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策面上挂着关爱后辈之心,对着想要求指点的众试子道:“某邀请了几位同窗好友,届时会举办一场雅宴,到时侯定会为诸位解疑答惑,眼下时间已不早,我且告辞。”
    说完之后,周君策又转身朝李子章道:“贤侄便与越儿随我回家。这宴会操办也得有人帮一把,贤侄便莫要再推拒了。”
    “子章兄,叔父说的没错。”周越拉过李子章,拍着胸脯保证道:“叔父您把宴会教给子章兄,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李子章笑着迎着众人各色打量的视线,正思忖着该如何得体的回答,便听到上方传来一清朗高亢的声音伴随着咚咚的下楼梯的声音而来:“周伯父,这什么宴会,我能参与不?”
    打算离开的周君策转眸看向跑得下来带着些喘息的贾赦,视线若有若无的往楼上看了一眼,嘴角一弯,颇为慈爱的道:“可是要论科举议题的。”
    “对啊,就是听人说起这个才要参加的嘛!”贾赦两黑漆漆的眼珠子幽幽的看着周君策,万分抑郁着:“我也要参加今科考试呢。”
    周君策:“……”
    众学子:“……”
    有消息灵通者默默跟旁边的人科普京城大少头号人物贾家大少贾赦。不是荣国府大少,而是贾家,被荣宁两府两贾国公庇佑的大少。
    “重在参与吧。”贾赦有气无力的唏嘘了一口气。他幻想过自己来年戴着大红花骑马游街的,但是没想过一遭重来就上战场的。
    要死的,他连本纪都还没背完。
    名次不好,以后怎么勾搭新皇啊?
    他爹被司徒晨那废太子给迷惑了,三言两语蛊惑之下就恶令他下楼跟周君策这伪君子搞关系。
    麻蛋,他又不是戏子!!
    努努力,贾赦鼓起腮帮子,自嘲着戏虐道:“毕竟您老是鼎鼎有名的学士,我这个未来半子也不太好丢您脸面。不过……嗯,丑化先说前头,我考不上是正常的,您可不能向我爹一样揍我。”
    “……”周君策瞅着未来女婿欢快的撒娇模样,告诫自己人家亲爹是皇帝心腹,心腹,心腹!反复呼吸了好几遍,周君策对贾赦的异想天开,嘴角抽搐着提醒道:“两个月后就是秋闱。”就算你有名额,可是报名时间已经过了啊!”
    “哦,这样啊?时间那么急?”贾赦伸出两手指头瞅瞅,凝眸带着希冀以及信赖的目光:“周伯父,这些学子吧……”
    贾赦脑袋从左到右扫了一圈,期期艾艾着:“我听闻有的家中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小困难,您能帮我从中请几个才学不错的吗?我请他们当西席,在他们备考的时候偶尔指点指点我一下就行了,其他时候绝对不打扰。毕竟考试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让您看到我的诚意,我的态度。我能担当起责任!”
    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感受着胸膛厚厚的一叠纸张,贾赦都觉得自己要被感动哭了。他的演技怎么能那么好呢?
    他这次下来目的有三:拉仇恨拉!拉特大仇恨!拉仇恨放出他要参考消息,吸引卖试题的上门!
    顿时感觉自己好伟大!
    自己好聪明!
    为了自己的清白名声,避免以后有人借此攻讦,他下来之前特意让武帝御笔写了一张免罪书,上面还有司徒晨跟他爹当见证人。
    在贾赦因演技而自我得瑟的时候,司徒晨瞅瞅他亲爹又瞅瞅他看中的后娘,只觉得后娘怎么看怎么贴心。他费了好大的劲将话题转移道科举舞弊上,顾忌着他亲爹那颗脆弱敏感的小心脏,只能柿子挑软的捏,逗着贾赦,激将法用上,引着他打赌看看他放出参考想要榜上有名的消息,会不会有人来找他。
    原来以为自己为万分艰难,没想到贾代善居然配合的天衣无缝,甚至还给贾赦出主意,让他趁现在就下楼找周君策,以娶妻面上好看为理由想要科举。
    后娘真是贴心死了。
    也是周君策这小人命中该死!
    呵呵!
    正与武帝看暗卫通过唇语重复楼下一幕幕场景,贾代善见武帝杯子无茶,转眸望了眼茶几上摆放的茶壶,用手贴着紫砂壶感受了番热度,低声请戴权重新上了水。待泡茶之际,贾代善无意间便瞥见了司徒晨一闪而过的冷厉,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声。
    没来由的就浮现出打赌之时,司徒晨提及六连元时浓浓的厌恶之意:“呵呵,就像我从来不知自己五音不全般,若是有人掩饰,谁又会闲的去调查?”
    而且,最为奇怪的还属他家儿子。
    或者说神神叨叨梦里历经一世的儿子。
    贾赦这孩子,他是不求人能在宦海中沉浮,当个纨绔小爵爷,安安稳稳的守住家业便是大幸。所以对于岳家,他是费了老大心机,千挑万选。若非皇帝的女儿个个有个能耐的哥,怕牵扯皇位争斗,他早就送人当驸马爷去了。
    拿个双爵位,起码败家了,好歹还有俸禄,饿不死自己。
    可是,贾赦先前的自诉中完全没有一丝一语谈及到岳父周君策。甚至如今每每提及与周家的婚约,他面上依旧兴高采烈,但是浑身上下就差明写抗拒两个字了。
    这与刚听到婚约时候,尾巴翘上天的得瑟完全不一样。
    这就够值得让他深思的了。
    就像周家想借助贾家,厮个首辅名额,他贾代善也是想借助人无党无派君子清明之声,能护着贾赦一二。甚至他还因此许诺人小两口第二个男孩随母姓,好继承周家香火。
    为此,他都被族长大哥拄着拐杖给骂了一通,嫌他无能连自家孙子都护不住。
    他都付出家族血脉和家族势力了,若是等他走后,某人一点都不顾念婚书约定,那么要这岳家有什么用?
    贾代善幽幽的看了眼司徒晨,敛下心中的疑惑,端起茶壶给武帝倒茶。反正司徒晨眼下算他儿子,他跟人旁敲侧击问一下,总比装神弄鬼自己显灵吓贾赦一通来得正常靠谱的多。
    “赦儿这拽兮兮的真是……”武帝顺手端起茶盏,道一句“谢谢!”猛灌了一口,感受着不烫不冷,温度适合的茶水,以及留齿的清香,感叹了一声:“还是老贾贴心。”他私下其实不太喜欢一口一口啜饮茶水,慢慢品位,尤其是在他心情愉快之时。这种时候,大老爷们的就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贾代善无奈揉眉。被夸了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皇帝开心的缘由是他儿子太跩了。
    跩得他想揍人了。
    当着几乎天下学子的面,先得瑟国子监名额我爹让给二弟了,但是我还有伯伯家,外祖父家拉!再贱兮兮着来一句:“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求皇帝叔叔啦,他对我可好了。”
    这种名额的事情反正律法有规定,显摆就显摆得了。
    偏偏他还说!策、论、他、会、划、重、点!
    作为教会贾赦科举规则的武帝,默默的端着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起来。划重点这东西,肯定不是他教的。
    觉得贾赦树了士子寒门怒火的flag,司徒晨恨不得跳下楼,当场看看贾赦怎么作死的!
    顶着大多数羡慕嫉妒恨的视线,贾赦依旧沉浸在自己棒棒哒的鸡血亢奋中,大方的贡献自己的爹:“也不等宴会了,我把我爹书房里的邸报都找出来。这上面大多是近日时事政务,应该对策论有些帮助的。我开一个小院子,你们若是想借阅都可以来看!”
    “邸报”由朝廷内部传抄,分发各衙门。虽有贴于宫门,但外界流传少之又少。毕竟,普通老百晓谁也没事晚饭后去宫门溜达溜达的。至于有心的学子,想要看眼邸报,也得过侍卫重重检查,更何况贴在宫门的,只有大事记,薄薄一张。像他爹这种,涵盖传达朝政消息,皇帝谕旨、臣僚奏议以及有关官员任免调迁等等每天拇指厚的邸报,肯定没有。
    当然,他爹属于邸报的制作者,而非事后游览者。故而,这些用来被他当枕头的东西,他还是有处置权利的。
    他家老二……切,有名师教导的老二,对此不屑。
    众人:“……”
    武帝和贾代善:“……”
    司徒晨顿了顿,拍案:“对啊,办报纸!”
    第18章 表字恩侯
    从贵族化的邸报转向大众化的报纸,多年继承人培训下来的思维早已在司徒晨话脱口而出之后就飞速的权衡了一番利弊。旋即面色带喜,司徒晨转眸看向武帝,郑重其事的再道了一遍:“父皇,我觉得贾赦这主意不错!将邸报内容筛选一番制作成报纸,朝普通民众发行,有利于控制舆论。”
    武帝:“……”
    知子莫若父,武帝见司徒晨眉飞色舞诉说利弊权衡,没来由的就槽心起来。他之前按兵不动,就等着幕后黑手跳脚,好顺藤摸瓜抓出谁在背后下黑手暗害阿晨。对皇位有想法,他当爹的并不反对,可手段不能这般下作!拉帮结派结交大臣他都能咽下这口气。
    所以,若是此策实行了,阿晨不得又成为靶子了?
    可是明显有利的政策……武帝视线侧眸看了眼贾代善,沉吟了半晌道:“阿晨,此策暂缓些时日,而且也需循序渐进。如今朕看赦儿那孩子提出的计划就不错。老贾,你回去可别训他。也别在家里了,你城内找个院子,除却邸报,也放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免费供学子借阅。等士林中传出些名声,你出面说动那些老家伙,不出书就贡献点笔墨纸砚的。也好好洗洗桂勋后裔就会浪费粮食的名声。”
    如今,四万八公等开国桂勋都传了三代,乃至四代。有的渐渐沉迷在富贵温柔乡中,子孙不肖起来。他对那些后裔自然没多少感情,但是有的老家伙护着他这个幼帝一点一点坐稳帝位,一统江山,迎来盛世。
    眼下四海升平,渐渐需要重用文官,但有功之臣,他心里也是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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