸。
    曲沁上辈子已经见识过这种事情了,觉得妹妹私底下就是个促狭的,也只有她才能想得出这种捉弄人的主意。
    不过,很有趣就是了。
    这次进京,让她想起上辈子进京之事,不过上辈子她并未因为落水而生病,一直过了曲涵的婚礼都好好的,是以外祖母也未派尚嬷嬷来常州府探望她,提前让她进京。直到秋天时,骆家才来人要接她进京,如此他们一家才和曲大太太一起乘船进京。
    当时,季氏也同样晕船,吐得很厉害,最后曲潋也是窝在这儿叫大家一起打叶子牌来转移季氏的注意力,当时的酸梅汤也是一大利器。
    想到这里,笑意不禁染上曲沁的眉稍,一张因为恪守规矩礼仪而显得端庄的脸庞变得明媚如牡丹,绽放着属于她的气派光彩。
    因着曲湙的遭遇,接下来大家打牌时都有些谨慎,实在不想尝那酸得倒牙的酸梅汁。
    季氏是第二个输的人,也喝了一小杯浓绸酸梅汤,纵使她因为晕船反胃,喜食一些酸的东西,可是也受不住这种浓缩在一起的酸。
    接着是曲沁也输了,同样酸梅汤伺候。
    连着打了好几场,大家都是有输有赢,并且是曲湙、曲沁和季氏三人轮流着来喝酸梅汤,一旁的丫鬟婆子们捧着酸梅汤站在那儿笑盈盈地看着。
    只有曲潋一直没有输。
    “二姐怎么一直在赢?”曲湙不免怀疑地看向自家二姐,觉得这万分的不正常。
    季氏也觉得小女儿未免太厉害了一些,竟然从来没输过。
    曲沁倒是很淡定,上辈子打叶子牌时没少输给妹妹,而且妹妹唯一让人称道的地方便是每回打叶子牌她很少输,不管她手里抓到什么烂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若不是她有奇强的心算能力,就是运气真的很不错。
    曲潋很淡定地看着他们,笑嘻嘻地道:“那是因为我运气好啊!”
    曲湙不服气,接着又继续。
    从天亮打到天黑,丫鬟们点起了灯后,季氏孟然一惊,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担心影响了几个孩子的歇息,忙将手里的牌一丢,说道:“好了,天色晚了,你们要歇息了。”
    听罢,姐弟三人都乖乖地听话。
    他们平时都是自制的人,不会贪玩妄形,若非季氏身体不舒服,要转移季氏的注意力,也不会跟着打这么久了,现下看季氏脸色没有前几天那般糟糕了,想来这注意力转移得倒是不错的。
    自此便歇下。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白天曲潋都会去季氏那儿陪她,不是找她打叶子牌,就是母女俩坐在一起做针线,或者是说一些闲话,季氏的晕船现象也好了许多。曲沁也跟着过来,虽然待的时间没有像曲潋那么久,但对季氏也颇为关心,让季氏十分感动。
    曲湙倒是没有再像那天一样陪着打一天叶子牌了,而是给季氏请安后,觉得身体没什么不适的,便回自己的船舱开始读书,累了时,便在船舷处站着看看风景,或是船上垂钓,权作歇息。
    船上的生活有些枯燥,幸好一家人都在一起,虽然曲湙和季氏都没有出过远门,但一路上有徐山等管事,他们时常护送曲沁进京,自是有经验,一路上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到渡口补充清水粮食时,还会到城里去给他们买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一路上行得并不快,颇为逍遥。
    船行了七八天左右,到了青州府的一个渡口时,曲湙打算和置办生活用品的管事一起下船,进青州城看看。
    季氏和曲潋都有些担心,曲潋觉得弟弟放在现代就是个小学生的年纪,就要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对他实在是不放心。
    曲沁略一想,便同意了,笑着对徐山道:“少爷就交给你了,你可要照顾好他,莫要让他出什么事情。”然后又对曲湙道:“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你的想法是好的,总不能拘于室内读成个迂腐书呆子,既然想去瞧瞧,那么就听徐管事的安排,可不能自个随便乱跑。”
    曲湙抿嘴,朝姐姐微笑道:“你们放心,我自会听徐管事的安排,不会乱跑的。”
    见曲沁答话了,季氏也不敢提出反对意见,只能作罢。
    曲潋看得汗颜,她总是忘记了时代的差异,在姐姐眼里,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以后要撑起他们三房的,所以不觉将他当成大人来对待,给予几分尊重,对他的意见极为看重,不会因为他年纪小便自作主张为他作决定。
    看来在培养弟弟的事情上,她还是听从姐姐这个上辈子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重生者吧。
    曲湙去了一个多时辰,谁知回来时却是和人一起结伴回来的。
    当看到被弟弟请上船的那个锦衣如玉的少年时,曲潋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章
    ?  对于弟弟去青州府长见识的事情,曲潋一开始是极为担心的。
    在她眼里,才十岁的弟弟不仅是个小学生,而且还没有出过远门,纵使有管事门跟着,还是担心会出什么事情,特别是这个权势压人的世界,安全是没法保证的,万一有不长眼睛的权贵子弟以为弟弟是没有势力的富家子弟来欺负,可怎么办?
    幸好,弟弟去得并不久,才一个时辰左右就回来了,等听到丫鬟来禀报,弟弟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位客人时,曲潋不免有些奇怪,等出了歇息的船舱,悄悄探头往外一看,待看清楚来人时,曲潋傻眼了。
    被弟弟请上船的是个穿着青莲色流云暗纹锦袍的少年,腰间坠着两枚莹润的玉佩,虽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但身形修长,风姿秀骨,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头上束发的镶羊脂玉的金冠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直刺人眼睛。阳光下那垂落的长发透着深紫的色泽,衬得那张脸如陶瓷般无瑕洁净,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的温雅柔和。
    一个如春日阳光般明媚却不灼人的少年。
    等那少年仿佛不经意地看过来,轻易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朝她微微一笑时,曲潋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是有几面之缘并且曾经在祝家时,将血玉强迫性塞给她的少年。
    他怎么可以笑得这般毫无芥蒂?
    这让她差点以为,那次在祝家假山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己的一个梦罢了。要不是从祝家姐妹那里得知,这少年并没有同胞兄弟之类的,曲潋真的以为是另一个人。
    或许,她宁愿是另一个人,至少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那少年显然是发现了她,不过碍于规矩,视线并没有太久停留,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看起来是个极为端正的正人君子,颇有君子之风,与那日的野蛮诡异截然不同。
    然后便见秦嬷嬷迎了出来,将他们恭敬地迎进了船舱的客厅,季氏已经等在那儿了。
    曲潋目送他们进去,眉头不由得蹙了下,然后就听跟着她过来的碧春小声道:“姑娘,这位纪公子又来了,怎么办?要不要将那血玉还给他?”
    虽然有曲沁开口,可碧春仍记得当初在祝家时被那叫宫心的丫鬟拦下的事情,连带的也觉得这位纪公子对自家小姐太过孟浪,不是个好的,那血玉不蒂于一件烫手之物,早早归还了主人,她才安心。
    “还什么还?若是他又拿这血玉来生事,将之宣扬出去可就不好了。”曲潋没好声气地道:“就算是要还,也不是这种时候。”然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青州城,甚至和弟弟一起过来,难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想着,便吩咐碧春道:“你去打听一下,问问徐管事那位纪公子怎么和少爷认识的,来这儿有什么事情,仔细打听好了回来禀我。”
    等碧春离开后,曲潋便回了自己歇息的船舱。
    碧春很快便回来了,将她打听的道来:“奴婢问过徐管事了,徐管事说,少爷是在青州城里逛书肆的时候遇到那位纪公子的,因先前在祝家老太君的寿宴上见过,彼此并不陌生,纪公子听说太太在船上,便说要过来给太太请安。”迟疑了下,又道:“好像听说纪公子的父亲与逝去的老爷是故交,纪公子于情于礼也该要上门来拜见一翻。”
    曲潋有些惊讶,她爹和那纪公子的父亲是故交?
    然后又觉不对,若父辈是故交,当初在常州府,怎么不见他上门来拜访?就算是他是个男人不方便,但也可以见见弟弟嘛,她可没听弟弟提过这事情。
    两人正说着,便见季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绿柳过来,说是季氏请她和曲沁一起去见客,说是故人之子来访,让她和曲沁也出来认个脸。
    曲潋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按捺住自己,让丫鬟伺候着换了身衣服,便出了船舱。
    刚出船舱,便见到姐姐也来了,等见到姐姐脸上隐藏不住的喜悦时,曲潋深深地心塞了。
    她怎么会忘记了还有个重生的姐姐透露的事情?求千万别像她想象的那样,她宁愿自己脑补多了。
    可是姐姐这般高兴,还是让她感觉到心惊肉跳。
    曲沁确实很高兴,她没想到纪凛会出现在青州城,看来这辈子提前进京还是有好处的,能在路上碰到纪凛。而且纪凛是个有心的,在见到弟弟后,还特地过来给季氏请安,这分明是将季氏奉为长辈一般尊敬。而她也知道,纪凛能给予这份尊敬,应该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
    见到妹妹磨磨蹭蹭地过来,曲沁忙过去拉着她的手看了看,然后眉间微向打了个褶子,觉得妹妹今儿穿得太素淡了,身上连首饰也没戴几样,虽说模样儿摆在那里不论穿什么都好看,可是稍会是要见客的,见的还是未来的妹夫,怎么能打扮得这般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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